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 > 白月光是我非我 > 素白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白月光是我非我 素白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素白

喵嗚——

才踩在旺財背上,扒拉著窗逢往裡看的小黑被五乙撈走,五乙勸說:“裡麵不便見人,小黑乖。”

“貓也不便見。”倒掛在樹椏上的五甲補充一句,他不擔心另一隻玄貓會誤闖前廳,這隻玄貓隻會跟在小黑身後,活像個影子。

[四殿!]

仔細看的話,能從小黑毛絨絨的臉上看到燦爛的笑。

[他們總算又攪合在一起了,我兼職月老是不是很成功!]

[嗯。]

四殿惜字如金,攀到旺財身上端坐著擦臉,這黃毛毯子很是舒適。他知曉人間情字難解,可總是不明白為何橫生執念。

許明霽是身負功德之人,本可以世世生在富貴之家,卻不惜以永遠自囚於陰司為代價,求一個短暫的今生,值得嗎?王瑒也是,雖半鬼半神,可留在小廟裡便是多少癡人求而不得的長生於世,卻為了一個人搭上所有,連再經受一遍死亡也無怨,明明許明霽早已不是他念念不忘之人。

這算什麼?神鬼被凡人打動俗心?四殿想不通,他在陰司主“殺、盜、淫、妄、酒”,隻管按律使惡徒伏法,死亡不是免罪符,他手中從無錯判。

有時惡鬼妄念極深,扭曲的情感甚至可以撼動閻羅心神,四殿便把自己類人的部分通通剝離,幻化成自己的影子,是以從不為凡情俗事怔忪半分。

陰司勞模是也。

[小魚乾!還是孜然乾煸的味道!待會再回來看他倆。]

算了,小影子喜歡,就當陪他看場身曆其境的情愛故事罷。四殿和小黑的尾巴勾在一起,頗似扭結。

光陰荏苒,黃葉落了滿地,這夜竟飄起了鵝毛細雪。簷上積了薄薄一層,和月光交織在一起,銀光閃閃,滿城儘是亮色。

最矚目的,還要數泗州城中央燃起的熊熊篝火,溫暖而明亮。

這是百姓們自發而成的宴會節,慶祝劫後餘生,期盼來年美滿。如此當然不比京城的火樹銀花絢爛,也沒有連綿成片的精緻花燈,連吃食都是各家各戶臨時湊集而來。

可人們臉上真實而純粹的笑容無比真切,喜氣洋洋。大家夥圍著篝火載歌載舞,隨手敲拍木桶就是鼓聲,竹竿點地便是音樂。

手牽手,圍成圈,轉著圓,極熱鬨。

許明霽陪在王瑒身邊,他出門前確認了好幾遍王瑒懷裡有湯婆子,護膝也好好係上了,披風也足夠厚實,他才放心。

薑序還調侃許明霽以往從沒操心過誰,還敷衍過雅文阿姨數次每次出門前對他的叮囑。

王瑒不語,隻是對許明霽的事無巨細的照看很受用,連帶著對薑序透露出和許明霽的熟稔都看順眼了些。

從府邸一路沿街到篝火堆,凡是許明霽多看了一眼的東西王瑒通通買下,百姓還不願收錢,王瑒都讓五甲趁人不注意送去了。

許明霽南下匆忙,並沒有攜帶什麼厚實衣物。他和王瑒身量相仿,狐裘錦衣,王瑒看著阿明身上自己的衣服,暗自歡喜。

兩人目光撞在一起,也不知適合緣故,都笑開了眉眼。

杜鑒書前腳同謝老夫人哭訴,唉聲歎氣說那王家的也不是什麼大公無私,珠寶都被眛下大半,隻給他留了些爛米潮藥。謝老夫人不關心那一點小錢,順帶著賞了杜娘子一筆金銀,她手下的姑娘都得珠光寶氣,成日素著,不像樣。

杜鑒書轉眼喜笑顏開,連連道謝。他急著趕回家換身布衣,好和自家娘子手挽手到街上,他許久沒與娘子過二人世界了。

“大人,這口脂與夫人極相襯!您瞧,襯得膚白勝雪!”

“都給我包起來。”

“欸。”杜娘子攔下了杜鑒書,附耳說:“這家裡還有,何必費這銀錢。”

杜鑒書也悄聲說:“娘子,我是貪官呐!過會還要給娘子多添幾套首飾纔是。”

“這……那你的衣裳也該換幾身了,找好裁縫,托人去京中鳳山閣置辦。”

“此番錢袋鼓,娘子說的,都買都買!”

杜鑒書眼尾的皺紋都染上了喜色,不理杜娘子嬌嫃的擰他手臂,隻讓小姑娘包好東西,讓小廝大搖大擺一路帶回府上。

林雲雲趕忙道謝,這筆買賣數額不小。

年輕小夥幫她補上攤子上的貨物,一直忙前忙後。林姑娘雖不曾對他有過幾次好臉色,可終歸沒有排斥自己,何況婚姻大事,父母之言,林老都暗示過了。

餘家小子有些緊張,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隻是同人家姑娘說:“湯圓甜,多吃些。”

寡婦家姑娘瞧人木訥卻老實,心下是滿意的,可她擔憂:“你可是嫌我生得醜,纔不看我?”

“沒,沒有。”餘家小子結結巴巴,“我娘告訴過我,不能輕薄彆人家姑娘。”

姑娘轉開臉笑了,吃下一個暖暖的湯圓,“但我也拿不出嫁妝。”

“我也沒有錢!”餘家小子一時聲量大,媒婆打趣他們。

“哎呦,兩人一條心就能過好日子!”

夜色漸濃,篝火燒得劈裡啪啦,還有小孩在外圍裡麵埋了地瓜。

許明霽給小孩一串銅錢,在歡呼聲中借了五乙的配劍,扒拉出來幾隻流蜜的紅薯。

冒著熱乎勁,等紅薯稍稍放涼,許明霽拿帕子捧著掰開,金燦燦的透著蜜,邀功似的給王瑒遞。

五乙看著沾上草木灰的劍鞘,扔給偷笑的哥哥擦乾淨,他去篝火裡趕緊搶兩個紅薯,晚一點就全部歸主子了,阿明纔不會給旁人留。

小孩得了銀錢樂嗬嗬地跑回去給自家大人,回來還是眼巴巴地看著紅薯。

許明霽直接擋住那些視線,他護食,再怎麼看他也不分,“公子慢慢吃,多得是。”

“阿明不吃?”

話音才落,許明霽就著王瑒手裡的紅薯咬一口,“這就吃上了。”

王瑒已經習慣了許明霽時不時就越界的行為,不知禮數就不知禮數吧,人生苦短,與阿明及時行樂纔是要緊事。

府邸庭院,廊下掛著的銅鈴被寒風吹得輕響。

許明霽先行下轎,摟著王瑒帶人進屋。

“今日可有訊息了?”

五甲搖頭,他也同主子一樣牽掛西都,邊關已久未有家書至,主子去信也無迴音。

許明霽接過春怡手裡的琉璃提燈,忽聞窗欞“吱呀”一聲,是刀刃割裂木縫的銳響,他心下一緊。

“瑒兒!”

寒光已貼著耳際掠過,嗡的一聲,五乙拔劍挑好暗器。竟有刺客!一時間雙方交戰,刀光劍影。

王瑒把許明霽扯到懷裡,連聲問可有受傷。利器衝著他來,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可貼著許明霽身邊飛過,他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我一點事沒有!你呢?”許明霽慌了神,他知自己不會武,乾脆擁著王瑒不動,隻拿手摸索著,自家公子全須全尾,他才鬆一口氣。

該死的東西!誰在覬覦王瑒的命!

鮮血濺到了青磚上,夾雜著一股極淡的、類似牲畜糞便與野草發酵的腥臭。

王瑒借著月光看清來人,三刀豎紋的骨簪,衣物多有獸皮縫補,長刀鍛打粗糙,加了銅釘增重,劈來的角度刁鑽。他在邊關待了多年,絕對沒認錯,這是納喇族的人。

許明霽手臂一疼,擡眸。王瑒不對勁,他眼睛紅得嚇人。

“主子,都自儘了。”五乙懊惱,沉聲道,“西都關外的蠻夷,怎麼會……”

所有人霎時心頭沉重,一股寒意自腳底升起。

“他還沒死透!”許明霽沒有管刺痛的手臂,他敏銳的捕抓到一人倒地胸膛仍有微弱的起伏。

“審!”王瑒聲音在抖,死死扣住許明霽的手。

那人沒有半分將死的恐懼,口中汙血湧出,仍在癲狂的笑。

“哈哈……哈哈王逾死了……哈哈哈哈哈……我納喇的鐵騎!終會踏平你們的土地……哈哈……牧草不,不會缺了……”

力竭而亡,死前他好像看見了自己的妻兒,吃著飽飯,在喊自己過去。

院中一片死寂。

屋簷的積雪太重了,不受控地滑落,砸出滿地碎雪。

西都,寒涼透骨,風雪肆虐。

王珀朝著新墳飲下半杯烈酒,敬了餘下半杯。他輕輕放下酒杯,跪下磕頭,久未起身。

白雪落滿肩頭,王夫人過來扶起兒子。

珀兒,起來吧,傷身。”

“娘,爹是為了救我才……”

“噓。”王夫人抱著兒子,不讓他看見自己眼角的淚,“將軍百戰死,何況他還護住了我的兒。我們呐,要替他守住這座城。”

“我定要他們,血債血償!”

王珀吞下悲痛,嘶聲哽咽著立下誓言。他與蠻夷,不共戴天。

今夜註定寒衾難眠,將軍的死訊像一塊巨石投入湖麵,激起層層疊疊的悲傷與恐慌。府邸中寂靜無聲,城裡的篝火也熄了。

許明霽點上所有暖爐,他握住王瑒冰冷的指尖,把手帶到自己懷裡暖著,“公子,沒事的,吉人自有天相。”

或許事情還有轉機,一麵之詞,說不定隻是擾亂軍心的讒言。

王瑒機械般點頭,他不願信。怎麼會呢?爹不會死的。他提筆想要再寫幾封信,僵硬的手卻寫不出一個字,墨從筆尖一直滴落,滲透數張紙,他提筆無言。

連月未至的家書,早早如今的嫂侄,一反常態的謝家,都在印證西都凶多吉少。

“瑒兒。”

許明霽隻是叫了一聲,他很無力,自己什麼都做不了,隻能靜靜地陪著王瑒。

王瑒伸手要抱著許明霽,暖意讓他一激靈,眼角的淚花被胡亂抹去。

“小時候,我們幾人總把夫子氣得吹鬍子瞪眼,夫子連灌涼水也止不住火氣。”

許明霽起身想拿厚褥子,王瑒拉住他一帶。許明霽便回身牢牢抱起王瑒,抱到用湯婆子暖著的床榻上,密不透風地摟住人。

“我不走,瑒兒慢慢說。”

“彆走。”王瑒像躲雨的鳥雀,濕了羽毛瑟瑟發抖,“有次還未下學,我便背著夫子在堂上分糖,窸窸窣窣的以為夫子不知道。我最討厭那個夫子,天天之乎者也的,也蹦不出個屁,就喜歡找學生的錯處。”

想起往事,王瑒閉起雙目。許明霽替他拭去眼角的潮濕,很輕柔。

“那日夫子要大搞懲戒,戒尺敲得響,常子樂躲在他哥身後,常子書看著嘴裡糖還沒嚥下的子平,衝我們搖頭,作揖上前勸夫子;謝家那兩個早就跑了,還捲走了剩下的糖球;我不服氣,箭步衝過去就搶了戒尺,還沒動手呢,阿明你猜怎麼著?”

“怎麼著?瑒兒帶著大家衝出學堂?”

王瑒對上許明霽不曾挪開的視線,勉力笑了笑。

“本來是這般打算的,可我爹還未進門就吼了聲‘臭小子!給我放下!’,原是我大哥急忙忙去搬救兵了。我爹才下朝,群臣在朝堂之上總是吵得他鬨心,得知我又惹事也不惱,反而理直氣壯地抱起我坐到他肩上,數落我幾句,就帶著一屋子頑童離開,夫子甩袖而去。現下想來,還是大快人心。”

“咱爹是位孔武有力的慈父。”許明霽叫上了嶽父,王瑒笑他三聘九禮還未見,改口早了。

那時幾傢俬下關係並不僵,常思遠也跟著王逾到學堂接兒子,他端坐在小廝牽著的馬上,牢牢抓住韁繩,看起來風度翩翩。

“不用問,肯定是你們幾個又在文方閣惹事。”

他不擅騎馬,但一直覬覦著王逾的黑鬃馬,威風凜凜,一有機會他就變著花樣要騎。謝韞見自家不省心的兩個分食糖球,也不計較,打聲招呼就回府。

王瑒坐在高馬上,給馬的鬃毛編辮子。大哥坐在身後,父親牽馬,王瑒掏出留下來的酥糖,一顆給王珀,兩顆回家給王蘇宜,有一顆是常七留的。

“快些進屋,飯菜都熱乎著!”娘親見人都回來了喜笑顏開,牽著父親進門。

王瑒還記得那日天氣很好,驕陽不燥,無關風雨。

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好像是夏天?還是冬天?幾歲來著?

王瑒出神地回想著模糊的過往,眼睛乾了,不自覺伸手掩麵。

許明霽下意識把人摟緊了,輕輕拍怕王瑒。

“公子,冷嗎?”

“很暖。”

外頭風裹挾雪到處肆虐,好在暖爐燒得正旺,橘紅的火光舔舐著爐壁,將整個屋子烘得暖意融融。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