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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是我非我 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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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了

村莊不大,樹下濃陰處說書先生輕搖紙扇,眯著眼講的煞有其事。

“這世間情深不壽,真真莫過如此。”

“是啊,竟置世俗於不顧……”

“哈哈哈也就騙騙你們這些婆娘,我還以為有什麼新鮮事,不過是權貴褻玩兒郎罷了,將軍後人是個沒風骨的。”

“呸!你這莽漢又懂個屁!誰捨命去救一個玩物?”

“就是!那該死的刺客,要是傷到了小將軍的俊顏,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膚淺膚淺!女子小人也。”

“嗨呀!你又在街頭和哪家妮子廝混!”

樹椏上擠在一起的鳥雀聞聲四散,那人的潑辣媳婦又來了。

方纔還仰頭嗤之以鼻的男人瞬時不吱聲,掛上掐媚的笑意同自家娘子解釋,他隻是多聽了一會王家的風流事。

三娘眼刀一橫,擰著三牛的耳朵往家裡扯,廚房的柴都要見底了,他還有心思在外頭聽信謠言。

當初王瑒回京時,夾道相迎的人潮裡三娘也在,雖隻是遙遙望了一眼馬背上的英姿,可她記了許久。

茶攤沒因歸家的夫婦而冷清,大家都心係著那書生是哪裡人?家世如何?為人又如何?

說書先生適時口渴,端起缺角茶盞潤潤唇,見眾人紛紛催促才撫著花白的鬍子緩緩道來。

“那小將軍何等霽月清風,能叫他見之傾心癡情,你們說……”

“是了,坊間傳的果真不假!”忽有人出言,京中王家府邸的幫廚,“我隻是一個打雜的,見不到府中主子,可總聽小廝們咬耳朵,說是小將軍與那書生早生情愫,想來是藏嬌,不願讓人瞧見那般姿色……”

“欸,你彆瞎說!我可沒聽過什麼書生。”同坐的人壓著聲線,似在提醒注意言辭。

“怕什麼?這又不是在京中。”幫廚不以為意,轉過頭繼續聊得熱火朝天。

旁人見這兩人如此,又信上幾分,七嘴八舌嘰嘰喳喳。

許明霽在角落認真聽著,十分認可大家對自己顏值的肯定,至於情啊愛啊,他隻當玩笑話。

“樂安,你家公子豔福不淺。”

小黑大清早被搖醒,已經困了,窩在衣襟裡睡回籠覺不省人事。

“小公子不必理會,公子自然不會把小公子當玩物。”樂安收回看向幫廚的視線,她不捨得花了一文錢買的茶水,又倒一杯,許明霽眼裡這和爛葉子洗壺水沒差。

“彆喝這個了,我們回去吧,給你家公子帶的吃食放久就不好吃了。”

謝成派來的人也起身跟上,隻等到偏僻處好把許明霽“請”回去。

行至山野,樂安放緩了腳步,她早就注意到了有人跟蹤,但並不聲張,若這些是來和許明霽接頭的探子……她不想打草驚蛇。

小路邊上多是半人高的雜草,一片濃綠裡,蟋蟀拉長的嗡鳴被猝然打斷。

“前麵那個白麵書生!識相的,就和我們兄弟走一趟!”

半路攔截,來人明顯不懷好意。

隻有三個賊眉鼠眼,身上不見利器,練過散打的許明霽心裡有底,他側身擋在樂安身前。

“劫財?”

“哈哈哈哈哈哈哈誰稀罕你那幾個銅錢,你若跟著咱家公子,往後吃香喝辣,這是多少人盼著的福氣!”

哈?來劫我色?許明霽嘴角抽抽,彎腰低聲讓樂安抱著小黑去一旁躲好。

樂安順勢應下,小公子會武功?

幾人見許明霽溫和的笑著,一時鬆了警惕,謝成沒讓他們少乾欺男霸女的事,還是頭回遇上這般美人,不單單皮相勾人,舉止投足間的傲然更讓人……著迷。

還沒把許明霽從頭到腳評論一遍,許明霽掄起拳頭就砸了過去,又快又狠,打太陽xue倒一個,肘擊腹部倒一個,過肩摔再反手扼住肩關節擒住一個。

“哎呦——敬酒不吃吃罰——唉唉,美人饒命!饒命!”

許明霽盯著互相攙扶起的兩人,腳踩後背反擰關節,聽到痛呼才稍稍鬆勁。

“誰派你們來的?”

“謝家!”似是找到了主心骨,“京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謝家!勸你快放了阿四!不然……”

“啊——”可憐的阿四涕淚橫流。

“不然就如何?”許明霽忽然鬆開壓製,嫌臟,拍拍手,“滾回去給你們謝家的誰帶句話,隻長色膽不長腦子,小心哪天腹上死。”

樂安瞧不出許明霽使的是哪門功夫,但她把一招一式都記下了,回去定會絲毫不差稟報給王瑒。

長得過於好看也是一種煩惱,許明霽一邊回竹院一邊思考,他真的要像小黑說得一樣,套著那個書生的身份過一輩子嗎?彆人的過往而已。

[小黑,醒著沒?如果我不按什麼前世發生過的情節過日子,有什麼後果嗎?]

沒聲音在腦海裡回話,因為裝睡的小黑也不知道答案,執念而生的虛幻,會不會一次次“修正”重來,直到如人所願?

王瑒也擔心這一點,他不希望許明霽碰上無妄之災。

見過舊友,在車轎上的王瑒乏了,淺眠醒來之後,眸中清明,他的神魂已漸漸穩固。

“四殿。”

不知何時轎子上多了一個冷冰冰的人影,不言不語,死一般的沉寂蔓延開來。已經能遠遠瞧見竹院了,四殿望向許明霽臂彎裡的小黑。

“陰司事務繁忙,想必四殿抽身一趟不易。此事是我之過,有任何責罰儘數施於我身,無關小黑,也無關許明霽。”

“自然。”

王瑒終究還是不放心,追問:“許明霽遇這一遭,可會魂靈有損?他畢竟被我牽連。來日許明霽回到現世,還請四殿抹了他的記憶,彆讓他……”

四殿扭過頭,打量著這個小小神鬼,自身難保,還在顧慮他人。

“沒有生人在此。”

留下一句變相的承諾,四殿隱沒身形離開了小世界。陰司確實忙得很,地上生的少了地下魂就多了,天天有魂在陰司鬨事,各個閻王部雖分了職能,但實際上就像全能居民委員會,大小事都得管都得判。

更何況原本黃紙元寶纔是陰司通用貨幣,如今幾百億的塑料紙隨處可見,陰司的財務係統也有大隱疾。

不過那些與小世界沒關係,王府彆苑到了。王瑒和後院翻牆前門回的許明霽前後腳到的。

“公子,好巧!”

許明霽獻寶似的湊過來,給王瑒展示自己帶回來的吃食,唰的一下開屏的孔雀見過嗎?現在的許明霽就挺像的。

小黑寒毛四起,轎子好像有什麼不對,但他又不知道哪裡不對,豎起耳朵又嗅又聞後放棄。怎麼好像有股四殿的氣息?

五乙掀起轎簾,掃視了幾眼許明霽沾上泥漬的前裾,這人又去哪裡撒野回來。

算起來,這是王瑒和許明霽正兒八經見的第四麵。王瑒有些晃神,眼前人寬袍大袖,與記憶裡的模樣幾無分彆。

可也隻是稍愣了一會,王瑒怎麼會認不出許明霽。

在廟裡當個四肢健全神鬼太久,王瑒都忘了自己曾經腿腳不便,邁了步子還沒下轎,膝蓋陣陣刺痛。

小說常見的情節,王瑒摔到了許明霽身上,兩人肌膚相貼,不過分毫鼻尖相抵,連對方瞳孔裡的影子都能看清。

許明霽握拳紳士手,虛虛扶著靠在自己身上的王瑒,人多眼雜正好,他掛上笑臉張嘴就來。

“一日不見,思君若狂。”

“許先生。”

聲音很輕,但冷冷的語調讓許明霽忽然明白了些什麼。

“王先生?”

“放我下來吧。”

早早跳到五乙頭上占據最佳觀景位的小黑很滿意兩人緊緊貼在一起,還耳語這麼久,他很努力不笑出聲了。

改扶為抱,許明霽攬著王瑒的腰,動作儘可能溫柔的將人帶到了輪椅上。

“公子身上都沒幾兩肉,阿……阿明憂心,還是多吃些好。”

明明還是在人前做戲,許明霽卻覺得哪裡都很彆扭。

王瑒是臉紅了嗎?他為什麼臉紅?轎子裡太熱了?不對這關我什麼事?

許明霽收回餘光,定睛數了數,門檻那的小草長了三片鋸齒邊緣的葉子,還有彆的野草嗎?不是臉紅吧?

王瑒清清嗓,他許久不曾與人相擁,腰間似乎還殘留著彆人的體溫,這感覺很陌生。

許明霽有愛他的家人和朋友,有明媚的未來,和自己一個連人都不是的存在糾纏什麼呢?等一切回到正軌,許明霽就會忘記所有,忘了就好。

小世界的一切,王瑒隻當美夢一場,放任自己沉淪在虛幻的愛戀中,但他會無比珍惜,他會私藏餘生。

“許……阿明,你先去梳洗換身衣服,再到偏廳用晚膳。”

去吃晚飯,好,不,我絕對不吃回頭草。

許明霽把酥餅甜糕全塞到王瑒懷裡,轉過身同手同腳走開了,他滿腦子都在想憑什麼王瑒輕而易舉就能勾引自己,又憑什麼,他先喜歡上了彆的誰。

酥餅隻碎了些許外皮,想必帶回來時多有嗬護。

“往後不必防著阿明。”

王瑒撚起一塊細細吃著,示意眾人收起利刃。方纔許明霽靠近王瑒,樂安就握緊了匕首,五乙的長劍,五甲的暗鏢都對準了許明霽。

“可是主子,許明霽並不如此前探子回報那般隻是個提筆書生,他會些功夫,今日……”

“阿明今日去了哪,遇見了誰,做了些什麼,你一一稟報便是。”

餛飩,銅錢,賣米,老者,茶攤,謝家。

果真完全不一樣,以前的許明霽溫潤謙遜,哪裡會像阿明這般胡鬨。王瑒眉眼帶上了不自知的笑意,落在旁人眼裡便是郎情妾意。

“阿明可有受傷?”

“回主子,並未。”

“嗯,好生照看阿明,隻需要記住日後待他如待我。”

五乙有些摸不著頭腦,他用眼神問哥哥,主子這是在演戲嗎?

五甲也不確定了,這裡沒有探子啊。

偏廳裡食不言,安靜得很。

[又誰都不說話了?]

小黑左看看,右看看,沒看出什麼所以然。

“抱歉。”王瑒先開口,“為所有的一切,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

“謝謝你。”

夕陽已至,室內有些昏暗,但許明霽的目光很亮,他好像鬆了一口氣,聳聳肩。

“我想這段日子對我來說很有用,回了家,說不定我能建一個獨一無二的沉浸式古代景區,擴充商業版圖。”

[哈?就說這——喵——]

小黑掙紮,許明霽捏住了他的嘴套,撈在手裡逆著毛呼嚕。

“我還沒辦法立馬送你回家,不過彆擔心,兩邊時間流速差異極大,或許幾年也不過現實數十分鐘。”

“沒關係,就當我們在旅遊,這麼神奇的事情也很好玩。”

“嗯,在這裡我會護著你的。”

“以後,也隻能叫你‘公子’?”

“小世界雖因我妄念而成,但如今許多事還不受我控製。這戲,阿明還得演。”

許明霽忽然不說話了,阿明,是在叫誰?那個誰也叫阿明?他也不憋著,想問就問了。

“不是的,雨後初霽,溫潤而澤,他表字澤之。”

“哦。”

[你也起個字,起個更有文化的——喵,喵——喵——]

這回許明霽手動幫小黑咀嚼,廚孃的手藝一絕,酥炸小黃魚讓小黑暫時沒空說話。

“他是我府上幕僚,從未放下主仆之彆,稱他的字已足夠親近。許先生莫怪我擅自喚你阿明,還對你動粗。”

“不是你本意,也不用和我解釋。”許明霽像六月的陣雨,說下就下,說晴就晴,“要不要喝湯,綠豆燉鴿子,解暑,我給你盛。”

“多謝阿明。”

[阿明~
阿明~
]

又一條酥炸小黃魚被送到嘴邊,小黑又得忙著吃飯了。

謝成不知道自己晚飯吃了些什麼,摟著秋月樓新進的小歌女,渾身醉醺醺。他聽了家丁的回報沒半分惱意,反而朗聲大笑。

“真是有趣!有趣!”

“謝公子可是在說奴家,奴家再為公子歌一曲。”

“你?”謝成捏住小歌女下巴,左右擺弄,“庸脂俗粉,回吧。”

小歌女笑著稱是,沒人知道她心裡朝男人翻的白眼,樓裡規矩,不過夜賞金便少大半,嘖。

“酒色傷身,兄長還是要保重……”謝成不知道這個弟弟什麼時候來的,每次都皺著眉看著自己囉裡囉嗦,他還是用吃剩的糖果子就能唬住的小時候招人喜。

“是我多嘴。”見謝成不耐,謝同便不再說,“父親今日見了泗州來的叔伯,似有要事,兄長可知何事?”

“我一介閒人,哪有同兒耳聰目明,若你好奇去問父親便是,他瞞我也不會瞞你。”

謝同又皺眉,他不喜歡兄長自輕,“兄長是嫡長子,論出身論學識,家中之事都不應該越過兄長。”

“少得了便宜還賣乖,三天後我要開百花宴,你去準備,給王二的拜帖我親自寫。”

手底下沒用的東西連個人都綁不住,謝成不知道那妙人怎會跑到王二那去,莫非聽聞了王二為一書生怒發衝冠的逸聞,自薦枕蓆?又或是他就是那個傳聞裡的俏書生?

在這偌大的京城中,這等新鮮事可不多見,謝成正想找些樂子。

這封拜帖墨痕還未乾透,就送到了王府。

百花始盛,特設佳宴,行酒射複,詩曲美人,萬望王公子攜侶親至。

“謝成?就是今天找人來攔路那個?”

王瑒想起了些什麼,有意迴避,若是赴約此番不必讓阿明特意換身衣裳,三生石也並非臨水照鏡,何必事事如舊。

王瑒循著回憶說起回京之事,才說幾句,許明霽揉著眉心就打斷了他,因為一句都聽不懂還眩暈,小黑也是。

[王瑒你在說什麼?]

看來小世界有它的限製,未來之事說不得,一個幻境桎梏不少。

“……沒什麼,阿明可還好?”

“沒事,不用告訴我,你知道就行。”

燭火晃晃,明月高懸,風和雲一起漫遊夜空,該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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