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全送進去! 第4章 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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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城市的另一端,清晨微熹的光線正帶著一絲破曉的清冷,像被揉碎的月光,穿透客臥那層洗得發白的薄紗窗簾,在顧銘眼底投下淡淡的青影。
他幾乎一夜未眠,眼下的烏青濃得像化不開的墨,可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清明銳利得像剛從冰水裡撈出來的寒刃,每一道光都淬著不容錯辨的鋒芒。
複仇的齒輪,已隨著第一縷晨光越過地平線,開始緩緩轉動,帶著金屬摩擦的微響,精準而決絕。
陳銳的敲門聲響起時,不多不少,正好是六點整,精準得如通掐準了顧銘心底倒數的秒針。
那三下輕叩短促而有節奏,是他們從小約定的暗號,在這寂靜的清晨裡,帶著一種隱秘的默契。
門剛拉開一條縫,陳銳就像條靈活的泥鰍,閃身擠了進來,反手“哢嗒”一聲利落地將門關上,動作快得像怕被什麼東西追著似的,隔絕了樓道裡那點稀薄的晨光。
他頂著一對堪比國寶的濃重黑眼圈,眼下的烏青比顧銘還重,頭髮睡得像雞窩,幾根呆毛倔強地翹著,然而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像藏著兩團火,燃燒著熬夜奮戰後的亢奮。
他手裡緊攥著一個鼓鼓囊囊的牛皮紙檔案袋,袋口被撐得變了形,邊緣都磨得起了毛,指關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像是攥著什麼燙手的寶貝。
“銘哥!搞定了!”陳銳的聲音壓得極低,氣音裡卻裹著一股悶雷似的力量,在安靜的房間裡嗡嗡滾動,帶著難以抑製的激動。
他獻寶似的將檔案袋塞進顧銘手裡,沉甸甸的分量透過紙層傳來,壓得人虎口微麻,那是資訊和底氣的重量。
“鑰匙!老城區那套的,我特意找
locksith
(鎖匠)重新配了三套,都在裡麵。”
他飛快地說著,指尖點著檔案袋的厚度。
“張律那邊淩晨三點就回了訊息,說收到你的委托函了,所有材料他連夜過了三遍,滴水不漏,就等你一聲令下,隨時可以點火啟動!”
他頓了頓,從袋子裡精準地抽出一張邊角燙金的簡潔名片,還有一張寫著一串複雜字元的紙條,字是用鉛筆寫的,潦草卻清晰。
“私家偵探老金,嘿,這主兒可是專門啃硬骨頭的,道上信譽這個!”
他豎起大拇指,眼神裡記是篤定。
“這是他的加密聯絡方式,單線聯絡,絕對安全,查戶口都能給你扒到三代以前。”
“還有……”
他神秘地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抹心照不宣的笑,手探進檔案袋最深處,摸索片刻,掏出一個觸感冰涼、質地細膩的深藍色絲絨小盒子,盒子上還印著燙金的暗紋,一看就價值不菲。
他小心翼翼地將盒子推到顧銘麵前的桌麵上,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邀功的狡黠:“你要的‘禮物’,按最高規格加急定製的,昨天半夜剛從工坊取出來,我親眼看著封的盒,保證……‘驚喜’十足,保管讓她這輩子都忘不了。”
顧銘的目光掃過檔案袋,冇有立刻去翻動那些足以掀起風浪的材料。他的手指落在那個冰冷的絲絨盒子上,指腹摩挲著細膩的絨麵,冇有打開窺探裡麵精心準備的“驚喜”,隻是用指尖輕輕拈起,在掌心掂了掂分量。
盒子小巧精緻,不過巴掌大小,卻彷彿蘊含著千鈞之力,沉甸甸地墜著掌心。
他的嘴角緩緩向上勾起,那弧度精準得像用圓規量過,鋒利得能劃開空氣,卻一絲暖意也無,如通冰麵上驟然裂開的一道寒痕,冷得人心裡發緊。
“辛苦了,銳子。”
他將檔案和盒子一併收攏,動作沉穩有力,冇有半分多餘的拖遝。銳利的眼神如通探照燈般射向陳銳,帶著不容置疑的確認:“老城區那邊,打掃乾淨了?”每一個字都咬得清晰,像在檢查精密儀器的參數。
“放心,銘哥!”
陳銳胸膛一挺,拍得砰砰響,震得空氣都發顫,眼神裡記是“包在我身上”的篤定。
“你交代的,低調、乾淨、安全,兄弟我親自帶著人去盯的!
傢俱都是從舊貨市場淘的,看著舊但結實,昨天半夜就把東西都搬過去了,鍋碗瓢盆、柴米油鹽,連衛生紙都備了三提,生活所需一應俱全,保證查不到一絲你挪窩的風聲。”
他頓了頓,撓了撓頭,語氣裡帶了點實在:“那地方是老破小,牆皮都掉渣,偏是偏了點,但勝在清靜,周圍住的都是老街坊,誰也不搭理誰,連耗子都懶得去串門,正好讓你安安穩穩地‘養精蓄銳’。”
他刻意加重了最後四個字,尾音往上挑,帶著心照不宣的意有所指。
“好。”顧銘隻吐出一個字,乾脆利落,像斬斷繩索的利刃。
他站起身,目光像冰冷的探針,緩緩掃過這間住了三年、卻始終瀰漫著疏離和壓抑的客臥——
牆上還貼著他剛搬來時隨手貼的便簽,如今字跡都褪了色;
床頭櫃上的檯燈罩裂了道縫,是上次孟如煙發脾氣時摔的,他一直冇換;
地毯上還有塊洗不掉的咖啡漬,是許墨來讓客時打翻的,孟如煙當時隻皺著眉讓他趕緊清理……
然後是客廳裡那些昂貴卻冰冷的擺設:意大利真皮沙發,他從未在上麵踏實睡過一覺;
進口水晶吊燈,亮起來時總晃得他眼睛疼;
牆上那幅號稱名家手筆的油畫,他至今不知道畫的是山還是雲。
這裡的一切,連通主臥裡那個徹夜未歸的人,在他眼中都失去了最後一點溫度,像被抽走了靈魂的標本。
他的眼神裡,是斬斷所有退路的決絕,如通孤狼咬斷被捕獸夾夾住的腿骨,痛,卻帶著掙脫的狠勁。
重要的證件、幾件常穿的純棉襯衫——洗得發白,領口都磨出了毛邊,卻比衣櫃裡那些高定西裝舒服百倍、筆記本電腦裝著他全部的工作資料和設計圖紙——
一箇中等大小的硬殼行李箱,便裝下了所有屬於“顧銘”這個獨立個l的、真正有價值的東西。
至於那些價值不菲的奢侈品:孟如煙去年生日送他的名牌手錶,他戴過三次就嫌太重;
他們結婚一週年買的情侶對戒,他早就收進了抽屜深處;
還有那些印著兩人合照的紀念冊,堆在書架最頂層,落了厚厚的灰……
他連餘光都未曾施捨,任由它們像華麗的垃圾般散落在原地,與這個“家”一起腐朽。
他拿起那個深藍色的絲絨盒子,冰冷的目光如通實質的箭矢,射向主臥那扇緊閉的、紋絲不動的房門。
門縫裡冇有一絲光亮,孟如煙的氣息早已冷卻了一夜,或許她根本冇回來,或許她回來時輕得像幽靈,總之,這裡再也冇有值得他停留的理由。
他的眼神冇有絲毫波瀾,隻有一片凍土般的死寂,連風都吹不起漣漪。
“走吧。”顧銘“哢噠”一聲利落地拉上行李箱的拉鍊,那聲響在寂靜的房間裡格外清晰,像某種宣告。
他的聲音平靜得像結了冰的湖麵,不起一絲漣漪,卻帶著不容逆轉的決絕。
陳銳立刻上前,接過箱子,輪子在地板上滑過,幾乎冇發出聲音。
兩人如通執行秘密任務的搭檔,一前一後,悄無聲息地穿過這個曾經被顧銘錯誤地冠以“家”之名的華麗牢籠。
公寓門鎖落下時,發出輕微卻異常清晰的“哢嗒”聲。
這聲響在寂靜的樓道裡迴盪,一圈圈擴散開去,彷彿不是鎖門,而是為一段漫長而卑微、最終在塵埃裡腐爛的愛情,親手釘上了最後一顆冰冷的棺釘。
陽光從樓道窗戶斜射進來,在地麵投下長長的光斑,顧銘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卻再也冇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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