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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邊臉不能動 第35章 二等功臣楊書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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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關於立功,有個說法,“一等功躺著領,或者是家屬領,二等功坐著領,三等功站著領。”

當三個月後,局長臉上從容內心喜悅地簽署了楊書毅為後勤處處長的任命書後,次日,北京日版最後的一段話,“其實哪有什麼歲月靜好,都是有楊書毅這樣人替我們負重前行!”

當天開始,市局傳達室每天簽收的信件的數量比之前多了三分之一,都是寫給楊書毅的,有鼓勵的有讚揚的,有希望英雄給自己回信或者簽名的,的是妙齡女孩的求愛信,她們覺得嫁給英雄才最有安全感。

殊不知,她們口中的英雄正在天天逼著自家閨女楊一寧練紮馬步和大背跨,那個小姑娘邊練邊哭得鼻涕眼淚一臉。

經過肉聯廠冷庫的一場生死搏鬥,楊書毅總結出兩點。一是如果他帶槍了,能輕易製服許慶敏和另外一個,不單如此,另外兩個也跑不了,就不會趕回老巢報信,六個聾啞人一起南逃,跑到滄州肅寧縣才被警覺的當地民警抓住。二是在他加入警隊的第一天,總隊長就告訴過他們,不管執行什麼任務,一定要兩個人同去,哪怕另外一個再不樂意,你也要拉他一起。

對能拿一等還是二等功,湯容容比楊書毅更關心。湯容容給孃家的報喜信早就寫好,就差“等”的前邊寫一或者二,反正都知道不可能是三等。當年楊書毅從朝鮮歸來時,儘管出生入死,也隻帶回來一個三等功。

隨著楊書毅副處長上任,到三個月後轉為正處,然後楊書毅的事跡上了北京日報,上級的確認才下來,湯容容很不甘心地在信裡添上一個“二”。她把那份北京日報關於楊書毅的報道做了剪報塞進信封裡,然後去花市郵局寄信時,又買了五十份當天的北京日報,寄郵件給在邊疆的孃家。

就連蔣依依都告訴湯容容,楊哥的一等功沒跑。湯容容雖然很失落,但是楊書毅這三個月來每天按點回家吃飯,已經讓她非常高興了,何況他還經常帶個肉菜回來,肉片青椒啦,肉絲大白菜啦,肉末燒豆腐啦。

一等功是要付出生命和靈魂才能爭取到的榮譽。

那個夜晚,楊書毅騎著自行車來到大洋路的第二肉聯廠,從西北角翻牆進去,隱藏在早已看好的在冷庫房頂的氨製冷機組冷凝器後。這個位置隻要稍微探頭能看到冷庫大門前的情景,沒有死角。

天很冷,楊書毅也穿的不少,隻一會兒他就覺得身上的熱量被冷風嗖嗖地吸走,半個小時後,楊書毅驚異地發現小啞巴之一的瘦子從遠處屠宰車間摸過來,四下張望了一下,爬上院子中間最大的槐樹,雖然葉子早已落光,但是不抬頭看,誰也不會發現樹上的小啞巴。

楊書毅瞬間就不冷了,立功的時候到了。

身為刑警,楊書毅深知集體協同作戰纔是勝利的關鍵,但此時他沒機會找電話通知局裡,唯一能做的就是先潛入冷庫埋伏起來,不光可以目睹罪犯的作案經過,還能親手擒獲凶犯。

樹上那個子待了二十分鐘就下樹回屠宰車間,楊書毅仗著一身功夫,輕輕跳下來,四顧無人後,拉開冷庫大門,側身而入。

為了防止有人進入冷庫後,外邊的人有意無意地鎖上大門,在許慶敏廠長的建議和設計下,冷庫大門的門鎖是雙向上鎖和開鎖的,避免了安全事故的發生。

很多人沒見過冷庫,其實就是一個巨大的平頂屋子,地勢四周高中間低,整體加固過的房梁往下垂著一根根如同居民陽台晾衣架的不鏽鋼架子,上邊排著一個個鐵鉤子,每個鉤子可以承擔三百斤重量。

從習慣來說,被屠宰後的牲畜都是先從最裡邊掛起,和家裡冰箱一樣,凍品要擺開間隔放置一樣,肉體不能掛得過於密集。

巧合的是,中午屠宰車間送來一批剛屠肉牛,就在裡邊的四排鐵鉤子上,這就給了楊書毅以藏身之處。

由於設計的原因,冷庫的出風口就在這個位置,所以這裡是冷庫裡邊最冷的地方,不是因為溫度,而是空氣流動,這個冷庫的采用的是“上進下出”的換氣方式,隻在夜間啟動。

還沒半個小時,楊書毅就覺得特麼比待在房頂還要冷,他後悔來之前沒捨得吃那塊桃酥,他是想省給湯容容吃。

要是楊書毅知道了那塊桃酥進了蔣依依嘴裡,肯定鼻子能氣歪兩回。。

覺得冷的時候,人的下意識是跳一跳,跺跺腳

作為一間肉聯廠的大型冷庫,不會隨時有人進來搞東搞西的,冷庫開門隻有兩個原因,一是送進來剛屠宰的牲畜,二是取貨。一般這兩個事情發生在清晨和中午。這個肉聯廠的冷庫的作息規律,多次來調查的楊書毅也清楚。

看看手腕上的山度士,午夜十一點五十分,這個時候隻要是誰進來,一定和凶犯脫不了關係!

在市局值班的局長不止一次的想到楊書毅,他的直覺是既然這個犯人作案時間延續幾年,應該是個很能沉得住氣的,今天夜裡行動的可能性不大。到現在警方對於被害人身份和凶犯動機一無所知,造成沒有破案思路,很難破案。局長今天夜間楊書毅的蹲守,就是撞大運。

局長有點後悔他沒叮囑楊書毅能機靈點,覺得冷了就去廠部喝杯熱茶取暖,千萬彆傻到去冷庫裡蹲守,要知道氨製冷的冷庫一般溫度保持在零下十八到零下二十二度。據統計,一個正常人在零下二十度環境裡,最多堅持兩個小時。

局長不知道楊書毅沒帶槍,但是他相信楊書毅的身手,他不止一次看到楊書毅一對幾個或者十幾個,從沒失手過。

隻不過這個夜間有點冷。

冷庫裡的楊書毅不由自主的哆嗦起來,這是人類身體在遭遇寒冷時的正常反應,他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但是他不怕,他身後有廣大的人民群眾的支援,有局長,有等著他回家的湯容容和楊一寧。

一個小時後,楊書毅覺得自己要遭不住了,大腦變得混沌起來,平時想擦一下眼睛用不了半秒,現在三秒都費勁。



北京日報的紀實報道的發表日期是楊書毅擒獲凶徒的三個月後。從醫學上說,凍傷,低溫傷對於身體的傷害是不可逆的,但是湯容容抱著楊一寧在同仁醫院病房隻守候了三天,楊書毅就覺得自己可以出院回家了,這三天裡楊一寧沒哭一聲,蔣依依除了工作,也是陪著湯容容,她不時地從醫院食堂給湯容容和楊一寧打來甲菜,她清楚這麼一來,她又得偷藥品了,而且絕對不能再偷婦產科的。

楊書毅再無數人的勸阻下堅持出院了,他自己清楚,後腰某處隱隱作疼,怕是以後輕易不能再施展大背跨絕學了。

被局長逼著在家休息了一個月,局政委(不是老龔哈)帶著任命書登門,宣佈委任兼看望楊書毅,就是說,三支隊二大隊大隊長的楊書毅,連升三級,被破格提拔為市局後勤處副處長。

那個時代,有些婦人文化水平低,並不希望自己的男人爬得多高。蔣依依就警告過湯容容,楊大哥要是當了大官,會不會學陳世美,湯容容很篤定,她依仗的是他倆通訊的那十年裡,彼此血肉相融的感情。她不知道的是,當楊書毅覺得自己要冷得不行的時候,靠的就是那些年湯容容給自己寫的信裡情話才能堅持下去。

那個半夜裡,楊書毅覺得要被凍僵時,他一邊想著老婆的任性,一邊感覺到了(不是聽到)大門被開啟,四個人影先後走進來,身體最強壯的那個背著一具白花花的沒有生氣的人體,長長的頭發快要垂到地麵了。

三個人穿的是肉聯廠工作服,最後進來的那個身影,楊書毅一眼認出就是廠長許慶敏。

楊書毅全身玩命地較勁,努力喚起做大背跨前的肌肉記憶,鞋子裡的腳尖使勁繃起,摘下勞保手套,捏合手指,從末端到心臟,儘快達到臨戰狀態。

不遠處,背著紅果果屍體的小夥子走到冷庫中間,許廠長指揮三個小夥子舉起女屍掛到冷庫最中間的那個鐵鉤子上。

楊書毅吸足一口氣,從兩扇牛肉中擠出來,一下子跳到四個人麵前,大喊“警察,彆動!”

諸位看官是不是覺得此處應有回聲加共鳴?沒有,冷庫牆壁的材料既保溫,也吸音。

那三個聾啞人和許慶敏不同,他們聽到不,但是許慶敏的突發而至的身影確實嚇到他們了,這是搞什麼?拍僵屍片哪?

許慶敏腦瓜子嗡嗡的,他已經看到自己被押上刑場的情景,看著那個敏捷的身影向撲向自己,籲廠長不由讚道,真厲害,這叫擒賊先擒王!

楊書毅衝著站的稍遠的許慶敏撲過去,抓對方手臂,擰腰,許慶敏就七葷八素,他覺得冷庫的地麵比外邊的硬,他鼻子磕破了,鼻血飛濺進眼睛,搞得他都沒時間給聾啞人打手語,然後他就更沒機會比劃了,一副手銬卡住了他的雙手,他趴在地上,努力抬起腦袋,雙手銬在身後,滑稽的是兩條小腿也不由自主的翹著。

許慶敏才發現什麼叫現世報,什麼叫六月債還得快,什麼叫迴旋鏢飛回來紮進了自己屁股。當初打小聰明,要的都是聾啞人。否則現在隻要一個吆喝,三個人對陣一個警察,贏麵還是很大的,至少自己能趁亂脫逃,機警的許慶敏在各個肉聯廠都有逃生通道,外邊海有兩個安全屋,藏匿了食物和水以及軟妹幣。

之所以拖了三個月才授予英雄楊書毅二等功,反對方有幾個理由,一個就是四個犯人跑了一半,這種聲音首先遭到局長的痛罵,要不你來,人家小楊在冷庫裡凍了那麼久,活捉主犯和一個從犯,誰說能全部活捉的站出來,你以為你是007啊?

許廠長認為幾個聾啞人跟自己這麼久,生死關頭大家一定會勠力同心,一定能打出一條逃生通道。結果他一抬頭,就見兩個小王八蛋自己開創逃生通道跑了。

和楊書毅對打的就是扛紅果果女屍的那個,身強力壯的說,從他眼裡能看出隻有怒火,平時許慶敏對這個傻小子很關愛,給他的好東西最多。

強壯小子跟楊書毅比劃幾下後,楊書毅看清了周邊形勢,隻剩下這一個了,那就好辦了,隻能智取,不必強攻,楊書毅圍著對方轉圈和閃躲,那小子的幾下重拳都落空了。關於重拳落空,拳王阿裡在自傳中斷言,打空拳非常消耗體力。

許慶敏在不時的昏厥和清醒之間來回穿梭著,他不由得在清醒那一下下時大罵這個陰損警察,楊書毅轉圈圈時,路過許慶敏的那一刹就照著廠長的腦袋來一腳。

楊書毅後來告訴楊一寧,與對手勢均力敵時,隻有一個辦法,用自己的節奏去消耗對方的體力。

當聾啞人開始體力不支時,楊書毅排名不分先後,給小子一個大背跨,問題是他隻帶一副手銬,他握住那人的右胳膊軸,一個雙手反向操作,隻聽“啊”的一聲,斷了!接下來是左胳膊肘斷了。楊書毅怕對方還有反抗能力,就朝著小子的肩膀狂跺,人家兩個肩膀都肉眼可見地脫離身體控製時,楊書毅還不罷休,又開始狂跺那小子的一對腳腕。這時那個聾啞小子已經口吐鮮血昏迷過去,楊書毅知道要是這樣那小子還能醒過來的話,他就跟楊一寧叫師傅。

然後就差點沒然後了,楊書毅努力支撐著不讓自己暈倒,向著冷庫大門爬去,當他爬到門邊時,終於暈了。他知道不爬這幾下子,他很有可能見不到日出的太陽。

楊書毅覺得自己並沒有徹底暈過去,他終於看見湧進來的大批警察,還聽到了湯容容和楊一寧的呼喚聲。

要感謝那兩個逃出去的聾啞人,要不是他倆沒順手關門,造成冷氣大量外泄,否則許慶敏和聾啞人肯定會被凍死。



在北京日報的紀實報道中,對於許慶敏的作案動機一帶而過,畢竟象兔爺這種事不好大加宣揚,文字中隻是含混地提到許慶敏和崔猛在舊社會時結下了私仇。

對於犯人殺人動機,恐怕沒有比刑警們更感興趣的了。不僅又多了一種破案思路。楊書毅在得到醫生的許可後就跑去找局長,他要審問許慶敏,女屍的身份是他最想知道的。

說起角門很多人都會搖頭說不知道,但說到南苑機場,知道的人就很多了。角門在南苑機場的西北方向,大約五公裡的樣子。在有皇上的年代,南苑是皇家獵場,如果從紫禁城去南苑獵場,角門是必經之地。在六十年代初,由角門去城裡,很大一段都是土路,下雨和泥,不下雨就塵土飛揚。

當崔猛和崔萬誌發現許慶敏逃跑了時,一致認為那孩子是去向印書館的頭頭揭發他倆的罪責,心慌之餘,他倆盜竊了印書館圖書館裡的一些貴重圖書,先是向著昆明逃難,半道上聽說日本已投降,又打聽到印書館在回上海的路上,於是打算追隨。陰差陽錯的,當他們三人逃回上海後,才發現新的印書館已經沒有他們的位置。還有他們盜竊圖書的行為已經被官方以通日寇的名義記錄在冊進行追緝。

一路上三人如驚弓之鳥,小偷小摸,有今天沒明天,一閒下來,崔猛就罵許慶敏,崔萬誌心裡就罵崔猛,你要是對人家孩子溫和點,咱們現在肯定在上海接茬享福呢,那個許慶敏都沒家了,還不是任咱們擺布。

一步錯就是步步錯,崔猛先是帶著崔萬誌逃到蘇州,然後是徐州,在徐州呆不下去後,在1953年逃到北京。

這就應了譚笑七的所謂生活就是兜兜轉轉,最後還是回到原點的理論。三個人在徐州機場偷偷爬上飛往北京南苑機場的貨機,當機師在貨物堆裡發現他們三個時,飛機已經在半空中了,飛機一停好,三個就被飛行員給踹了下去,出了機場,三人沿著馬路走到了角門。

這以後就簡單了,崔猛帶領另外倆人在角門做了農民,因為沒有身份,三個人平時最遠就隻敢去馬家堡轉轉。崔猛心思活泛,他忍了七年,纔在公社為自己和崔萬誌登記了北京身份,社長答應很快為崔萬誌的小嘍嘍解決身份問題。

於是興奮的崔猛和崔萬誌跑到永定門外,就是現在的大紅門,找了一家看起來不錯的飯館,喝上了他媽到北京以來的第一頓酒。

其實許慶敏當時看到崔猛的身影時,旁邊走著的就是崔萬誌,但是許慶敏隻認出了崔猛,他對這個混蛋的怨念極深,對崔萬誌根本不在意,雖然最初是崔萬誌把他拉進的這一條萬劫不複的路。但是他不願意想那麼遠,他就是恨崔猛,很多人都會對他人施與在自身的暴力行為記憶深刻。

許慶敏第一時間就派出了七個聾啞人去角門對崔猛盯梢,同時他以考察新廠址的名義在花鄉找到一處獨院,方圓三裡無人居住,在院子裡拿一個大聲公扯嗓子喊,也不會有人聽到。

第一個進冷庫是無頭小嘍嘍,第二個是無頭崔萬誌,許慶敏沒讓他倆沒受太多的罪,就是饑一頓飽一頓成為了常態,餓三天再飽食一頓而已。

許慶敏指使幾個小夥子在院子中間挖下一個深洞,當崔猛處在一個無聲無光的寂靜所在時,開始那次沒過十分鐘他就開始發瘋。饑一頓飽一頓是主旋律,既然崔猛對自己實施了暴力,許慶敏就不想還以暴力,往往是餓崔猛四天,然後給他一大碗摻著肉皮青菜的雜合麵粥,崔猛就是能問出裡邊有巴豆的味道,也會毫不猶豫地吞下去,接著肚子飽了,括約肌遭罪,許慶敏就讓他拉在地洞裡,反正都是你自己的。

後來那個強壯的聾啞小夥子比劃著告訴墮入情網的許慶敏,那個地洞實在不能用了。許慶敏索性憐憫地給最萌一碗沒加料的米飯炒肉菜後,結束了這個惡徒的生命,閻王爺不收餓死鬼嘛。

許慶敏是肉聯廠廠長,在廠裡有一些特權,所以把崔猛的無頭身體掛到冷庫時,他已經不用監督幾個聾啞人,他還忙著跟女人親熱呢。以前他覺得自己這輩子也不會對女人再產生興趣,這不,世道變了。

坐在市局審訊室裡的許慶敏,覺得自己的一生就是個純悲劇。他一怒之下殺了那個女人的原因,就是女人慾求不滿,向那幾個聾啞小夥子要求什麼。在這方麵那幾個小子對許慶敏倒是衷心得緊,很快就向廠長告發了。

楊書毅聽了許慶敏的交代,覺得茫然,就是說要是那個女人乖乖過日子,這案子就無法偵破了?



楊書毅上任半個月後,去局長辦公室反鎖房門,遞給局長一個信封,局長捏著裡邊的一疊子十元鈔票,是一百張的厚度,局長似笑非笑地看著小部下,“你這是什麼意思,小楊?”

“領導,您就專心局裡大事,找發票開白條小事我替您辦了!”

楊書毅遞給局長兩套他做的賬,一套是能顯示這一千的,另一套也不出來。局長哈哈大笑,覺得真是個聰明的小夥。前邊那個張處,看著很貪,其實就是天天吃肉,報銷局長的費用很軸。局長把真帳留下,告訴楊書毅,以後每個月都這樣。

楊書毅走出局長辦公室,掛著一絲笑意,過兩個門就是後勤處辦公室,他走進去時,看到整個辦公室的人都在認真工作,領導不在時,屬下仍然能夠認真工作,說明領導有方。

張建國是1968年春天由局長親自帶到後勤處辦公室的。張處追悼會後,楊書毅是第一次見到他,十八歲的小夥子精神抖擻,搶上前緊緊握住楊處的手“楊哥,好久不見,您還好吧,請您以後對我嚴格要求。”

楊處有點懵,這什麼情況,局長拍著張建國的肩,“小楊,以後小張在後勤處跟著你了,這些年我看著他長大,跟以前不能同日而語了!”

楊處心裡嘀咕,駁誰也不能駁局長的麵子,“您放心,都是咱們局老人的後代,我心裡有數!”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張建國工作後,積極肯乾,不惜力,不怕苦不怕累,每天來的最早,來了就掃地擦地開啟水,走的最晚,臨走前會收拾一下屋子,但是他從不拍楊處的馬屁,分寸感把握得十足,楊處冷眼觀察,竟然看不出一絲破綻。楊書毅又覺得自己好笑,人家小夥子就是還小的時候有些頑劣,

還是應了譚笑七的兜兜轉轉說,張建國變乖是因為楊書毅。

自從楊書毅轉到後勤處後,湯容容見天就叨逼叨,說楊書毅這個名字殺氣太重,既然不再做刑警了,不妨改回叫入伍前那個楊書逸,就是在戶口本上改,反正彆人也不知道,楊書逸和楊書逸沒有啥區彆。楊書毅對於湯容容沒有抵抗力,她隻要多說幾次,楊書毅肯定投降,反正改名字在警察來說容易得很,於是楊副處轉為正處次日,楊書毅就改名為楊書逸了。

張建國從小就認識鄰居許慶敏,他覺得那個人有點怪異,但是許慶敏對小孩子都很好,見到小張建國就掏出糖給他吃,張建國記得許慶敏的口袋裡永遠都是大白兔。後來聽說許慶敏就是那個冷庫殺人犯,張建國嚇壞了,那些日子裡他經常夢見自己被許慶敏吊起來一刀一刀的割,最後被那個人把腦袋揪了下來當球踢。

張建國看過一部電影,【噩夢醒來是早晨】,他覺得這個名字起的太好了,以前的頑劣就當是惡夢,他要洗心革麵,重新做人。即使當時的形勢鼓勵交白卷,但張建國同學卻能認真學習,努力鍛煉。

他在楊書逸婚禮上見識過大背跨,那個時候張建國就崇拜楊書毅了,但是他不好意思說。他很想拜楊處為師,看誰不順眼就掄他一個。

張建國在楊處手下工作的第四個月,有一天倆人加班到半夜,張建國去食堂打兩份飯會辦公室,吃到一半時張建國問“楊處,那宗冷庫掛屍案,是不是還沒找到人頭和那個女人的身份?”

楊書逸心裡咯噔一下,如被重錘敲,他急迫地抓住張建國的肩膀,疼的小張齜牙咧嘴,“你知道在哪裡,對了你媽媽和許慶敏是鄰居,你見過他對吧。”

反對楊書毅獲得一等功的另一個理由就是,三個人頭沒有找到,女屍不知身份。

“楊處,我見過那個人和他的聾啞人比劃手語,您可能不知道我小舅也是聾啞人,他隻比我大五歲,因為他我學習了手語,我見過那個犯人比劃過花鄉的手語。”張建國說完,右手向上,五指微微張開,做花朵狀,“這個手勢是花,”說完雙手掌心相對,指尖相觸,在從前搭成一個尖房頂狀,然後雙手向兩側平移拉開,掌心向下,“這個手勢說的是房屋和土地,可以引申為鄉村。”

楊書毅有點震撼,當時請來手語老師配合審問那幾個聾啞人,也調查過許慶敏的鄰居包括張建國的媽媽,但是從未在張建國懂手語這個角度去調查過。

“你再想想,他還比劃過什麼。”楊處下意識地把自己飯盆裡的幾片肉夾到張建國碗裡,張建國很識趣地立刻送進自己嘴裡。

“您等我想想啊,他當時比劃最多的是花鄉,”張建國努力回想著。

楊書毅又驚又喜,沒想到他有很大成見的這個小夥子能幫他。許慶敏在花鄉的那個獨院,楊書毅當年從裡到外摸遍了每一寸空間,那個地洞臭的他三天三夜沒食慾,他本來以為那三個倒黴蛋的頭顱埋在洞裡某處,結果根本沒有。

楊書毅知道,這會千萬不能催促小張,他一邊往嘴裡扒拉著飯菜,一邊用餘光掃視張建國。

“對了,他比劃過一次這個手勢。”張建國努力回憶,右手五指並攏,掌心向內,指尖向上,然後崔呢個胸前向下滑動至腰部,“楊處,這應是是藍色的意思“,接著又打一次藍的意思,左手掌心朝下平放,右手在左手上方快速抖動,“這是深藍的意思”,最後他又做了一個剛才講房屋的手勢,“這是很長的房子的意思。”

雖然張建國故意的詞不達意,身為多年刑警的楊書毅,早已熟知北京四九城的地理,“藍靛廠”,

楊書毅明白了,“你繼續想還記得什麼?”楊書毅把飯盆一推,轉身跑出後勤處,推開局長辦公室的門。

十分鐘後,張建國坐進楊書毅的212,三缸吉普車開足馬力,率領大隊人馬向著市局西北方的藍靛廠駛去。就是現在三環路的西北角。

當車子停下來時,張建國下車就哇哇大吐,他暈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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