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命嫁東風 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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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鴛嫣然一笑,隻順著郭氏的話,帶著幾分興奮地客套道:“原來是這事。
溫大俠贏了,自該好好慶祝。
謝夫人特來告知,不敢久留您。
我得去梳妝了。
”她轉身,邊往外走邊吩咐道:“尺藍,燕窩粥快好了,讓賈都管帶著你,給少堂主送一碗去。
”郭氏打量了她一眼,稍做滿意的神色,餘光覷著她帶著兩個女使出了著小客廳,跟著麵前梁嬤嬤道:“怎樣了?”梁嬤嬤一邊恭維,一邊自得道:“回夫人的話,這丫頭心大,還讓我給她安排人手。
”“你儘心就好,什麼事可彆忘了來回。
還有采蘩那丫頭彆硬塞,咱們的少堂主吃軟不吃硬。
”梁嬤嬤上前,伸手扶郭氏起來,又請示了一遍,道:“夫人,真的要我替她打理?”郭氏邊走邊道:“那是自然!這丫頭也是個聰明人,你落得一處不是,當心被她趕了出去。
”她輕轉著手中的碧綠玉鐲,走到這裁月居門外,回頭狠狠一瞪這牌匾。
“這丫頭在眾人麵前露臉,定死‘少夫人’的名聲纔好。
何氏自詡清高,瞧不起我等俗物!仙哥找了她正好給何氏添堵,我等著看何氏怎麼收場。
”柳彙川府上,祝賀的人圍滿了一整圈。
蕭侍宴拂動劍上胡鈴,上前祝賀道:“溫兄的劍法,可是越來越精了!”溫相善被他讚許,滿心歡喜,還是謙虛道:“哪裡!好在今日使劍,如有神助!冇給華山派和恩師丟臉!”他身邊華山派弟子附和道:“大師兄劍術一日千裡!回去說與師父聽,他老人家一定高興!”“誰說不是,還贏了一千五百貫!這快趕上咱麼華山派一整年的花銷了!”……袁語慈冇有上前,在旁對著柳羨仙冷言道:“你這送孝敬的方式越來越老道了。
還能拿彆人的錢送?”遠望著溫相善躊躇滿誌的笑意,柳羨仙在側飲茶,淺笑道:“這是溫兄自己贏的,你若是想要,怎麼不替他下場?”這贏家晚上還要設宴請客,他有的是時間收拾這些“俊傑”。
袁語慈氣得吹鬍子瞪眼,隻拋下這一句話,隨後轉身而去。
“妹夫,你在這樣一意孤行,我保證你會吃大苦頭!”柳羨仙清楚,華山派掌門以下的二把手是袁語慈,這一句威脅不禁感慨,一丘之貉!他轉頭卻見到賈子通帶了挎著食盒的尺藍,從苑外走進。
劍眉一皺,不祥的預感油然而起。
尺藍上前,將食盒中的燕窩粥端到他麵前幾上,道:“少堂主,三夫人方去請娘子赴晚宴,娘子實難推辭,隻好應了,問您是否有什麼要帶的?”“她怎麼來?萬一……”燕北還聽到這個訊息,壓低聲音驚呼,急得望向一邊的柳羨仙。
柳羨仙眉頭深皺,驟然握住手裡的九枝青脈盤,韓寂陽在場,她縱使貿然赴宴,也不用讓尺藍走這一趟。
看了一眼麵前燕窩粥,他問道:“她還說什麼?”“娘子命我送這碗燕窩粥,說特地隻放了鬼箭羽熬的。
娘子還問,她要用一些石菖蒲和當歸做羹湯,不知少堂主放哪兒了。
”燕北還低聲急道:“你兩還能安心說熬粥的事?”嗒——嗒——嗒——右手食指一停,柳羨仙他瞬間明白她的意思,吩咐道:“啞叔,你送尺藍和賈都管回去,親自告訴娘子我一切都好。
”待三人去後,掃視四周,暫時確定無人在意自己,他望向燕北還,低聲道:“她要你向韓寂陽,挑明身份。
”燕北還瞪眼驚訝,不通道:“什麼?”柳羨仙已經想明白時鴛的暗語。
鬼箭羽藥性熬不了粥,其藥名之意是“可射鬼,令邪祟坦白現形”,她強調燕窩,說的是燕北還!而石昌蒲,又名不語金,石菖蒲當歸,說的是啞叔。
他靠在輪椅上,看著麵前冒著溫熱氣的燕窩粥,低聲笑問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該如何應對?”燕北還按下心底所有疑問,皺眉著急,不耐煩道:“有話直說!”他抬頭望向廊下竹簾下疏漏的陽光,輕鬆道:“方纔韓寂陽輸在太謹慎,那稍後,他就要輸在太急躁。
”望向燕北還,微笑淡然道:“你隻需大方與他說明,你是兩年前流落關中,被我所救。
如今與他舊識重逢,多有感懷。
有勞了,燕兄。
”燕北還眯眼疑惑,這一聲淡然相托中的真誠,自己還是受用的。
也不管二人的啞謎,他拿了兩壺酒,轉頭搜尋韓寂陽蹤跡。
韓寂陽雙目紅眥,捧著佩劍,可心底並不承認這憾然落敗。
他抬頭望去,看到侃侃而談的柳羨仙,一年前的一麵之緣,絕對是真的,那他一定知道慕鴛時的下落,再等兩日,跟他要這一份人情!柳彙川心疼那輸了的三千貫,滿臉愁容地走到他麵前。
“韓明使,你想見那日女子,我讓內子去請了,她晚宴便來。
可惜了我那三千……”韓寂陽低頭看到肩上滲出的血,送劍回鞘,眼睛緊盯著柳羨仙,冷聲道:“隻要找到顧門主所尋之人,三千?三萬貫都不是問題!”顧正亭正想在人前露臉,直接問道:“顧先生想找何人?拿了畫像,我貼滿關中便是!”韓寂陽眼中冒血,盯著柳羨仙處,低聲厲喝道:“不該問的少問!”顧正亭與柳彙川二人相覷,知道他從半月前就在找人,但是誰,他從來諱莫如深。
二人見他如此,趕緊躲了了開去。
“接著——”韓寂陽聞聲抬頭,伸手接住迎麵飛來的一小酒壺,隨後看到那護衛邊揭下麵具,邊走來。
他見到麵具下的燕北還,驚訝道:“是你?”燕北還上前,笑道:“不能是我?好久不見,韓明使。
”他開了酒壺,嗅著酒香,眼睛冇離開過燕北還,疑道:“你不該陪在林南風身邊麼?怎麼在這裡?”他歎了一聲氣,抱怨道:“林老弟娶了媳婦,忙著當他的盟主!我留著冇什麼意思,本來想去西域看看,兩年前,在關中著了道,欠了柳算盤一屁股人情債,隻好留下來。
你家門主真把自己關了?”韓寂陽揣摩他不著調的無可奈何,撇開眼睛,笑道:“你冇聽說?你的林老弟,要帶著他的愛妻,周遊天下,搜尋古方奇藥,說不定會來長安。
”以燕北還對淋南風的徹底瞭解,很清楚他周遊天下,搜尋的到底是什麼。
他一愣,莫名興奮,隨即笑道:“是嗎?還能見上一麵!那榮家是在你門內地界出了事,你乾的?”這個問題他已經回答很多遍,飲酒輕笑,韓寂陽隻道:“燕大俠莫要信口雌黃,我還不想觸這江南林盟主的黴頭。
且有的鬨呢!”他朝韓寂陽抬手舉酒壺,大飲一口,想起時鴛在河邊的話,加上他最後一言,背上起了一陣冷汗,歎道:“不是你蝶舞門,還能是誰!你們的官司自己鬨去罷。
我回去陪柳算盤了。
”說完,燕北還戴上麵具,轉身往回走,再待下去怕自己說太多。
韓寂陽亦是抬手飲一大口,看他轉身而去的背影,心裡重複了一遍他那句無心的感慨。
柳彙川在不遠處見燕北還離開,揣著手裡的物件,上前來道:“韓明使,那戴麵具的護衛,你認識?”他含笑儘飲,道:“認識,在江南有過幾麵之緣。
他可是如今江南盟主的好兄弟,黃山雲霞派曾經的首徒,柳少堂主好手腕,能籠絡了他!”柳彙川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將手中的物件拿到他麵前,道:“來頭不小!怪不得門口有人,給他送這個東西!”燕北還站在柳羨仙身後悶悶不樂,看著他熟練地與一桌江湖俠士觥籌交錯,知道在開席前,韓寂陽帶著所有人手驟然撤離。
真是回回都算到!不知道壞女人又用了什麼鬼主意。
他百無聊賴地飲下大口佳釀,在郭氏不耐煩地再三催促中,看到苑門口處的一抹綠色身影緩緩走進。
一身梅子青的衣裙,配著杭綢山嵐色的長褙子,耳邊是指頭大小的水晶墜,頭上髮髻簡單,簪著一支綴寶金釵,明媚得像枝頭香意四溢的應季臘梅。
燕北還唯一彆扭的是,時鴛向來習慣負手而行,駕臨天下的姿勢,被她改成,雙手交疊於身前,微含胸低頭的溫婉之態。
他有一瞬間的錯覺,似乎還是當年的江南,林家東籬宴,菊邊一對璧人,那時她臉上笑意也是如此。
柳羨仙停杯轉頭,玩味著她身上兩抹淺綠青色的流動,望向衣衫輝映的清豔臉龐,看到她自信且暗帶狠勁的眼神,再也找不出如此完美的“柳夫人”了。
蕭侍宴眼前一亮,隨後滿臉不信,趕在郭氏之前已衝到了她麵前,道:“姑……”方纔問過啞叔,時鴛並不意外他在此,挑眉含笑,攔道:“少俠,我們認識?”蕭侍宴一滯,趕緊改口道:“姑……娘,你好漂亮!”時鴛滿意地點頭,繞過他,迎上前來的郭氏,隨即被拉到主桌上。
她被按在柳羨仙身邊,聽郭氏添油加醋地介紹她這未來的柳少夫人。
柳羨仙親熱的握住她微涼纖弱的手,二人含笑交換了一個眼神。
主桌入座的隻有柳彙川夫婦,柳羨仙與時鴛,溫相善,蕭侍宴。
本來還留了位置給韓寂陽與顧正亭的空位,坐了袁語慈與另一華山弟子,其餘人皆在客桌上。
酒過三巡,溫相善舉著酒壺,已敬了兩圈酒,贏了比試後的他,中氣十足,聲音洪亮。
對柳彙川夫婦的熱情款待,與柳羨仙的押注分紅,都謝了三四次。
時鴛轉頭望向坐於她下手處的袁語慈,得到的自然是恨意不減的眼神。
柳彙川笑著問道:“年前就成親,會不會太急?委屈了她?”柳羨仙與柳彙川夫婦碰杯而飲,道:“急些,不過是多花些銀錢,我也不想昭告天下地大辦,一眾親友到場,就夠了。
”蕭侍宴見狀,正想斟酒向柳時二人祝賀。
卻聽到坐於時鴛下手處的袁語慈,滿是鄙夷不屑的冷笑:“無媒苟合,自然不需要昭告天下!”滿屋陷入死寂,所有不解的目光都投向了柳羨仙與時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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