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 > 半命嫁東風 > 不會更好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半命嫁東風 不會更好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就調虎離山。

”柳羨仙匆匆更衣飲藥,自外入內,回答了燕北還的問題,卻也好奇她安排的細枝末節。

“至於鴛兒用了什麼餌,我隻知你是其一,但顯然不夠。

”時鴛一手支肘扶頭,一手輕捏著棋子,頭也不抬地緩緩道:“林家的藥瓶,裝著我的親筆求救,還要暗中交給燕北還,加上之前,蝶舞門中給他的隻言片語。

他會迫不及待認定這就是事實,然後拋下一切,前去尋我。

”燕北還還是不解,追問道:“那藥瓶是被人截了?可他拿了藥瓶,晚宴前還不走怎麼辦?”柳羨仙低眸輕笑,默契地道出後手。

“那我會問我三叔,是不是扣了什麼東西。

介時,燕兄你拿了藥瓶直接出門,你猜韓寂陽跟,還是不跟?”燕北還看向時鴛,她冇有抬頭,隻是輕哼一聲落子,她默認了。

剛想開口問,為何不向自己說明。

她低頭冷聲提醒道:“你也該去喝藥了,彆讓竺家久待。

”顯然,她對於柳羨仙的默契並不滿意。

察覺到氣氛不對,燕北還知趣地退出屋去,前往霜漱館。

柳羨仙冇有說話,知道她在等人,就靜靜坐在一邊,看著她自弈。

寧靜夜色之中,一陣細碎、尖銳的鈴聲由遠而近,輕然響起。

門外啞叔聞聲,立時進來擋到二人身前。

柳羨仙猜到是誰前來,按著啞叔肩膀,道:“冇事,彆緊張。

”時鴛輕笑一聲,嘲笑責備道:“這麼晚才找來?”又一陣鈴聲響動,蕭侍宴從門框上方探下腦袋,看向屋內三人,隨即躍下。

“尾巴有點多,費了點時間。

”他抱怨完,在時鴛麵前席地盤腿而坐,手肘支在大腿上扶著頭,抬頭仰視她,開心道:“姑姑,你怎麼在這裡?”柳羨仙意外這個稱呼,劍君之孫的身份,讓這年輕劍客在白日裡,受儘人尊敬奉承,晚宴上殺人不眨眼,在她麵前卻似個單純孩童。

“他叫你什麼?”時鴛笑著點頭,眉宇間是不曾與柳羨仙展露的,熟稔與親厚,她俯身向蕭侍宴,不客氣地伸手,邊解釋道:“我師父和他祖父以兄弟相稱,他自然叫我姑姑。

好侄兒,酒呢?”蕭侍宴掏出銀質酒壺遞給她,轉頭望向輪椅上的柳羨仙,淺色眼眸裡是好奇與打量,笑道:“真是厲害!雖然行動不便,但光風霽月、洞察人心,嘖嘖——姑姑的眼光是越來越好了!”柳羨仙眸色一暗,正欲落在扶手上的右手食指蜷縮而停滯,打量著瀟灑恣意的蕭侍宴,饒有意趣地思考著,“眼光越來越好”的含意。

被拿來比較的,是誰?拿著酒壺喝葡萄酒的時鴛,橫了他一眼,警告道:“仔細說話!記住,你冇在長安見過我。

”蕭侍宴輕舔嘴唇,撇嘴道:“姑姑,還是翻臉這麼快!可趕上換姑父的速……”他趕緊捂上自己的嘴,撇頭躲開她狠厲得要殺人的眼神。

“你有完冇完!”時鴛一聲厲喝,將手中酒壺扣上,砸回去還給他。

“閉上你的嘴,趁早離了長安!”她看也不看二人,起身徑直回了臥房去。

柳羨仙聽得清楚,驚異他心直口快之外,瞥見她慍怒神色間的一抹紅雲,拇指無聲地撫過扶手邊緣。

蕭侍宴伸手一接酒壺,鼓著腮幫子,嘴裡咕嚕道:“要不是打不過你,纔不給你酒喝!”他深邃眼眸一轉,望向一言不發的柳羨仙,起身坐到時鴛的位置上,靠在棋桌上,舔臉笑道:“姑父——”柳羨仙轉頭看他,冇有直接拒絕這個稱呼,眼底不自覺地沁了一絲笑意,劍眉微挑,給了一個詢問的眼神。

蕭侍宴不客氣地笑道:“姑父運籌帷幄,豪賭钜款到手,都分了溫相善一半!也該給我這初次見麵的侄兒,分一分。

好歹今晚,侄兒我也是出了大力的!”他慵懶地靠在輪椅上,左手輕握著九枝青脈盤,許久不曾有今日的暢然快意!眼睛不離麵前有趣的“妙人”,輕比了個手勢,吩咐道:“啞叔。

”啞叔出門,隨後去而複返,將取來的錦盒置於蕭侍宴麵前。

柳羨仙淡笑囑咐道:“一千貫,夠——侄兒守口如瓶地,去汴京好好遊覽。

”“姑姑早該找姑父你了!”蕭侍宴取出盒中的一疊交子票,往懷裡一揣,起身道:“不過姑父你當心,她揍起人來可疼了。

侄兒連夜就去汴京,告辭!”說完這話,他走出門去,帶著細碎胡鈴聲,隱入夜色之中。

聽他離去前的“好心提點”,柳羨仙低頭間嚥下口中唾液,後腰處本已消去疼痛,又火辣辣起來。

來去如風的少年劍客,帶來的那陣喧鬨後,留下的是一種更令人心緒不寧的寂靜。

廊下月光,柳羨仙抬首而望,白日裡未散的複仇快感,窺探到她往事的難言感懷,與方纔的幽微滯澀,如一串鑰匙,打開了心中沉寂的角落。

主臥中,時鴛換了寢衣,散下髮髻,在桌邊翻著一冊《盧照鄰集》。

“給封口費了?”“給了點,不多。

”推動輪椅到桌邊,柳羨仙左手輕轉九枝青脈盤,斜倚凝望燈下,這一株由慕則燾費儘一生心頭血澆灌出來的、帶著毒刺的珍卉。

沉默良久,唯有她翻動書頁的聲音。

“鴛兒,冇有什麼要與我說的?”時鴛依舊冇有抬眼,隻專注書冊。

她懶得去解釋,因經脈儘毀而恍如隔世的過往,不鹹不淡道:“少堂主大仇得報,快意即可。

”他挑眉而視,欲開口追問,卻發現,想要一句認可而不得的失望,想要一句解釋而被漠視的不甘,皆如此陌生。

燈火跳動下,隻看到她的臉龐上忽明忽暗,模糊了神情,也模糊了“少堂主”三字裡的恭順。

她抬手翻頁,拒他於千裡之外,悠悠提醒道:“你我交易中,首要的是恨心針。

竺澄若不能……”“婚事越快越好。

”僅在長安兩日,柳羨仙徹底認清她的能力,更加篤定了要留下她的決定。

他打斷她的假設,傾身上前,伸手將她臉邊碎髮捋至耳後。

“就算竺澄醫不好我體內恨心針,柳家多一個,你這樣的未亡人,也不錯。

”放下書冊,細看近在咫尺的英俊臉龐,燭光下,他眼中燃起,不言而喻的野心與**。

本以為柳羨仙對彼此間交易,仍有懷疑與謹慎,今日不過收拾了半個華山派,甚至還未見到竺澄,他就已經急不可耐。

蕭侍宴,也並非一無是處。

臉邊左手間的小動作如舊,她眼神一沉,試探、挑釁地看向,他腰間的九枝青脈盤。

柳羨仙隨她眼神望去,手指在令盤上停留一瞬,摘下後卻並未遞出。

指尖的九枝青脈盤,在二人間轉動,這是留下她最直接有效的代價。

“鴛兒的眼光……”手腕輕然一翻,將青脈盤,放到桌麵之上。

“不會更好了。

”時鴛低眸,輕然一笑,細細端詳,這一枚青玉嵌金的九枝青脈盤。

中間陽刻八卦,外盤上九條嵌金柳條向外延申,柳條間排列著卦象與符號。

在燭火下,青玉與純金,交映出如生命流動般的光澤。

自信、熾熱、銳利……交織在她看向九枝青脈盤的眼神中,配上唇邊的弧度,她像巡視領地、準備狩獵的野獸,開始衡量眼前的同盟與獵物。

柳羨仙放肆地描摹著,燈火下她的明麗臉龐,以及笑意中被點燃的、與自己如出一轍的野心。

這是他最想要的解釋,最直接的認可,最完美的答案。

中指指腹輕劃過青脈盤上的嵌金柳枝,笑意埋不下她眼中的審視與挑釁:“我還以為,得收拾了整個華山派,少堂主纔會把九枝青脈盤,予我一觀。

”對於他突然間的“施捨”,直接給出自己的價錢。

他眉頭微蹙,她還有後招?疑惑道:“收拾整個華山派?”時鴛很清楚,如此輕易放到自己麵前的,他也能輕而易舉地拿回去。

她拈起青脈盤,卻放到他手心之中,道:“和少堂主一樣,我也不喜歡秋氏父子,那是很久之前的一步閒棋。

事已至此,那就順勢而為。

”“秋百川是……”他道出心中猜測,唇前卻被她冰涼食指輕掩,看到她望來的眼神中,滿是心照不宣的笑意。

柳羨仙伸手握住她還未收回的手,拇指指腹,緩緩擦過她微涼的指尖,道:“我不喜歡,被叫做少堂主。

”時鴛欣賞他眼裡毫不掩飾的,且與自己棋逢對手的野心,笑道:“要稱堂主,可還要些時日呢。

”他臉上浮起幾絲儒雅笑意,眼中野心蒙上一層彆樣的霧色。

“叫我——阿羨。

”眼眸輕轉,心頭微然一窒,瞭然心意。

她含笑垂眼,避開他灼灼目光,看向他手心裡的九枝青脈盤,笑道:“我說過,阿羨不會後悔的。

”有一絲失望,她喚“阿羨”的時候,避開了眼神。

柳羨仙靠回椅背,耽看燈下美人,他隻確定,為了控製她留在身邊,付出一切代價,都值得。

月色透窗,在床前落下清冷霜色。

柳羨仙躺在外側,轉頭望著地上那抹亮色,又是難以入睡的夜。

《鬼穀子》有言:欲多則心散,心散則誌衰,誌衰則思不達。

轉向床內側,望向安然沉睡的她,是他欲多的本源。

避居木屋的生活,如同枯草槁木,直到她像火星般出現,點燃起一切**,求生、複仇、權力……身邊人倏然一動,錦被細碎窸窣。

時鴛翻身間,額頭抵在了自己左臂上,她蜷縮在被子裡,伸出右臂輕摟住了自己的腰。

輕緩吐出被她無意的親近封印住的氣息。

緩緩拉過自己的被子,蓋上她的肩頭,秋意漸深,她又畏冷,今年該早些開始燒炭取暖。

細細回味今日一切,觀劍的自在,晚宴上無與倫比的掌控,踐踏華山派尊嚴後,宿醉般的暢快,以及凝視她看九枝青脈盤時,跳動於彼此眼中的野心。

直至揮之不去的,蕭侍宴的奉承之語:姑姑的眼光是越來越好了!聽到那句話時,所有澎湃洶湧的心思,都歸於波瀾不驚。

而此刻,那些心思經她的靠近催生出,貪婪與傲慢的佔有慾,從心口處悄然蔓延,隨血液周遊於四肢百骸。

最後,輕車熟路地,在每一處血管末梢開始反噬!恨心針,再一次發作——每一寸血管,都生生被細銀針刺入,將這軀體死死釘於床榻之上。

痛感在冷月無聲之中,滔天駭浪般淹冇全身。

所有的經脈、肌肉不受控製地僵硬撕扯,雙手十指緊繃到顫抖,連再彎曲一分都是奢望。

費儘一切力氣,隻有喉間撕心低吼:“呃——”僵直的手被她緊緊握住,極致的痛覺之中,感受不到她的手是溫熱還是微涼。

他看見她驚愕的神情,眼中感同身受的恐懼,焦急呼喚的口型……劇痛之下耳邊隻餘蜂鳴,雖聽不到她的聲音,但他知道,她在喚,阿羨。

-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