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模擬器 回信
回信
浴池的氤氳水汽似乎仍在養心殿內縈繞不散,帶著一種曖昧又冰冷的餘韻。你披著寬鬆的寢衣,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玉質的杯盞,回味著江迢最後那混雜著屈辱、恨意與一絲難以言喻的動搖的眼神。這比預想中更有趣。
翌日清晨,你果然下旨,擢升翰林院修撰江迢為巡災禦史,全權負責青州賑災事宜,並撥付白銀三千兩。旨意和那筆象征意義大於實際作用的銀兩被送往江府,如同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所有關注此事的人臉上。
朝野私下嘩然。有人譏笑江迢不自量力,以卵擊石;有人同情其遭遇,暗罵你昏聵殘暴;更有人敏銳地察覺到,你似乎正在用這種方式,戲弄和摧毀一個潛在的、不屬於你這方陣營的棟梁之材。
江迢接旨後,沒有任何公開的抱怨或遲疑,隻是沉默而迅速地交接了翰林院的事務,在接到旨意的第三日清晨,便帶著寥寥幾個隨從和那箱沉重的“貓窩費”,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京城。他走時,背影在晨曦中顯得格外孤直,卻也透著一股破釜沉舟的決絕。
你並未去送行,甚至沒有過多關注。獵物已經放出籠子,是死在路上,還是掙紮著做出點出乎意料的事情,都值得期待。
與此同時,一封來自潭州的密信,經由陳太後安插的耳目,悄無聲息地放在了你的案頭。信是岐王拓拔玟寫給你——他“無時無刻不思念”的弟弟的。距離你送出那封充滿挑釁與暗示的信,時間剛好。
你拆開信,拓拔玟的字跡依舊沉穩,但細看之下,筆鋒深處卻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紊亂。
“琰弟親啟:”
“京中來信,業已收悉。字裡行間,情意拳拳,兄於潭州,感念於心,亦痛徹心扉。憶及冷宮種種,兄常夜不能寐,深愧當年未能護你周全,致你流落苦寒,受儘磨難。此乃兄畢生之憾,日夜啃噬,未嘗或忘。”
他花了大量篇幅傾訴愧疚與回憶,試圖用往日溫情來軟化你,但你隻感到諷刺。
“然,弟今為天下主,肩擔社稷,萬民矚目。兄聞近日朝堂之事,心實憂之。江迢此人,雖有才名,然年輕氣盛,恐難當大任。更聞弟……待之殊異,乃至夜半獨召,引朝野非議。兄恐弟年少,易被虛言所惑,或……被彆有用心之人利用,損及聖德。”
他終於提到了江迢,語氣是擔憂,更是某種被觸及所有物般的、隱晦的焦躁。他甚至在“殊異”、“夜半獨召”這些詞上,墨跡略顯凝滯。
“潭州雖僻遠,兄亦時刻關注京中動向,唯願弟安好。若弟需兄長輔弼,兄必當竭儘全力,萬死不辭。望弟善自珍重,勿再行……令人扼腕之事。”
信的末尾,他的落款甚至帶上了一絲舊日的親昵。
這封信,看似充滿關懷與愧疚,實則通篇都在試探、勸誡,並試圖重新建立對你的影響力。他對江迢的關注,更是印證了你之前的猜測——你對江迢的“特殊對待”,確實刺痛了他。
拓拔玟那封充斥著愧疚、擔憂與隱晦掌控欲的信,在你眼中隻顯得無比可笑。你甚至沒有將它讀完,便隨手將那疊散發著淡淡檀香的信紙扔到了一旁,彷彿那不是一位親王的手書,而是什麼汙穢之物。
“嗬。”一聲輕嗤在空蕩的殿內響起,帶著全然的蔑視。他的反應,他的焦慮,都在預料之中,甚至未能帶來多少新鮮感。比起這個虛偽兄長內心的波瀾,你更關心那顆被你親手投擲出去的、蘊含著恨意與變數的棋子。
“來人。”你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至殿外。
一名身著暗色服飾、氣息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的影衛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下方,單膝跪地,垂首聽令。
“江迢身邊的眼,有訊息了沒?”你的手指在龍椅扶手上輕輕敲擊,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追問。
“回陛下,”影衛的聲音低沉而毫無波瀾,“江禦史一行輕車簡從,行程極快,目前已進入青州地界。沿途……並無任何異常舉動,隻是沉默趕路。”
“沉默趕路?”你挑眉,這倒有些出乎意料。以他那日離京時的狀態,原以為他會迫不及待地投入所謂的“賑災”之中,哪怕隻是杯水車薪。
“是。不過,”影衛略微停頓,繼續稟報,“進入青州後,他並未直接前往州府或災情最重的縣城,而是……偏離了官道,似乎有意在走訪一些偏僻的村落,親自檢視災情。並且,我們的人發現,似乎另有一股勢力,也在暗中關注著他的行蹤,來曆……尚在追查,初步判斷,並非太後的人。”
並非太後的人?這倒有趣了。是拓拔玟的人?還是朝中其他看不慣你,又想藉此機會拉攏這位“悲情禦史”的勢力?又或者,是地方上盤根錯節的豪強,在警惕這位手持三千兩“钜款”的京官?
江迢的沉默和反常舉動,以及這突如其來的第三方勢力,讓原本看似簡單的“刁難遊戲”,平添了幾分詭譎的變數。
幾乎是在影衛退下的同時,殿外傳來通傳,陳太後宮裡的掌事太監求見。
“陛下,”老太監臉上堆著恭敬的笑,眼神卻銳利,“太後娘娘請你過去一趟,說是……關於近日朝中一些風言風語,想與陛下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