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病弱黑蓮花纏上了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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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嵐棲問:“你把他怎麽了?”
女人似乎極愛乾淨,使勁擦拭著鬥篷上的泥土:“我本來都要回去了,誰知道他會竄出來,跟我麵對麵撞個正著,我當然不能放過他了……”
“再說了,我還看到他在偷死人的食物!”
“這不是乘屍之危嗎!真不要臉,我當然應該阻止他……”
女人越說越多,越說越快,一句接著一句,帶著激發人心的感染力。
起初,嵐棲還未察覺不對,但她說到第三句時,猛然感到胸口一陣悶痛,一股腥甜的氣息湧上喉嚨。
女人彷彿早就知道了似的,興奮道:“怎麽了,怎麽了?你好像臉色不太好喔……”
她嘴巴一張一合,吐出來的字句化做音符,富有蠱惑力地,牽引著嵐棲身體裏的器官無限膨脹。
原來不止唱歌,她的語言也有破壞內臟的能力。
——不能再讓她說話了。
嵐棲驟然出手。
幾乎隻是一霎,女人變了表情。
怎麽回事,她動彈不得。
奇怪,這個人好奇怪。
明明聽到她故意發出來的聲音,竟然還能有這麽大的力氣。
女人以為自己能躲開的,下一秒卻被掐住了喉嚨。
為什麽、為什麽掙脫不開……
“啊……啊……”她發不出聲了,被迫望向嵐棲的眼睛,那是一雙深邃如深海旋渦的眸子,視線一旦對上彷彿靈魂被掌控了一般,心悸、亢奮、滿足感、無數資訊衝進了大腦,讓她張著嘴卻一句話說不出來。
自己的潛意識正在被入侵。
女人被迫呈現出幾個小時前的記憶。
她在落日黃昏前走進了石堅族,笑容滿麵地折磨死了一個年近花甲、正在采藥的駝背老人,老人應該是族長的母親,母親一死,族長暴怒,動亂與鬥爭就此展開。
踩著輕快的步伐,女人嘴裏唱著高昂的歌聲緩緩朝主帳走去。
領主不過是普通人,輕而易舉死在了女人眼前,噢,還有族長夫人,竟為了保全自己剛出生的孩子,願意在族人麵前跳脫衣舞。
真有趣,真有趣。
踏上高高的台階,她欣賞著石堅族麵臨死亡時帶來的恐懼。
這是在父親的領地上,從冇體驗過的快樂。
女人快樂地跳起了舞,一圈、兩圈:三圈……
突然,猛地一頓。
對了,差點忘了,她是來找圖紙的。
“幾年前有個不怕死的木匠工從我父親手裏帶走了一幅傾儘心血的兵器繪製圖,後來才知道落到你們這了,現在誰第一個交到我手上,我就放過誰。”
女人停下舞蹈,換了姿勢,托起下巴,滿意地看著一個個天真爛漫、充滿期待、渴望生存地麵孔。
他們互相殘殺。
他們拚命搶奪。
隻為了一絲絲活下來的機會。
不會真有人以為自己會放過他們吧?
她是答應過,不過反悔了。
就算反悔了,又能拿她怎麽樣呢?
神經末梢地刺痛宛如上千上萬隻螞蟻,爬過前額、後腦勺、太陽穴,最後啃噬著她地腦漿。
女人彎下腰,潛意識是興奮的,神經卻痛楚崩裂,兩者之間的拉扯幾乎把她撕碎,隨著一聲淒厲的尖叫和手鐲斷裂的聲音,嵐棲的神智被強硬地彈開,與此同時二影悶哼出聲,吐出一口深色鮮血。
一隻死去的蠱蟲從鐲子裏掉了出來,蹦躂兩下不動了。
“你是異徒。”
不僅是異徒,還是等級高出她很多的異徒。
女人喘著氣,清醒後看了一眼四裂的鐲子,臉色難看——這是她臨走前從家中藏寶閣裏拿來的,可以抵消一次性命危險,要不是這隻蠱蟲,說不定自己的神經係統已經被破壞了。
她害怕了,氣急敗壞地自言自語:“這種地方,怎麽會有異徒?”
嵐棲一把錮住女人肩膀,分別往腰、腹、腿處搜尋,最終皺著眉,移開了視線,有點嫌棄地、迅速在胸口處抽出了兵器繪製圖:“你知道了焦土的位置,我不會放你走。”
說話間,女人又是一陣頭暈目眩。
恍惚中,她看到了匕首反射出來的光芒。
該死,這臭小鬼不會想殺了她吧?
女人短暫地清醒過來,她咬了咬牙,忍住劇痛,左手掌心一翻,裏麵藏著一根銀針,假意朝嵐棲擲去,實則虛晃一槍,猝不及防襲向一旁昏迷不醒的二影,銀針細小,在黑暗中難以分辨,嵐棲已經做出防範的姿勢,卻冇想到她會轉變方向傷害二影。
銀針閃電般刺入二影手臂。
很快,他的皮膚漲成黑紫色,額頭滲出密密麻麻的細汗,發出痛苦地呻/吟聲。
“二影——”嵐棲瞳孔微縮,注意力被分去大半。
女人藉機掙開他的手臂,不斷地往後撤,一邊捂著喉嚨咳嗽,還不忘得意洋洋地嬌笑:“勸你儘早帶他回去治療,不然毒素入侵全身,就算不死,也會變成一個智力全失,雙手殘廢的傻子。”
女人跑得極快,聲音卻能傳得很遠。
表麵給人一種近在眼前的錯覺,實際已經趁著他分神的時機,掙脫精神力的束縛離他幾十米開外了。
再想尋找她的身影,恐怕得循著聲音仔細辨別了。
如果還想留二影性命,就冇辦法追了。
嵐棲收好圖紙,將人背起。
一邊往回走,大腦一邊飛速運轉著。
這個女人等級不高,應該隻有三四級,但對待異徒的經驗極為豐富,鬥篷上的花紋精緻繁複,金貴程度不像焦土附近部落裏的人,況且,她是來幫“父親”取回兵器繪製圖的,兵器繪製圖又是從五冥大陸傳來的……
五冥大陸到焦土,起碼有一個月的行程。
這張圖紙要真這麽重要,也不會幾年以後再來取了。
其實更讓嵐棲擔心的是焦土的位置暴露了。
——他和焦土存在著某種聯絡。
從出生起,嵐棲的意識便和焦土緊密地融合在一起,宛如一顆參天大樹,將根牢牢紮進這片深紅的土壤裏,既能感受土壤裏跳動的脈搏又能吸取豐富的養分,一旦陌生人誤入,便會下意識地把他們驅逐出去。
這是一個秘密。
他不能告訴任何人。
一般情況下,驅逐都能成功,除了無視異徒能力的巫者。
他無法乾擾巫者的知覺,讓他們繞過焦土,從其他地方走向目的地,所以纔會導致前段時間巫者的誤闖,同時,一旦準確知道位置,他釋放出的能力便很難迷惑住他們的眼睛了。
冇能殺死女人,終究是個隱患。
……
回到焦土已經深更半夜。
二影一直昏迷不醒。
嵐棲在劇毒蔓延至全身前,砍下了他的手臂,老祭司用藥草敷在創口處,依然止不住源源不斷淌下來的血。
能不能熬過,就看今晚了。
芸蠶麵色慘白地闖入營帳中。
她本該代替嵐棲監視巫者,弟弟二影重傷的訊息一傳出,便心慌意亂地向唐邊雅請示,希望能守在弟弟塌邊,直到甦醒為止。
唐邊雅嘆息著同意了。
老祭司隱喻地透露,就算二影能救活,也隻會變成一個殘疾的廢人,加上砍斷手臂是外傷,內臟的破裂、出血是肉眼看不到的,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二影想要繼續留在焦土,芸蠶就得一個人打兩份工了。
回去的路上,嵐棲正好遇上芸蠶。
她眼神空洞,動作木訥。
直到看見嵐棲的手,才乾巴巴地問:“你砍斷了阿影的手?”
嵐棲道:“是。”
芸蠶原本是冷靜的性格,看向嵐棲的目光卻帶著火一般的熾熱與憤怒,哀傷、痛楚、批判,多種情緒融合在一起,以至於她開口時的嗓音沙啞壓抑又沉重:“為什麽要砍斷阿影的手?他的手是用來拿弓/弩、保護焦土的、是用來砍柴做飯燒菜的,他這麽重要的手,你卻把它砍斷了、砍斷了……”
嵐棲道:“他中毒了。”
“中毒了……”芸蠶死死地盯著他,憤怒與悲痛幾乎吞噬了她的理智:“你不是異徒嗎?你不是很厲害嗎?為什麽不保護他?我們每年神祭,犧牲生命,祈求神明賦予異徒力量,不就為了族人的平安嗎?現在阿影半死不活,你倒是健健康康地回來了……為什麽啊?”
說著說著,芸蠶想到了什麽,喃喃道:“我知道了,是不是你為了活命,把阿影當作犧牲品,要不然怎麽你毫髮無傷,他卻傷痕累累……”
她越想越覺得有可能,瘋魔了一般,拉開弩,朝著嵐棲射去。
如果被射中,當場斃命。
“你瘋了?殺害同伴會被逐出焦土。”
族人在自己麵前眼睜睜地被傷害,嵐棲心裏也不好受,但有些東西更應該說明白,他側過臉,一把接住弩/箭,折成兩斷,將其中一段插/進芸蠶身後的枯樹上,冷冷道:“知道你弟弟是怎麽受傷的嗎?他太沖動,周圍全是屍體,漆黑一片,根本分不清敵人在哪,卻還要執意尋找兵器繪製圖……我勸他,他不聽,我讓他躲在帳篷裏,他趁我離開之際還要冒險搜尋資源,結果跟異徒撞了個正著,你們是姐弟,思維行動相像,但冇必要連這點都學。”
芸蠶微愣,終於平靜下來,無聲地落淚。
嵐棲頓了頓,原本還想解釋神祭不會對他的異能造成任何影響,也不希望舉行神祭,但看著芸蠶幾近崩潰的樣子和滿是淚痕的臉龐,冇能繼續說下去,隻是道:“去之前,我冇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
弓/弩落下,芸蠶捂住了臉。
嵐棲聲音溫柔下來:“對不起,是我冇保護好他。”
說罷,拿出兵器繪製圖:“這是二影的,你替他交給義父吧。”
芸蠶還在哭。
嵐棲個頭比她還矮一點。
安慰人的時候,隻好踮起腳尖,顯得自己更可靠,這樣做很笨拙,他猶豫了一下,摸了摸芸蠶的頭:“你要是難過,可以打我出氣。”
指尖的溫度傳到頭頂的那一刻芸蠶才意識到,眼前看似沉穩的少年其實也不過十八歲,跟她弟弟相近的年齡。
她驀然清醒過來。
自己這樣做,是否太苛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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