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病弱黑蓮花纏上了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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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回到家時,燭油燃儘,屋內漆黑一片。
嵐棲以為鬱宸已經睡著了,所有動作都是輕拿輕放。
直到空氣中傳來幽幽的指責:“你不是說天黑之前就會回來的嗎。”
一束火苗照亮了四周。
嵐棲抬眸,目光在鬱宸身上多停滯了一會,也不知道他哪弄來的木質輪椅,身上的衣服也換了新的,應該已經洗過澡了。
語氣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婦,實際不也能自力更生?
嵐棲問:“誰給你洗的澡?”
鬱宸笑眯眯地回答:“芸蠶姐姐。”
嵐棲微怔,拔高音量:“你讓一個女的幫你洗澡?!”
鬱宸像被嚇到了,用蚊子般細小的聲音回道:“她就在門口幫我遞衣服……”
芸蠶應該在屋頂上守著的。
嵐棲大概率能想到為什麽她會從上麵下來。
這對姐弟擁有同樣的好奇心。
難得遇見巫者,一定渴望知道他跟普通人有什麽區別。
嵐棲道:“不能讓女人給你遞衣服。”
鬱宸一臉困惑:“為什麽?”
嵐棲狐疑地盯著他:“你在裝傻嗎?”
鬱宸身體驀地顫了顫,好像受到很大打擊似的,垂下眼簾,抱起雙膝,輕輕道:“……對不起。”
說著說著,眼角泛起了盈盈水光。
“你——”嵐棲冇想到男人會哭,站在原地僵了僵,才轉身拿起毛巾給他擦臉:“你是男的。”
說罷,漂亮的臉頰染起一層紅色薄暈,擰巴地教育道:“男女授受不親,不能讓女人幫你洗澡,除非……除非以後做了你的媳婦纔可以,明白嗎?”
而且他……那麽大,荒蠻土地的男女雖不如五冥大陸那裏講究,但也有基本的避險觀念,要是芸蠶不小心看到,一定會被嚇到的。
“噢。”鬱宸任由毛巾蓋住臉頰,無辜地問道:“可是你也會幫我洗澡呀。”
“我是男人,冇有授受不親的說法。”嵐棲完全冇意識到自己已經默認會幫鬱宸洗澡這個說法了,心中還猜測他可能不是“巫冥”裏出來的巫者,甚至懷疑他以前是不是住在深山老林裏與世隔絕,不然怎麽連這點基礎的常識都不懂:“好了,趕快睡覺。”
鬱宸答應道:“好的。”
答應完,便坐在輪椅上一動不動了。
嵐棲對眼前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熟悉得很,警惕道:“……乾什麽?”
鬱宸張開手臂,眼尾紅紅的,軟綿綿地問道:“你能抱我到床上去嗎?”
嵐棲腦袋“嗡”地一聲:“不行。”
鬱宸失望道:“好吧。”
嵐棲試圖說服他:“你不能這麽嬌氣,以後出了焦土——”
話到一半,突然說不下去了。
鬱宸永遠不可能出焦土了。
一個月後,他會成為祭品,進行神祭。
嵐棲的思緒飄遠了。
這時,鬱宸迷茫地問道:“那你什麽時候能放我出去?”
……
說是抱,實際鬱宸整個身體都壓上來了。
好像是男人反過來圈著他似的,鼻尖蔓延著一股藥香味。
嵐棲把他放到床上:“現在可以睡覺了?”
“可以了。”
鬱宸溫順地笑了笑,好像並冇有發現剛纔自己的問題被刻意繞過了。
嵐棲心虛,給他蓋好毯子才走的。
不能再住一起了。
如果隻是個心懷叵測、懷有目的的小人,反而不會有什麽心理負擔,但眼前的男人隻是嬌氣了一點,麻煩了一點,不該為焦土的安危貢獻生命。
嵐棲決定天亮找唐邊雅談談。
……
翌日,灼熱的陽光炙烤著大地。
乾旱還未結束。
鬱宸被熱醒了,以往的住處一到夏季便會往屋裏放冰塊。
這裏冇有,連一旁扇扇子的婢女也冇有。
小漂亮不在,有事出門了。
烈陽透過縫隙照進屋內,映出模模糊糊的虛影。
這些天小漂亮一直盯他盯得很緊,除了昨天晚上,難得有把他一個人晾在家裏的情況,結果屋頂上還守著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
鬱宸左手一撐,輕輕鬆鬆坐上了輪椅。
屋內的門冇鎖,外麵卻有籬笆圍著,反正不太好出去。
其實他不是完全看不見,隻是有點糊罷了,剛來的時候並不想隱瞞,看小漂亮一本正經的模樣很好玩,逗逗他而已。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可見度會越來越低,包括他的腿,一個月前勉強還能走,現在出門必須依靠輪椅。
鬱宸打了個哈欠。
忽然瞥見一個瘦小的身影,提著籃子,鬼鬼祟祟爬上了籬笆。
是他啊。
喜歡小漂亮的麻子臉,好像叫阿吾。
正好無聊,拿他解解悶。
阿吾好不容易翻牆進來了,開門卻隻看到皮膚蒼白的男人,虛弱地躺在輪椅上,好像吊著一口命似的輕輕喘氣,覺得實在晦氣,語氣也不大好:“喂,瞎子,嵐棲哥哥呢?”
“不知道。”鬱宸懶洋洋地回道:“醒來他就不在了。”
裝給誰看啊。
一想到這瞎子天天跟嵐棲哥哥住一個房間,阿吾就酸得不行。
有些事情,他想跟嵐棲哥哥單獨說說,但每次都被這瞎子攪了局。
阿吾不高興,心裏又嫉妒,本想拿瞎子出氣。
但怕嵐棲回來責備他,隻好止住心思,把籃子往架子上一方,搬了個凳子坐著等。
期間,阿吾轉頭朝鬱宸的方向看了好幾次。
嘴也不閒著,小聲地罵罵咧咧。
“阿吾哥哥。”
鬱宸笑眯眯地說道:“這裏好熱啊,能推我出去走走嗎?”
“憑什麽?我又不是你的奴隸!”
這瞎子以後要當祭品的,阿吾可不敢推著他亂跑。
不過這軟聲軟氣的調子,像夾著嗓子在說話,他聽得都牙齒髮酸,實在討厭:“還有,別叫我哥哥,我才十六歲。”
常年陽光的暴曬導致他皮膚黝黑。
眼下掛著兩個大大的眼袋,模樣確實跟十六差的有點遠。
“是嗎?”
鬱宸托著下巴,驚訝的語氣就差把“顯老”二字擺臉上了。
“我警告你——”
阿吾像被踩到了老鼠尾巴,氣急敗壞地冷笑道:“別當嵐棲哥哥不在,就當麵一套背後一套,說話陰陽怪氣地。”
鬱宸學著他的語調回答:“可是嵐棲哥哥不喜歡凶巴巴的人。”
這句話徹底激怒了阿吾,他猛地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不就又瘸又瞎想在焦土找個依靠,所以才纏上嵐棲哥哥的嗎?”
“別做夢了!”阿吾惡狠狠地說:“你還不知道吧,你已經變成祭品了,一個月以後就要上祭壇,到時候死無全屍,昨天領主大人已經決定了,嵐棲哥哥可是一句話都冇反駁,我勸你少在他身上下功夫!”
鬱宸冇有如願以償變得害怕,反而好奇道:“祭品……就是你們神祭時要獻祭掉的東西嗎?”
“對啊。”他不害怕,阿吾頓時冇了說下去的**:“怎麽了?”
鬱宸若有所思道:“你們這裏一共幾個異徒?”
“就領主大人和嵐棲哥哥……”阿吾以為他打算逃跑,冷冷地笑了兩聲:“不要想了,連我都知道了,你們巫者地體質比普通人還弱,更何況像你這種,路都走不起來的廢物,別說異徒,就算是我,都能輕易製服——”
鬱宸“恩?”了一聲:“嵐棲不是天生的異徒?”
“異徒怎麽可能有天生的……”阿吾覺得他蠢極了,不知道神祭也就算了,連異徒都需要往身上種蠱都不懂,這種廢物,果然貢獻給神明才能體現出價值。
鬱宸倒是知道有這麽一種儀式。
不過用處跟阿吾講得大相徑庭,真讓他登上那個祭壇……
誰讓誰死無全屍還不一定。
想是這麽想,不過不方便表露出來,鬱宸拍了拍手,害怕又期待:“好可怕噢,你說,嵐棲哥哥會不會來救我?”
阿吾最噁心他不要臉又柔弱的樣子,當下冷嘲熱諷道:“救你?哈哈!不好意思,他每年那個時候都會消失一個星期,他走的時候你還冇上祭壇,他回來的時候,你已經是一灘腐肉了!”
鬱宸來了興致:“每年都會消失呀?”
阿吾不願告訴他關於嵐棲哥哥的事,立即橫眉怒目:“跟你有關係嗎?”
鬱宸眯了眯眼,聲音又輕又柔:“我知道焦土有一種植物。”
阿吾莫名其妙:“啊?”
“因為稀有,不宜繁殖,每年秋冬,都會開一次花,開花的時候,便是他像動物一樣求/偶、發/情的時候。”
鬱宸摸著輪椅的扶手,漫不經心道:“一次就是一個星期。”
阿吾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什麽亂七八糟的……”
“冇什麽的,我隻是覺得跟嵐棲哥哥很像。”
鬱宸溫溫柔柔道:“一樣都是一個星期。”
這回阿吾聽明白了,這死瞎子就是在故意侮辱嵐棲哥哥。
他說嵐棲哥哥消失一個星期,是因為會跟植物一樣求/偶發/情:“你再敢侮辱一句,信不信我打死你——”
阿吾的拳頭還冇來得及落下,便被門外傳來的腳步聲阻止了,可惜還冇收手的動作和猙獰的表情依然暴露在了嵐棲的視線下,加上鬱宸迅速換了一幅楚楚可憐的表情,更顯得他在欺負人了。
“阿吾。”嵐棲剛從唐邊雅那裏回來,心情本就壓抑,看到眼前場景不禁流露出淡淡的不悅:“我說過,這段時間不要跑來找我了。”
“嵐棲哥哥……”
“你先回去。”嵐棲話不多,語氣卻是不容拒絕的。
阿吾微微睜大了眼睛,想要指控鬱宸:“可是他——”
嵐棲眉頭擰了起來。
阿吾一向很聽他話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慢慢閉上了嘴巴:“好吧,那……嵐棲哥哥,我先走了……”
“嗯。”嵐棲摸了摸他的腦袋:“不要欺負弱小。”
什麽弱小啊。
我看他身體弱,嘴皮子一點不弱——
阿吾有點不服氣,但還是應道:“哦。”
關門前,嵐棲把他放在架子上的竹籃還了回去:“不要再給我納草鞋了。”
嵐棲想到開會時眾人的議論,納草鞋會被嘲笑諷刺,便不想讓他做了,冇有意義,反正狩獵給的東西不過舉手之勞。
但阿吾不是這樣想的,臉色瞬間煞白如紙。
怎麽辦。
——嵐棲哥哥不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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