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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悍梟 第16章 對峙起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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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子似的寒風刮過秦家新砌的院牆。

剛升任管隊官的秦猛,地位早已天翻地覆。

堡子中心的官署值房正由王老保長帶人修繕。

連他家小院,張富貴丶李鐵匠也主動幫忙清掃修繕。

誰都沒想到,這剛收拾利落的小院,此刻卻寒氣森森,空氣彷彿凍結。

十幾個府衙官差攥緊刀柄,釘樁般立在院中,麵皮繃得像鐵板。

對麵,李山領著七八個戍堡軍漢,鷹隼似的目光毫不退讓,雙方隱隱對峙,火藥味彌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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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上牛棚裡麵的戰馬變得安靜,默默吃著草料。不時抬頭看一眼又很快伏首,它怕極了。

堂屋裡的氣氛更是劍拔弩張!

秦猛穩坐主位,脊背挺直,一股凜然不可犯的煞氣充盈周身。

客位上:

左邊坐著南河城寨的李副將,鐵鱗甲在昏光中泛著冷硬。他代表南河城寨而來,陪同查案。

右邊並排二人:頭一位是幽州府七品緝捕使臣楊誠,青袍罩輕甲,眼神如毒針,直往人心底紮。

另一位白白淨淨卻透虛浮的,同樣身穿青袍,腰間卻刺目地係著條白綾。

——死者劉德才的親兄,漕運司轉運判官劉德福。

劉德福雙眼紅腫,麵色陰沉,一雙餓狼般的眼睛死死剜向秦猛,眼中的恨意毫不掩飾。

秦猛麵無表情,實則在心裡嘀咕!難道自己留下什麼痕跡被人發現,才會導致對方這般仇視?

其實是劉德福得了凶訊,趕回奔喪,經調查,得知兄弟搶占彆人軍功田,得罪了邊境丘八。

他覺得近來結仇的秦猛嫌疑最大。便請來好友楊誠直撲這小南河堡,誓要為弟「討公道」。

楊丶劉身後,幾個緝捕都頭手按刀柄,凶神惡煞。

「秦管隊!」劉德福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裹著壓不住的狂怒,「我弟弟劉德才和他兒子深夜慘死南河鎮宅中,這事…你清楚嗎?」

「哈哈哈!」秦猛突然仰天大笑,震得灰塵簌簌下落。

「清楚?這簡直是天大的喜事!劉扒皮那禍害遭了天譴,可算死了!得知時,大快人心呐!」

他揩了揩眼角笑出的淚,語氣輕鬆得刺耳,「那日堡裡人人歡天喜地,我高興得都多吃了兩碗乾飯!」

「你——!」劉德福臉上血色瞬間褪儘。圓潤的身體「騰」地彈起,手指哆嗦如風中落葉。

他喉嚨咯咯作響,卻硬是氣堵得說不出囫圇話。

「咦?」秦猛故意拉長音調,斜睨著他。

「劉大人如此激動,莫非…哦!」他猛然一拍腦門,浮誇地端起茶杯賠禮:「哎呀,劉大人勿怪,瞧我這記性,忘了那劉德纔是您親兄弟…」

話音未落,秦猛臉色已「唰」地冰寒,聲音似北風刮骨。

「劉判官!你當哥哥的,怎麼不約束兄弟?任其在鄉裡作惡,欺男霸女,落個『扒皮』的臭名!招來殺身之禍,你這兄長,難辭其咎!」

「噗——!你丶你休要血口…」劉德福渾身篩糠,唇色青紫,指著秦猛,想罵卻說不出話來。

楊誠見狀,一把將劉德福按回凳子上,毒蛇般的目光緊盯秦猛:「秦管隊!廢話少敘。

經我查實,你與劉保正素有舊怨。他一家被害,是否與你有關?」

冰冷的官威帶著質問,如冰水澆頭。

「哼!」秦猛臉色一沉,「砰」一聲將茶杯重重頓在桌上,反唇相譏:「楊緝捕,你不過地方抓毛賊的七品武官,也配如此喝問戍邊管隊官?」

他眼神陡然銳利如刀,厲聲反詰,「空口白牙就想栽我一個『嫌犯』的臟名?照你這法子。

本官看你印堂發黑,眉帶煞氣,此麵相不是窮凶,就是極惡,是否這血案…你也脫不得乾係?」

「放肆!休得胡言亂語!」楊誠被頂得臉色血紅複轉鐵青,目眥欲裂。

「胡言?我看是有人存心構陷!」秦猛冷笑抱臂。

「既無實證,就敢上門發難。名義上詢問,實則栽贓陷害。行!從現在起,本官一字不答。免得被你等拿捏語病,硬扣一頂『凶手』的帽子。」

「你…」楊丶劉二人氣得胸如風箱。

眼看僵局難破,一直閉目養神的李副將陡然睜眼,目光如電掃過楊誠:「楊緝捕,辦案自有法度章程。有鐵證,便行文帥司按律捕人。

若無證據,那就請遵法查案。想在這邊堡之地,行恫嚇威逼之舉。在這幽州邊陲,不好使!」

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金戈撞擊般的冷硬,又轉向劉德福,更不客氣:「劉判官,你乃苦主親眷,律法當避嫌。從現在起,閉口為妙!」

李副將敢如此硬氣,倚仗的正是大周鐵律:

邊陲駐軍是軍事重地,邊堡戍卒隸屬軍籍,州縣衙署無權擅審擅捕。須行文邊軍帥司或所在城寨,鐵證如山方可拿人,否則便是蔑視軍威。

這鐵律護身符,正是秦猛握在手中的根基依仗。

「秦管隊,」李副將轉向秦猛,語氣稍緩,「魏知寨有令,有問照實答便是。大周朗朗乾坤,自有律法明鑒,無人可構陷忠勇將士。」

「是,李將軍。」秦猛順坡下驢,拱手應下。再看向楊誠時,臉上已隻剩不耐,「你有話快問!本官要帶隊巡視,軍務繁重,沒空閒耗!」

「你…」楊誠被那個刺耳的「你」字激得眼底冒火,卻不敢發作,強忍怒氣,按流程問詢:「秦管隊,劉德才遇害一事,你是否知情?」

秦猛雙手交疊置於腹前,神情平靜如深潭。

「知情。此獠伏誅,秦某甚慰。」

他回答得正式,字字卻如刀剮劉德福的心,「彼時訊息傳開,堡中軍民,無不拍手稱快!」

劉德福身體抖動著,眼縫裡寒光暴射。

楊誠麵色一僵,急問:「案發前後,堡中可有異常?或是有無…人員外出前往南河鎮?」

「異常?」秦猛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堡裡刀兵之地,天天有韃子探馬像鬼影般侵擾,算不算異常?

堡中老幼,誰不是恨不得日夜縮在堡牆內保命?誰敢拿性命冒險外出?」

他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炬鎖定楊誠,「當日夜晚,我本人正在堡外狩獵,追獵韃子探馬,林中激鬥痕跡猶存。

堡內百姓丶城外常家商隊的李管事皆可佐證。天**曉,與秦隊將攜韃子首級赴城寨報功。

半途卻還遇巡檢司那幫宵小意圖截功奪利。此事…想必楊緝捕怕是在城寨已『查』過了吧?!」

他特意重咬了「查」字。

「不錯!」李副將立刻接話,聲若洪鐘,「斬獲韃子九級。時間丶地點丶證人,城寨功勳文書鐵證如山。巡檢司官兵亦可印證好,

此前在南河城寨,他已查驗過記錄,亦詳詢過守堡軍士!」這番話既是陳述事實,又是對秦猛說的,更是對楊誠的嚴厲敲打,警告。

——你的調查早已確證秦猛不在場。

「那……」楊誠暗自咬牙,眼珠急轉,忙換方向:「據查,秦管隊與劉保正,似乎積怨已久?」

「沒有,從未見過。」秦猛斷然否認,斬釘截鐵。

「你放屁!」劉德福再也壓抑不住,尖聲嘶叫,「你分明欠我弟弟一百二十貫賭債,他帶人上門討要,無錢還債不說,你還行凶傷人,是一莊客打暈了你,幾天後,他就…全家都……」

說「全家」二字,劉德福刻意帶上哭腔。

「嘖嘖嘖,好一個上門討債。」秦猛等的就是這句,立時發出刺耳冷笑,「幾日前,我秦猛還是個癡症之人。渾噩度日,隻識妻妹。

路人尚且分不清。敢問劉判官——」

他身體前傾,極具壓迫感地逼視劉德福,「劉判官,你告訴我。這樣一個癡傻之人,如何知道入賭坊耍錢?又如何欠下你家天價賭債?」

「此事本將亦有耳聞。」李副將適時神助攻,語氣鏗鏘,「南河城寨數度覈查,秦管隊前評皆是『癡症無狀』。故其一直未萌補入軍籍,更兼——」

他轉向劉德福,目光如刀,「本將依稀記得,據本朝律令,癡症者所欠賭債,一概作廢。」

「這…這是……」劉德福眼珠瞪得滾圓,張著嘴,如同岸上瀕死的魚,噎得說不出完整句子。

楊誠心中警鈴大作,正欲設法圓場。

秦猛豈會給他喘息之機?乘勝猛追,矛頭直指二人核心:「哼!我看這所謂的『賭債』,純粹是你劉家羅織構陷,圖謀我秦家祖傳寶物。

至於你劉德福,沒有半分證據,至此攪哄。與劉德才無異,名為查案,實則意圖汙衊栽贓。」

「荒謬!休要誣蔑…」劉德福麵如豬肝,隻剩下蒼白的辯駁。

「砰——!」秦猛猛然一掌擊在桌麵,茶杯震得跳起老高。

他「霍」然起身,本就魁梧的身軀裹挾著凜冽戰場煞氣驟然爆發。宛若猛虎出匣,煞氣盈堂。

那雙淬了冰鋒的眼睛狠狠剮過劉德福那張煞白的胖臉,隨即死死釘在楊誠臉上,聲音如寒鐵刮過冰麵:

「爾等若真有鐵證,能證我秦猛與此案有半分牽連,大可立報朝廷,行文帥司,鎖拿便是!」

他語速猛地一沉,每個字都像從冰窟中撈出:

「若無憑證…就請諸位——打哪兒來,滾回哪兒去!」

最後一句,音量並未拔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冰冷殺伐之氣。他環視全場,嘴角緩緩咧開,露出一個近乎殘酷的丶野獸噬人的鋒利弧度:

「若敢再在此地無憑攀咬,休怪本官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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