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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悍梟 第52章 劉判官封河毒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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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往前追溯半日,上午。

幽州境內蜿蜒的運河水道,河麵漂浮著細碎的薄冰,在灰白日頭下,反射著刺目的冷光。

凜冽朔風順著河道呼嘯,挾帶著刺骨的寒意。

水路的便利遠超陸路千山萬壑。

縱使瀕臨冰封,卻仍有大批船隊冒險北上。

大大小小的貨船上,滿載著從中原、江南十餘州府運來的糧食、棉花、茶葉、布帛與陶瓷……

這些貨物送抵邊鎮,充作軍需。

流入草原,換取皮毛牛羊,轉手便是十幾倍的暴利。

運河兩岸主要城鎮碼頭上,卸貨、議價之聲喧囂鼎沸。商人的焦灼與貪婪在寒風中發酵。

突然,密集沉重的馬蹄聲踏碎了碼頭的喧囂!

一隊隊盔甲鮮明的幽州地方軍卒疾馳而來,刀矛閃寒光,迅疾封鎖了各處閘口、碼頭。

為首的軍官亮出公文,厲聲宣告:“奉幽州府漕運司嚴令!河道壅塞,自上月底起全線巡檢整飭。往來商旅無特批‘漕引’,一律禁行!

違者,船貨冇收,嚴懲不貸!”

恐慌如瘟疫般炸開。

“這時候封河?冰要上凍了啊!”

“整飭運河?往年哪有這事?”

“大人,船上是邊鎮救命棉布啊!”

無數滿載貨物的商船被逼停回港,如同陷在冰麵的困獸。

時間每流逝一刻,河道徹底封凍的陰影便迫近一分。

一旦雪落冰封,钜額投入將血本無歸。

碼頭的喧囂混亂,最終化為一條條焦灼的暗流,向著運河中樞、幽州府城的權力核心彙聚。

傍晚,幽州府衙。

時值殘陽西墜,將府衙森嚴的飛簷,鬥拱,梁柱塗抹上一層暗金色,彷彿塗滿了冷卻的血漆。

一方格調雅緻卻透著肅殺氣的書齋內,漕運轉運判官劉德福端坐在古雅的黃花梨太師椅上。

室內炭火燒得很足,溫暖如春,與外界的凜冬形成兩個世界。

他白皙而保養得宜的指尖,拈著一盞薄如卵殼的定窯白瓷杯,杯中是嫩如雀舌的雨前龍井。

嫋嫋茶香本該令人心曠神怡,而劉德福的這份過度的“悠閒”,反而成了無形的沉重壓力。

下首四張酸枝木靠背椅上,端坐著幽州地麵呼風喚雨的商賈巨擘,糧、鹽、鐵、布四行會首。

他們身後站著十來位神色惶惶的商行領隊,管事。

平日富甲一方的豪商,此刻個個額角掛著汗珠,脊背繃得筆直,竭力維持恭敬,連呼吸都刻意放輕。

後麵的管事們更是低垂腦袋,眼觀鼻、鼻觀心,大氣不敢出,恨不得縮進椅背陰影裡。

屋角沉香在紫銅狻猊香爐中靜燃,幽深木香絲絲縷縷,卻化不開那比寒冰更刺骨的窒息氛圍。

劉德福眼簾低垂,似沉浸在茶湯回甘中,又像經驗老道的獵手享受獵物入套前的恐慌。

那掌控一切的快意隨品茶無聲流淌。

幽州漕運判官的身份在此刻儘顯,威懾十足。每一寸沉默,都帶著令人心悸的實權分量。

良久,杯沿輕觸他豐潤的下唇,“呷”一聲,極細微的啜飲,在死寂中清晰如玉器碎裂。

他緩緩放下茶盞,定窯白瓷杯底觸紫檀木桌麵,發出“嗒”的脆響。

這聲音不高,卻如金石撞擊般冷冽,像冰針刺進骨頭縫裡。

下首四大會首渾身齊齊一顫,糧商趙胖子臉上的贅肉都隨之抖動。

“諸位,”劉德福終於開口,聲音不高不低,像冰珠子滾過玉盤,帶著不容置疑的黏膩寒意。

“你們來意本官清楚。但近來得聞些許風聲……”

他略作停頓,眼皮慢條斯理撩起一線。

那眼神銳利如出鞘鋼刀,寒光四射,緩緩掃過四位會首瞬間煞白的臉,彷彿用目光丈量他們項上人頭的硬度。

“據說……”劉德福拖長調子,字字如重錘砸在人心坎。

“有些人心思活絡,想趁冰水未封,往北邊新崛起的‘小南河堡’運糧秣、布帛、精鐵?”

話音平穩,卻字字千鈞,落在死寂室內如落石墜寒潭。

被重點關照的趙胖子再難支撐,身軀肥肉哆嗦,腿肚子打顫,硬著頭皮拱手,乾澀回話。

“回…回稟劉大人,邊堡戍守將士……總要吃飯穿衣,備械禦敵……此乃大周商賈本分……”

“吃飯穿衣?備械禦敵?”劉德福嘴角牽起一絲幾近於無的弧度,那不是笑容,是刻骨的輕蔑與譏諷,像在聽荒誕笑話,又似對螳臂擋車的憐憫。

他白玉般的食指,帶著優雅而殘酷的意味,在桌案大運河輿圖上緩緩劃過。

輿圖上每條水道、每個閘口都代表財富脈絡,指尖最終停在貫通幽州南北的漕河主乾道中心節點。

——扼守咽喉的大型漕運閘口。

“自十月底起,”劉德福聲音陡然下沉,如冰川摩擦轟鳴,字字像從冰窖鑿出,“因河道淤積,所有漕船停運待檢,巡檢船隊清淤整飭。”

食指在閘口猛然一頓,指肚用力壓著輿圖,幾乎要戳出洞來。

“整飭結束前,未持幽州漕運司簽押‘漕引’者……”

他猛地抬頭,目光如淬毒鋼鉤,依次釘牢四位會首麵孔,不容迴避:“在小南運河以內!”

一字一句如斷頭台閘刀落下。

“一粒米!一尺布!一塊鐵!一根針!禁止送到小南河軍堡!”劉德福眼神冰冷,最後五字從齒縫迸出,帶著無上威壓與砭骨殺機。

“凡違令夾帶偷運者,商船扣押,貨品冇官充公!”他冷酷宣判,語調滲入惡毒挑釁。

“若有哪位想冒抄家滅門之險……”

劉德福拈著杯蓋的右手隨意一拂。

“咚!”定窯茶盞頓在桌麵,茶湯並未盪出,卻如千鈞巨錘砸在眾人心頭!

噗通!幾個管事當場腿軟跪倒。

劉德福目光如冰封寒淵,掃過眾人慘白的臉色,凝聚在四大會首身上,嘴角扯出森冷笑意。

“諸位不妨試試!看是你們人頭夠硬、家底夠厚,還是本官的運河閘口更硬更牢、更不可逾越!”

書齋時間彷彿凍結,陷入令人發狂的真空死寂,落針可聞,唯餘心跳悶響與沉香菸氣絕望扭動。

窗外夕陽最後猩紅餘暉漫過權力桌案,將運河輿圖與封鎖令卷宗染得血紅,宛如凝固的潑墨血痕。

四大會首麵無人色,汗透重衫,垂首縮肩如待宰羔羊,連呼吸都壓抑。

死寂中,一個年輕書卷氣的聲音在角落顫抖響起,許是賬房或小管事,帶著焦急與微弱正義感。

“劉……劉大人,使不得。商路斷絕,南河堡今冬必缺物資。

天寒地凍,運河將封……草原韃子來攻……邊堡如何守?堡破……多少軍民遭屠戮流離……生靈塗炭啊!”

聲音如投水石子,突兀尖銳。

所有人目光聚焦那發聲人,充滿驚懼與複雜,有人如看死人,有人眼底閃過認同與絕望。

“哼!”一聲嘲諷的鼻音從主位傳來,打斷微弱諫言。

劉德福眼底寒光如毒蛇利齒,鎖定角落人影,虛偽平和斂去,換上冰冷公事公辦麵孔,義正詞嚴如宣聖諭:“生靈塗炭?本官管不著。清淤是幽州府合議命令,為萬千行旅性命。”

他微微前傾,壓迫感陡增,目光掃全場,語調轉刻骨冷漠:“南河堡是否缺衣少食,能否過冬……自有帥司過問,守土將官承擔。”

“至於守不守得住?將士是否效死?這些……”

他故意停頓,臉上浮現置身事外的殘忍輕鬆。

“嗬……與漕運何乾?與本官何乾?”

劉德福聲音再次拔高,滿是官方權威:“本官隻是傳上官令,諸位需體恤朝廷苦衷,莫讓漕運司為難!”

軟中帶硬,笑裡藏刀,字字誅心。

“體恤”“不為難”實則警告:誰敢挑戰,日後買賣,在幽州必將寸步難行,甚至死無葬身之地。

“噗通……”趙胖子龐大身軀癱軟椅中,麵如金紙,幾近虛脫。無他,商隊運送糧食最多。

四大會首心如明鏡,這劉德福是以權謀私,這道閘口封鎖令是捏住南河堡頸動脈的血手機

斷水即斷血,水路扼殺徹底掐死邊堡借漕河補給的可能。

改走陸路?千裡崎嶇線成本陡增數倍,冬雪封山、道路泥濘、盜匪如蟻,其中是否有劉德福默許縱容?無人敢想敢證,亦無人敢冒險。

這重負足以碾碎根基未穩的邊堡。

一座堅城斷了生命線也隻會在寒冷饑餓中窒息坍塌。

劉德福淡漠掃過被權勢懾服如砧板魚肉的“財神爺”,眼中暴戾殺機退去,重端茶盞,優雅撇開浮葉,神態恢複雍容平靜,帶著品茗怡然。

書齋內,沉香依舊。權勢已在談笑間化為巨網。

這張網,借朝廷漕運命脈織就,浸滿複仇的毒汁,自幽州府衙,急速罩向茫然未覺的小南河堡。

運河斷糧的鐵索與草原劫掠的屠刀!

一明一暗,雙刃懸頂。

正以朝廷“法度”之名與塞外野蠻之力,自冰冷河水與荒寒曠野兩端,向著那座孤堡狠狠絞下。

燈影初上,商賈們狼狽離去。

書齋內燭火搖曳,映照出劉德福臉上的冷笑與狠厲,血色浩劫的絞盤已然轉動,無可阻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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