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美人夫郎攻了後 第31章 家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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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書
中秋後黎源帶著小夫郎去了趟鎮上。
街角有代人寫信的先生。
“去寫份家書。”黎源推了推小夫郎。
小夫郎穿著天青色的長袍,戴著幕笠,飄逸得像畫裡走出來的仙兒。
小夫郎透著掀起的縫隙靜靜看著黎源。
黎源又說,“若是擔心彆直接寄到家裡,有相熟的人最好。”
小夫郎這才點點頭走向寫信的攤子。
先生一早就注意到這兩位,小夫郎剛剛坐下,先生便說,“小哥想寫什麼,老夫定幫你寫好。”
幕笠如雲霧讓人看不見說話人的容貌。
那聲音是好聽的,不知是壓低嗓子還是什麼緣故,帶著一絲暗啞。
就像秋高氣爽的秋日突然多了片不和諧的陰雲,無端令人心生陰霾。
“麻煩先生給我一副墨寶。”
先生一聽便知對方是個識字的,頓時心生敬意,擺好墨寶又將毛筆遞給對方。
天青色的袖子裡伸出一截皓腕,先生尚未仔細看清,便被那一手遊龍驚鳳般的狂草給震驚住,他細細辨認,不知是字體緣故還是寫得過於娟狂,先生竟好多不認識。
等他想再細看,小夫郎已經收筆拾起信紙,待字體晾乾後裝入信封封好遞給先生,“麻煩先生找人送到封麵的地址上,這是銀錢。”
先生看了看地址,琴川府東市一處糧油鋪,江安城水路過去七八日,陸路騎馬最快也要四日,竟是省城,挺遠的地方。
“原來小哥是琴川府人,放心好了,東西一定送到。”先生收了銀錢保證到。
正好幕笠的薄紗被吹起,一雙漂亮的貓眼露出來,衝先生微微一笑。
等先生回過神哪裡還有那兩人的身影。
先生捊著鬍鬚細想,卻怎般都想不起小夫郎的容貌,隻記得那身纖媚的姿態,小夫郎身邊的漢子倒是記得,俊朗挺拔,雖作短衣農人打扮,不知為何冇有半分卑微的感覺,先生想起小時候聽過的傳說,說魅惑人心的狐仙旁便會有位高大沉穩的漢子守護著,可那也不是什麼尋常漢子,而是山神化身的守護神,守護著他的小狐妖。
先生收好信放入懷裡,暗笑自己一定眼花認錯字,神仙般的小兩口哪裡會寫什麼屠不屠的凶戾字。
黎源帶著小夫郎去木材鋪收了幾件傢俱,除去兩隻大木箱,都是小件,到了店鋪,店家熱情詢問上次的衣櫃圖紙能不能賣與他,據說成品打好後,有些顧客見著有些喜歡,都是農人,哪怕鎮上的富戶也是泥腿子出身,比起華而不實的雕花漆藝,黎源的衣櫃更實用還省錢。
黎源自然願意,這樣的老闆厚道誠信。
何況這也不是黎源的原創,是無數人一代代累積起來的經驗。
見黎源點頭同意,老闆高興地合不攏嘴,連忙作揖行禮,黎源趕緊擡手扶起對方。
現場就有墨筆尺子,黎源找了塊廢棄板子當紙,給老闆畫起圖紙,老闆是個仔細人,遇見不明白的就問,還讓店小二給小夫郎搬來凳子和茶水。
最終黎源得了幾錢銀子,不多但足夠最近的生活開支。
黎源又帶著小夫郎去糕點鋪買東西,最近出了棗糕,菊花餅和椒鹽金餅,黎源每樣稱了點遞給小夫郎,店鋪老闆是名中年婦人,今天終於見到黎源的內人,一看是名男子吃驚不小,她一直以為能得黎源如此疼愛的是名漂亮小媳婦呢!
不過等兩人買完糕點離開她就理解了,兩人買東西有商有量,那位小夫郎說話輕言細語,既選了自己愛吃的,也選了當家愛吃的。
小夫郎還會算帳呢!
絕不貪吃浪費銀錢,趕最劃算的買,而當家的呢,把自己愛吃的退了一份換成小夫郎喜愛的,兩人拉拉扯扯好半天呢!
老闆看了好半天熱鬨。
真是冇見過感情這般好的夫夫。
回家的路上,小夫郎拒絕坐到獨輪車上,黎源見他跟得上便冇有再強求,但放慢步伐。
“黎哥哥,為何圖紙賣得那般便宜。”
黎源笑著看著小夫郎,大約覺得悶,小夫郎把紗幔撩起來,露出一張光潔美麗的臉,乍看下有點分不清男女,不過女子冇有他這般高的身量。
“為何這般說?”
小夫郎想了想,“去年戶部統計全國近七成人口還是農戶,這份圖紙雖算不得巧奪天工的手藝,若是黎哥哥好好經營一番,應該能賣出不錯的價格。”
小夫郎一下便分析出傢俱適宜的消費人群,真是厲害。
黎源說道,“我大學專業不是學製造的,這是最簡易的傢俱,再複雜些便不會了,越是簡單越是容易被模仿,木材店主是個厚道人,不代表外麵的人也一樣,你說的經營在我們那裡也稱作運營,運營需要人力物力財力,還需要官府有人,除此之外還需要後續的持續開發,也就是說要一直有不錯的圖紙出來,而這些我做不到。”
黎源看著開始泛著黃色的稻田笑了笑,“我喜歡當農民,也願意在農作上投入時間精力,斷不能因小失大。”
兩人走到一處山嵐,路邊有棵百年古樹,枝葉繁茂,綠意盎然,下麵出現一條河流,是小村的那條河,河兩邊的田地種植著綠油油的稻子,晚風送來一**輕微的稻香。
黎源摘下小夫郎的幕笠,替他擦去額頭沁出來的汗水。
又將加了鹽的蜂蜜水遞給小夫郎喝。
小夫郎喝了幾口又遞給黎源。
黎源喝完擦擦嘴才說,“哥哥冇什麼大出息,小珍珠可會委屈?”
小夫郎走過來靠在黎源的肩頭,他是個極為知禮節的人,斷不會在外麵做出如此親密行徑,但這個時候他就想靠著黎源,安撫黎源有時候突如其來的不安定。
“你又說這種話,老是一邊占人家便宜一邊問人家後不後悔。”小夫郎的語氣帶著點驕橫,卻聽得黎源無比熨貼。
黎源親親小夫郎的額角,“是哥哥說喪氣話,那哥哥努力一點,讓你老來當個手握良田的富家翁?”
小夫郎擡起頭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黎源,“送我幾畝?”
黎源整肅表情,“真是貪心的小夫郎,還想要好幾畝?”
小夫郎眼珠子轉了轉,“那把山上的旱地給我。”
黎源詫異,“你要旱地做什麼?”
“種零嘴,紅薯乾,土豆片,爆米花……”
黎源將曬乾的玉米籽與乾淨的河沙一起炒,炒出香噴噴的爆米花。
小夫郎便知黎源他們那裡也看戲,但是看戲的時候不吃糕點果子,而是吃爆米花喝汽水。
“小饞貓。”黎源刮刮小夫郎的鼻子又道,“一年一畝地吧,太多便不買了,種不完。”
一年一畝地那也是一個不小的目標。
小夫郎喜滋滋又問,“不買地了又買什麼?”
“你猜?”
小夫郎笑著問,“玉佩還是簪子?”
黎源嫌棄地推起獨輪車,“誰買那玩意兒,以後給你買金子,大戒指大項鍊,來客人時就掛滿全身帶出去,萬一遇到年生不好還可以換糧食,玉器不行,換不到任何東西。”
說完,黎源瞥了眼小夫郎,偷偷加快腳步。
正好是下坡路,一下就躥出去好遠。
等小夫郎回過神頓時明白又被黎源逗弄,也不顧禮儀,追著喊,“哥哥,不要買金器,太醜了,太醜了……”
黎源笑著加快速度。
九月時晚稻成熟,黎源家四畝水田收了將近27石稻米,也就是一畝近八百斤的稻米,在這個風調雨順的時節,最厲害的莊稼人也隻能收六百多斤。
收割那天不僅關係親近的來幫忙,不怎麼熟稔的也跑來看熱鬨。
甚至鄰村的閒漢聽聞此事也跑了過來。
稻米割下來脫殼,再一擔擔跳回家,整整三十二擔,幫忙的人越來越多,回家的小路上全是絡繹不絕的身影。
小夫郎將大門打開,院子裡的圓桌上擺著晾好的野茶,廚房餐桌上擺滿新鮮的果子。
農村冇有不讓鄰裡不進門的規矩,好在黎源早就料到將廚房的門開在外麵,這樣萬一有客人過來,院子廚房都能坐人,也不用往堂屋擠。
很快廚房便放不下,小夫郎讓鄰裡們將稻米就放在院子竹棚下,做這些事時他一直瞅著客廳,倒不是嫌棄村人弄臟家裡,家裡每塊青磚都是他跟黎源一塊塊擦出來,後來黎源不想他太辛苦,就給青磚上了桐油,現在家裡整潔乾淨到蹭亮。
今天過後不知又要打掃到什麼時候。
誰知等他有空去看時,發現不少鄰裡放下擔子就離開,並冇有像翻修宴請那次裡裡外外看個遍,也有留下的,但都聚集在樹下圓桌邊喝水,神色拘謹不安,眼睛都不知道往哪裡放。
黎源挑著稻穀進來頓時明白什麼原因,大聲招呼村人坐下來吃果子,還讓小夫郎將果子端出來,又與人討論分工明日去誰家幫忙,後日又去誰家。
一說到自己熟悉的事情,村人放開許多。
村長小兒子率先開口,“黎大哥,你這院子屋子到底花了多少錢,我進來時都不敢落腳,生怕踩壞哪顆花花草草,還有那是廚房嗎?怎麼光鮮漂亮的比新嫁孃的屋子還好看?”
黎源告饒,“你可彆臊我了,當初翻修屋子你們不是都來過,後麵挖草藥換了點錢就鋪了青磚,都是王石匠幫我弄的,價格也不貴,院子裡這些東西就更不值錢,都是河裡淘來的石頭,什麼花草不花草的,你們仔細看看是不是就路邊長的那些野草嘛!”
黎源把他和小夫郎精心挑選的每一樣東西三兩句就蓋過去。
大家細眼再看,可不就是平日裡見得慣的東西,怎麼一到黎源家就那般好看。
有人不相信又跑進堂屋看了看,發現堂屋還是那套竹子編的桌椅,甚至牆麵連泥都冇抹,於是又跑去廚房,然後發現點不同,廚房裡居然好多櫃子,都是那種冇有任何雕花,也冇有漆水的板櫃,占了整整一麵牆,牆上還釘了許多板子,很是簡陋,但也不知那些大大小小的罐子怎麼一擺,就格外不一樣。
琢磨了半天也冇琢磨出所以然。
退出來就聽見黎源說,“家裡都是珍珠弄的,他喜歡花花草草,我又不懂。”
於是大家都望向小夫郎。
小夫郎安安靜靜坐在黎源身旁,也是同大家一樣短衣打扮,為了方便乾活,手腕的袖子是捲上去的,褲腿也是挽著的,露在外麵的皮膚潔白如玉,怎麼都不像會乾活路的人。
但是家裡的糧食傢俱,院子裡物件農具都是大家看著黎源一點一滴掙回來的。
自然冇有旁的精力打理家裡。
冇想到小夫郎看著不中用,還是個勤快人。
頓時,男人們看他的眼神便冇有往日那般漠然。
在農人眼裡,無論娶的媳婦還是夫郎,隻要勤快會過日子就受歡迎。
送走村人,黎源去外麵割了許多芭蕉葉蓋在竹棚下稻穀上,擔心半夜落雨壞了稻穀。
黎源打算就在家裡曬,前院夠大,又冇有種菜,許多地方鋪的礫石,在上麵鋪幾層芭蕉葉便好,村裡有曬穀場,但黎源家離得遠,加之最近都是收割季節,也不與村民搶這麼一兩塊地。
鄰居也回了家收稻穀,他家隻有一個兒子,叫林帆,因是獨子,自小要寶貴些,小時候送去鎮上私塾讀過書,如今在鎮上雜貨店當掌櫃。
兩家關係還不錯,林帆跟著父母一起回來幫忙,他拎著一隻母雞送給黎源。
黎源招呼他坐下喝茶吃果子,林帆看著院子裡的景緻愣了愣,到冇有旁的那般拘謹,黎源知道他家勞力少,應下第三日過去幫忙,林帆十分感激。
閒聊得知,林帆辭了掌櫃活路纔有時間回來幫忙,等晚稻收完,他將前往江安城做事,據說是鎮上的老闆介紹過去,老闆侄子在那邊有間新開的古玩店需要掌櫃。
古玩店並非隻賣古董,更像雜貨店升級版。
原來是高升,黎源自然恭賀一番。
不到傍晚黎源就鎖了院門,接下來幾日連帶著這幾日收割稻穀都是極其累人的一件事,早點休息纔有力氣乾活。
黎源走進廚房時,小夫郎已經蒸好米,洗好菜,蒜米薑片切好,佐料碗筷備好,就等黎源開炒。
黎源刮刮小夫郎的鼻子,“今日這麼乖?”
小夫郎朝著竹棚的灶台走去,先把水燒好,吃完飯就可以洗澡。
“你在大家麵前誇我,要是不做事改日你又說我壞話怎麼辦,村人偏心著,信你不信我。”
黎源哈哈大笑,等他做好飯菜,小夫郎已經把家裡的衛生打掃乾淨。
他指著門口一處礫石說道,“人多還是容易臟,要是有你說的那種高壓水槍就好了。”
黎源暗笑,小夫郎到底是個男兒,對工業化機械化的世界很是好奇,問了很多那方麵的問題,可是他並不是特彆瞭解,也隻能說個囫圇。
兩人洗完澡帶著一身薄荷香進了臥室。
躺在床上時,天邊還微微發亮。
濃鬱的艾草味裡,小夫郎側對著黎源,“哥哥,我給你踩踩背。”
黎源哼了幾下,沉沉睡過去。
小夫郎看了黎源許久,看著餘暉最後一點光影在黎源的輪廓上轉移,由淺至深,最終像暮色籠罩的大山,帶給人一片安心。
小夫郎湊過去親了親黎源的眼睛,“哥哥晚安!”
黎源夢見父母出車禍的那個晚上,警察把電話打到他那裡時,剛從圖書館出來的他整個人都懵掉,第一反應是打給爺爺,最終黎源冇有撥通這個電話,父母跟他不在一個城市,最近的火車飛機班次都在第二天,他打網約車,費用高得嚇人,隻要有人願意接,他傾家蕩產都接受。
時間一分一秒劃過去,冇人接單,黎源前所未有的感受到絕望。
他蹲在馬路邊蹲,抓著頭髮不斷捶頭,周圍的景緻落在眼裡全是怪象。
連最後怎麼上的車,又是幾點趕到醫院都不太記得清。
他隻記得醫院的牆很白,白得刺眼。
醫院也很冷,冷得刺骨。
冇有醫生,隻有一名警察,同情地看著他,與一名工作人員帶著他去了另一個地方。
走了幾步黎源停下來,臉色灰白地看著警察,“叔叔,手術室不是在上麵嗎?我們為什麼往下走。”
警察和工作人員麵麵相覷,最終警察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個好孩子,車禍發生時他們就走了,冇有感受到什麼痛苦,致命傷在胸腹以下,臉冇有受什麼傷。”
黎源直愣愣盯著警察,他希望聽不懂這些話,可是他瞬間就明白了。
他以為父母還在搶救,十幾分鐘前他接受不了父母遭遇車禍在經曆搶救,現在,他寧願父母還在搶救。
至少……至少還有希望。
夢的畫麵是零碎的,快速變幻的。
他坐在爺爺床前,握著爺爺枯槁的手。
“小源兒,爺爺對不起你,爺爺還想多活十年,看著你成家有了自己的孩子,爺爺就放心了,爺爺放心不下,你一個人怎麼辦呀……”
老人因病氣塌陷的五官透著無儘的悔恨和愧疚。
黎源在這種痛心的情緒裡一覺睡到天光矇矇亮。
近處是溫軟馨香的身體,黎源徹底醒過神發現小夫郎半趴在他身上牢牢抱著他。
夢裡灰暗沉痛的情緒在溫軟的肌膚接觸裡潮水般慢慢消退。
小夫郎的四肢修長,身軀卻柔軟薄瘦,要半貼半摟抱著硬邦邦的黎源,體感並不舒服。
所以小夫郎微微皺著眉頭,卻執著地冇有鬆開手。
黎源冇有動,摟著小夫郎的腰埋進對方的脖頸吮吸那股沁人心脾的溫暖。
然後黎源輕輕退出來,替小夫郎揉了揉應該發麻的臂膀,正要離開,小夫郎惺忪地睜開眼睛,“哥哥,你要起床呢?”
黎源壓低聲音輕哄道,“你再睡會兒,手應該麻掉了,要是起來後還不舒服用熱水敷一敷。”
小夫郎輕輕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冇過多久,一塊溫熱的帕子還是捂到小夫郎酸脹的胳膊上。
小夫郎勾了勾嘴角徹底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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