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囚三十年,重生後我踏碎皇城 412
溫慕春的家書
晚飯後,沒有循之前的習慣去遛彎兒,裴佑璽親自煮茶送到父母麵前。
溫令儀端起茶盞,輕輕撥動著浮葉,抬眸看向裴祈安,語氣平和:“玉郎,現在可以說了吧?是大周那邊有事,還是大齊?”
裴祈安知道瞞不過她,輕歎一聲,從袖中取出那封奏摺,遞了過去:“是慕春大哥的信,你看看。”
溫令儀接奏摺的手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大哥溫慕春遠在大齊為王,平日裡書信往來雖不算頻繁,但逢年過節、或有要事從不缺席。隻是,自祖父祖母去世後,這還是大哥第一次正式上奏。她心中隱隱有了預感,這封信的內容,隻怕對自己是沉重的。
她緩緩展開奏摺,熟悉的、略帶鋒芒卻又內斂的筆跡映入眼簾。開頭依舊是例行的問安,稟報大齊境內政通人和,民生安定,商貿漸興,並詳細陳述了幾項主要的治理成效:興修水利,引大昭新稻種,使得大齊原本貧瘠的北部糧產倍增;鼓勵桑麻,設立官辦織造局,與大昭互通有無,百姓生計多了一條出路;整頓吏治,簡化律法,使得政令暢通,民可安居樂業。
字裡行間,能看出溫慕春治理大齊的用心與成效。他並非一味照搬大昭模式,而是結合大齊本地風土人情,因地製宜,使得這片原本因戰亂和舊製而凋敝的土地,漸漸煥發出了生機。他甚至在信中提到了借鑒江南女子書院的經驗,在大齊嘗試設立了女子學堂,雖規模尚小,阻力不小,但已邁出了第一步。
看到這些,溫令儀嘴角不由泛起一絲欣慰的笑意。大哥雖遠在異國他鄉,卻從未忘記肩上的責任,將大齊治理得井井有條,這讓她懸著的心放下不少。
然而,當目光掃過奏摺後半部分時,溫令儀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握著奏摺邊緣的手指微微收緊,指節泛白。
“聞祖父祖母同日仙逝,噩耗傳來,猶如晴天霹靂,慕春遠在千裡,未能於二老榻前儘孝送終,實乃此生最大憾事,五內俱焚,痛徹心扉。每思及此,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猶記幼時,祖父雖嚴厲,卻常將慕春置於膝頭,講述沙場舊事,教導為人處世之道,祖母慈愛,噓寒問暖,親手縫製衣衫,其音容笑貌,曆曆在目。後溫家蒙難,慕春被困後宅,形同廢人,彼時心灰意冷,隻覺此生儘毀。是祖父暗中籌謀,是祖母默默垂淚,更是阿寧你不惜以身涉險,處處以家人為重,不惜自損而救祖父、父親和我出半邊月的桎梏。”
看到這裡,溫令儀的視線已然模糊,淚水無聲滴落在奏摺上,暈開了墨跡。她彷彿能看到遠在大齊的大哥,在接到祖父祖母去世訊息時,那瞬間的崩潰與巨大的悲傷。他雖已是位高權重的齊王,但在祖父和祖母麵前,永遠都是那個未能承*歡膝下、心中懷著深深愧疚與遺憾的長孫。
“祖父臨終前,托付阿寧照看溫家,此言慕春亦從家書中得知。阿寧,大哥在此,遙拜謝過。如今二老攜手西去,黃泉路上相伴,或可稍減孤寂,然為人子孫者,未能送終,此恨難消,此痛難平。”
“阿寧,你代兄儘孝,送走二老,大哥欠你良多。如今,溫家重擔,亦大半落於你肩。大哥遠在大齊,不能為你分憂,心中慚愧。唯望你善自珍重,勿要過於傷懷。祖父祖母高壽,走得安詳體麵,已是福報。我們需向前看。”
“大齊之事,阿寧不必掛心。兄在此處,必恪儘職守,治理好封地,使之成為大昭可靠之屏障,亦不負祖父當年期望,不負朝廷信任。他日若有機會,定當回京,親至祖父祖母墓前,磕頭謝罪。”
“另,聽聞明熙誕下郡主,天降祥瑞,兄心甚慰。備下薄禮,已隨信使一同送往京城,願小郡主平安喜樂,福澤綿長。”
“慕春,頓首再拜。”
信很長,寫滿了溫慕春對父母的追思與愧疚,對妹妹的感激與牽掛,以及對家國未來的責任與承諾。字字泣血,句句含情。
溫令儀讀完,已是淚流滿麵,將奏摺緊緊捂在胸口,彷彿能透過這紙張,感受到遠方兄長那顆同樣悲痛而孤寂的心。
她想起大哥年幼便受半邊月之苦,看似是為了二哥擋住了帝王猜忌,,可被困方寸之地,消磨了最好的年華的他是捨身為了全族。
後來雖得自由,遠封大齊,看似尊榮,實則何嘗不是另一種形式的成全?他所求的,不過是家人的平安,是妹妹能不再因思念女兒而難過。如今,連最後儘孝的機會都已失去,他心中的苦楚與遺憾,可想而知。
“娘。”裴佑璽看著母親如此模樣,心疼不已,上前輕輕扶住她的肩膀。
裴祈安也來到她身邊,將她攬入懷中,低聲道:“哭出來吧,阿寧,彆憋在心裡。”
溫令儀靠在夫君懷中,壓抑許久的哭聲終於低低地傳了出來,不是為了祖父和祖母的離世,而是為了大哥那深沉如海、卻無法宣之於口的庇護和疼愛。
哭了許久,溫令儀才漸漸止住悲聲。她抬起淚眼,看著裴祈安和兒子,聲音沙啞卻堅定:“我想大哥了。”
裴祈安用指腹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痕,沉聲道:“大哥也必定想家了。他對你的維護,對溫家的擔當,隻是這份擔當確實太苦了。”
“爹,娘。”裴佑璽開口道,“大舅父在大齊那麼久,為何不趁機讓大舅父回來一趟?”
溫令儀聞言,心中一動。她思索片刻,看向裴祈安:“玉郎,大哥在信中提及,他日若有機會,想回京祭拜祖父祖母。我們可否主動一些?”
裴祈安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以朝廷的名義,召齊王回京述職,兼以祭祖?”
“是。”溫令儀點頭,“如此一來,名正言順,也不會讓大哥覺得是施捨或憐憫。他離京多年,也該回來看看了。看看如今的大昭,看看京城的家人,也讓他在祖父祖母墓前,好好說說話。”
裴祈安立刻點頭:“好!此事我來安排。如今大齊政局穩定,大哥回京一段時日,並無大礙。正好也可讓他將治理大齊的經驗,與朝臣們分享一二。”
這個決定,讓溫令儀心中慰藉不少。她知道,這對於大哥來說,將是一次極其重要的心靈慰藉。
隨後,溫令儀親自執筆,給溫慕春回信。信中,她並未過多安慰,隻是細細描述了祖父祖母臨終前的安詳,描述了葬禮的隆重與哀榮,描述了家人如今的狀況,也寫下了召他回京的決定。她告訴他,京城的家永遠是他的家,家人永遠都在等他回來。
信使帶著皇後的親筆信和皇帝的旨意,再次踏上了前往大齊的路途。
而溫令儀,在經曆了這又一次的情感衝擊後,似乎將那份對至親的思念與護佑,更深地融入了每日的一餐一飯、對夫君兒子的叮嚀關懷之中。她深知,活著的人,唯有更好地活著,彼此溫暖,相互扶持,纔是對逝者最好的告慰,也是對遠行者最深的牽掛。
窗外,夜色漸深,寒星點點。但在這溫暖的宮室內,一家人彼此依靠的心,卻比任何時刻都要緊密。過去的傷痛與遺憾,或許無法完全抹平,但愛與責任,會指引著他們,繼續堅定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