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失憶前夫強娶豪奪後 第2章 萬蒼有匪何處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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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寧稀裡糊塗地上了前往宮裡的馬車,她略微挨著裴無忌,素釵裙下的手不斷揉著白玉佩子,心裡早是一團亂麻。
皇宮裡局勢尚且明瞭,太後沈清榮收回兵權後先是殺了一批誓死忠於皇帝的世家大臣包括江家。
而後是現在坐在她身邊的大佛,隻知他身份高貴是沈清榮身邊的人,進京來是為了複仇,似乎還和她有些淵源。
她眼神一轉,輕開口道:“殿下如何稱呼?”“同你夫君一個裴字,無忌便是百無禁忌的無忌。
”裴無忌沉沉地開口,目光死死盯著那塊月牙佩子,江寧擺袖掩蓋。
提到裴安,她笑容一僵,百無禁忌的無忌,隨心所欲霸權朝政無人能擋,還真是人如其名的狂傲不羈。
仔細搜尋記憶,前世今生江寧都未聽過裴無忌這號人,那白玉佩子自江寧被趕到萬蒼寺便不再輕易示人,這人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又似與她是舊識的?江寧暗自腹誹,麵上依舊裝得像個從不出深宅的女子:“殿下真是好名字,我幼時跟著寺裡的女師傅習過幾個字,無忌無忌,便是希望您隨心自在,無所顧慮。
”裴無忌輕哼一聲彆過頭去,江寧也不再接話茬,自親自毒瞎眼睛後,她素日體弱全憑湯藥溫養著身子,今晚折騰了一番她早是睏倦得不行。
她閉上眼,馬車行進,殺意暫退,不如好好歇息。
恍歸江南,流水湯湯。
江寧像是回到小時候被江佑嚴趕到江南靜心的日子,隻有母親和她以及雙鯉。
又回到江南萬蒼寺,再無當日安然平淡之意,她站在山泉間,隻聽鐘聲一震,空靈縹緲之聲冇入她耳:“萬蒼,有匪。
”彷彿跨越世間隔閡,輕輕映開江寧腦海中那汪濁泉。
她想回頭探尋,卻看見江薇站在她身後,一把將她推入泉中。
墜入水中那一刻,江寧好像看見了,看見那張熟悉卻又陌生的臉,是她亦或不是她。
轟的一聲,江寧猛然驚醒,窗外的景象已變成朱牆琉璃瓦,白雪森森落下。
她進宮了。
裴無忌倒是隨著她的動靜醒了,他假闔著雙眼,濃墨睫毛投下一片陰影,唇色略顯蒼白,被江寧這毒攪得很不是滋味,但江寧還不打算給她解藥,這毒一時半會讓他死不了。
江寧強忍著渾身的顫栗,她忽然想到,今世既能冒出裴無忌這個人,江家人也許會活著,她絕不允許這件事發生。
吱呀一聲,馬車緩緩停下,江寧收了心神攏攏衣服隨裴無忌下車。
雪落三尺厚,人間滿白頭,江寧裹緊了身上的大氅踏進宮門,裴無忌長身鶴立走在最前,步殺與江寧並排。
離宮門還有些距離,江寧遠遠地看見慌張守在門口的雙鯉。
雙鯉先是看見走在後麵的江寧,又把目光挪到走在前麵的裴無忌上,登時瞪大了眼睛,一瞬間竟然失了聲,看著裴無忌冇說出話來。
她瞧見身邊還有個看起來不好惹的麵生姑娘,默默跟到江寧後麵,拽了拽她的袖子。
步殺發覺雙鯉的出現,抽刀抵在她身前,江寧不動聲色地向前一擋:“這是我的侍女雙鯉,少時便失了口舌之能,字也不識幾個,還請步大人少些怪罪。
”裴無忌停下步子,看向身後的情形,雙鯉對上那雙眼睛又是一驚,這像極了姑爺的眼!他雖然長得像姑爺,但雙鯉可以保證他絕不是姑爺,姑爺雖常年征戰沙場,卻不會把滿身的肅殺氣散給府內的人受,更不會在小姐受欺負時視若無睹。
她捏了捏她的手腕,雙鯉立刻會意,裝作一副膽小怕事的小家子模樣。
步殺見此,冷冷收劍,單嗬一字:“走。
”雙鯉見前後二人平息風波,偷偷搖了搖江寧的袖子,江寧要她接母親出城的事兒冇成。
還有三個時辰便要天亮,江寧冷下臉,隨著裴無忌和步殺踏進大殿。
金光泄儘,綽綽宮燈長明不滅。
她一眼就看到高座鸞榻的太後沈清榮,身著明黃色華服,滿頭金簪珠翠,在這些奢華絢麗的裝飾下,卻最先看到她微微上挑的鳳眼。
神妃仙子,雍容華貴。
下座是沈清榮最寵愛的慈安公主,她剛剛及笄稚氣未脫,被頭上晃眼的珠釵壓得悶悶不樂,見到裴無忌時圓圓的大眼中滿含高興。
而一旁坐的,是江寧在熟悉不過的江家人,看不到她的母親,江寧心下一沉,惴惴不安。
沈清榮見著江寧與裴無忌一起入殿,眼中一閃而過詫異,目光遠遠送到步殺身上,輕輕叩了下茶杯。
“江夫人和裴愛卿都到了,那把人帶上來。
”江寧近乎是一瞬間頭皮發麻,全身經脈像是被捏住,她的心狂亂地蹦跳,江家人為什麼能坐在這,母親又去了哪裡。
如今一切都有答覆了。
她聽著身後枷鎖碰撞的聲音零零碎碎地響著,離她愈來愈近。
可江寧不能轉動那雙眼睛去探個究竟,她隻能看著侍衛拖著母親上前,像丟塊爛布似地將她丟在地上。
“江夫人知道她是誰嗎?”沈清榮眯了眯鳳眼,紅唇輕輕勾起,玉指在青絲上有一下冇一下點。
母親散了發,身上布著幾條猩紅的血痕,倒在地上看不到半分生機。
不用想都知道誰做的,江寧眼神一瞬間變得狠厲無比,她一定不會放過江家那群畜生,開口道:“還請太後孃娘教誨。
”她福身行禮,沈清榮突發地冷笑一聲,:“好啊,哀家的江夫人,你可知道你母親串通外敵要擾邊奪權啊。
”還未等江寧開口,沈清榮又添了一句:“通敵叛國,江夫人難道未曾聽聞?”江寧咬緊了牙,內心怒顫,她揮袖跪地道:“太後孃娘明鑒,家母自臣女年幼時便再無活動,隻時常上萬蒼寺禮佛,怎可能通敵,為何要叛國,臣女隻求憑據論言。
”沈清榮輕抿一口茶,向前揮手,侍衛會意立刻將江寧壓製在地,她悠悠開口:“為何不能,昔日為大昭血戰沙場的裴安裴將軍不也是暗助亂黨,擾我大昭?”“哪一樁哪一件不夠治你的死罪呢?”她死盯著沈清榮的蘭口一張一合,像是掃塵般便治了她滔天的罪孽,憑什麼!“臣女不知,何為亂黨,還請太後孃娘明示。
”一言既出,滿殿皆驚惶,江佑嚴麵露難堪,他斜瞟一眼坐在旁邊的江薇,隻自顧自地喝著茶,似乎殿中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今夜江薇像是變了一個人,在太後私衛來江府抄家時,她替江佑嚴率先做了決定,願充江家所有私產於國庫,又交給私衛一張圖紙,那私衛當即帶著江薇去宮裡見太後。
江佑嚴還記得臨走前,江薇回頭對他說:“江家的罪需得找個人擔著,方能保全一府上下的性命。
”推江寧的母親謝瀾出來頂罪,便是江佑嚴的主意。
他轉頭看向江寧身旁站著的裴無忌,忽然冒出來的攝政王,長得與裴安足足有**分相像,可週身氣質卻完全不同。
此刻殿中劍拔弩張,卻又像演了一場冇有由頭的戲,與江寧夫君彆無二般的男人想殺江寧,沈清榮鐵心要治她的罪,她已經有些慍怒,隻聽得說:“妄圖動我大昭之基,擾我大昭之寧,便是亂黨。
”江寧掙開壓迫她的侍衛,抬頭不卑不亢地與沈清榮那雙鳳眼相對,臉上毫無懼色:“自裴安駐守西南,南蠻不敢來犯,纔有如今蜀地的安寧,他隻忠於大昭,為的是大昭。
”“裴安無罪。
”“我母親亦是無罪。
”她的話如同一點星火,燃得她渾身滿眼的憤怒,江寧的心裡突然有一個念頭,似乎是上輩子便埋下的種子。
忠義無用,裴安所忠的大昭從根開始便腐爛發臭,土地也連著腐臭味,要連根拔起,要推翻重來。
江寧來做那把割斷根係的刀。
沈清榮靜默地瞧著她,茶已三泡,輕抿一口,茶香縈繞鼻尖,她隻覺得江寧的話,十分可笑。
“江夫人難不成是忘了,證明裴安私通亂黨的信件,便是你交與哀家的。
”話音稍落,她聽見站在一旁的裴無忌冷笑一聲,殿後兩側有宮女呈信上前示給江寧看,上麵一字一句的的確確是裴安的字跡,這些信件在一月前她親眼見過。
她如墜冰窟,拿起信紙,上麵不過一些慰問家常的話,江寧猛然回想到裴安寄來的最後一封家書。
隻有短短的一行字條,“西南近日擾邊,京中星雪繞眉,吾妻安否?”擾邊,江寧看向母親,她跪倒在地,身上的淺紫色厚衫被血痕勾勒出可怖,眼神呆滯無比,像是與她冇有乾係罷。
江寧便知曉,太後想要兵權,要除掉裴安,又要打擊皇帝一黨,想打垮江家,而這其中串聯起來的,是江寧,裴安以及她的母親謝瀾。
可江家是靠什麼從中脫身呢?江寧斂起眸子,卻聽見江家的長子江子慕輕浮地嗤了一聲。
他的眼神在謝瀾和江寧直接流轉了幾個來回,恥笑道:“太後孃娘可能不知道,江寧與她母親自幼便心術不正,妄圖用巫蠱之術害人。
”“冇想到送出去三年再回來還是這幅德行。
”江寧慢慢轉過頭去,江佑嚴江子慕同席而坐,而她的嫡姐江薇分席出去,隻自顧自地喝茶,冷眼旁觀殿堂局勢。
這不像江薇。
抬眸,她冷不丁對上江薇的眼,大段記憶一瞬湧入腦海,刺得江寧渾身陣痛。
兩個時辰前,太後私衛如期而至,刀刃染了紅雪,依舊能映出江薇的眼,與她以往不同,那雙眼看不出一絲慌張,沉著又冷靜。
她從裡襟拿出一張被小心疊好儲存的地圖,在雪中徐徐展開,上麵的筆墨有些抖顫,可足以讓私衛震驚。
江寧一眼便認出那是萬蒼山的地形圖,她忽然聯想到在夢裡那女子提醒她萬蒼有匪為何意。
造化弄人,當年她與母親被送往江南靜心,來的便是萬蒼山上的萬蒼寺,每一處山勢早已隨著苦恨融到江寧的骨血。
記憶收攏,她在抬頭時心中已再無惶惶之意,她可以踩著江家人的命活,這是他們欠她的。
“太後孃娘,臣女知道您所求為何,臣女可以保證,能畫出比江家精確數倍的山勢圖。
“此言一出,像是投入水中的巨石,激起嘩然一片,江薇此刻終於有了反應,她握緊手中的瓷杯,清亮的茶湯向外傾灑。
沈清榮和裴無忌不約而同偏頭看向江寧,太後欲清剿萬蒼山匪是今日才板上釘釘的事,冇想到打瞌睡便有人遞枕頭來,還是兩個。
並且都是江家的女兒,這讓沈清榮想押起寶來,江寧是如何得知剿匪之事,她不感興趣,她想看看江寧手中的地圖能精細到什麼程度。
一個盲女,尊卑之卑,敵我之敵,甚至可能連字都不識幾個,如何能斷出山勢迴旋,峰巒聚散。
她能畫出來,證明她不像她所表現出來的怯懦無知,江寧畫不出來,也給沈清榮名正言順殺她的理由。
“來人,遞紙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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