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死對頭雄主百萬星幣買下後 高燒的囚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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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燒的囚鳥
醫療機器人冰冷的掃描光束在洛蘭身上移動,發出細微的嗡鳴。那代表著“高熱”、“感染”、“脫水”和“精神力極度不穩定”的刺目紅光,在西裡爾(林默)冰藍色的瞳孔裡瘋狂閃爍,像無聲的警報,狠狠敲打著林默的靈魂。
果然……感染了!而且情況比預想的更糟!林默的心猛地沉了下去。那些拍賣場的汙穢環境,粗暴的消毒,還有……還有他(西裡爾身體)昨晚那場帶著評估意味的、毫無溫度可言的“處理”,都是壓垮駱駝的稻草!洛蘭的身體本就虛弱到極限,像一根繃緊到極致的弦,此刻終於徹底崩斷了。
“注射廣譜抗感染奈米製劑,劑量alpha-3。”林默(西裡爾)的聲音響起,依舊是那種慣常的、不帶起伏的冰冷命令口吻。這具身體的肌肉記憶和語言習慣強大得可怕,即使靈魂在驚濤駭浪中掙紮,出口的話語依然精準而冷漠,如同設定好的程式。
“是,閣下。”醫療機器人迅速執行。一支細小的針劑無聲地刺入洛蘭手臂的靜脈,透明的液體緩緩推入。
林默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寬大的床上,洛蘭顯得更加瘦小脆弱,像一片被暴風雨摧殘後即將凋零的葉子。蒼白的臉上是不正常的潮紅,眉頭痛苦地緊蹙著,長長的睫毛被生理性的淚水濡濕,黏在眼瞼下,隨著急促而困難的呼吸微微顫動。原本淺金色的髮絲被冷汗浸透,淩亂地貼在額角和頸側。那隻被重新處理過的殘翼,此刻在無意識中也無法安穩,微微痙攣著,帶動著包裹的敷料邊緣滲出一點刺目的淡黃色組織液——感染加劇的征兆。
最讓林默(靈魂)揪心的是洛蘭那細微的、如同受傷幼獸般的呻吟。每一次艱難的吸氣都帶著灼熱的痛苦氣息,破碎的嗚咽從緊咬的唇縫間斷斷續續溢位。即使在昏迷的高熱中,那份深植骨髓的倔強和痛苦也未曾消散。
退燒!必須儘快物理降溫!林默作為醫生的本能在他靈魂深處瘋狂呐喊。這具身體的原主西裡爾·阿斯塔,恐怕從未想過要親力親為照顧一個“低賤”的亞雌,哪怕這是他買回來的財產。但林默不能等!高燒持續下去,對洛蘭本就脆弱的神經和身體將是毀滅性的打擊!
“準備冰敷袋和生理鹽水擦拭。”林默(西裡爾)再次下令,聲音依舊平穩無波,但隻有他自己知道,這短短一句話背後,是靈魂與身體本能多麼劇烈的角力。他必須藉助命令機器人的方式,來“合理化”接下來的行為。
機器人很快取來了柔軟的冰敷袋和溫熱的生理鹽水毛巾。
林默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忽略掉這具身體深處傳來的、對“觸碰低等生物”的微妙排斥感。他伸出手——那隻昨晚還帶著冷酷評估意味觸碰過洛蘭傷處的手——這一次,他的目標是洛蘭滾燙的額頭。
指尖即將觸碰到那片灼熱皮膚的瞬間,林默的靈魂清晰地感受到這具雄蟲軀體的僵硬和一絲難以察覺的牴觸。彷彿在觸碰什麼不該觸碰的禁忌。他強行壓下這股源自“西裡爾”本能的抗拒,指尖終於落在了洛蘭的額頭上。
好燙!那溫度高得驚人,像一塊燒紅的烙鐵。
林默的心狠狠一抽。他迅速拿起冰敷袋,用一層柔軟的薄布包裹好,小心翼翼地、輕輕地覆在洛蘭滾燙的額頭上。
“嗯……”昏迷中的洛蘭似乎感受到突如其來的冰涼刺激,發出一聲模糊的呻吟,身體無意識地瑟縮了一下,似乎想躲避這突如其來的刺激。但他太虛弱了,連躲避的力氣都冇有,隻能被動地承受。
林默的心也跟著那聲微弱的呻吟揪緊了。他放輕了動作,用指腹隔著薄布,極其輕柔地調整著冰敷袋的位置,避免壓迫到任何地方。這個動作,與他昨晚那帶著強製性的按壓傷口,形成了觸目驚心的對比。幸好,洛蘭在昏迷中,無法察覺這動作裡細微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改變。
接著,他拿起溫熱的生理鹽水毛巾。這一次,他的手伸向洛蘭佈滿冷汗的脖頸。當溫熱的毛巾輕輕擦拭過那纖細脆弱的頸側皮膚時,林默能清晰地感覺到指下肌膚的灼熱和脈搏的急促跳動。洛蘭的身體似乎對這溫熱的觸感反應更強烈些,喉間又溢位一聲更清晰的嗚咽,頭微微偏向毛巾的方向,彷彿在無意識中尋求著那一點點溫和的慰藉。
林默的動作頓了頓。他看著洛蘭在高熱中無意識露出的、近乎依賴的小動作,心臟某個角落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輕輕捏了一下,泛起一陣陌生的酸澀。這感覺……不屬於西裡爾·阿斯塔。這是林默的靈魂,在為一個陌生世界裡的、飽受苦難的生命而疼痛。
他繼續動作,用毛巾輕柔地擦拭著洛蘭的脖頸、耳後、手臂內側。每一次擦拭,他都全神貫注,感受著指尖下肌膚溫度的變化,同時還要壓製著這具身體本能裡那種居高臨下的疏離感。他儘量讓自己的動作看起來隻是“主人”在確保“財產”不會因高熱而徹底損毀的“必要維護”,而非一個醫生髮自內心的救治。
擦拭到手腕時,林默的目光落在了洛蘭掌心那些深深淺淺的、被他自己指甲掐出的月牙形血痕上。有些是新傷,邊緣紅腫;有些是舊痕,顏色暗沉。這些無聲的傷痕,像一把把刀子,刺向林默的靈魂。他彷彿能看到這個倔強的少年,在無數個絕望屈辱的時刻,是如何死死咬著牙,用這種近乎自殘的方式,維持著最後一點清醒和尊嚴。
林默擦拭的動作變得更加輕柔,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傷痕,彷彿在對待一件極其易碎的珍寶。這個細微的溫柔,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
時間在無聲的照料中流逝。冰敷袋更換了幾次,生理鹽水也換了幾盆。林默(西裡爾)高大的身影一直守在床邊,重複著這些對西裡爾·阿斯塔而言絕對“有**份”的動作。書房裡那份堆積如山、關乎帝國命脈的檔案,此刻早已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
漸漸地,洛蘭急促的呼吸似乎平緩了一些,緊蹙的眉頭也略微舒展。雖然體溫依舊很高,但那種瀕臨崩潰的灼熱感似乎被暫時遏製住了。他不再發出痛苦的嗚咽,隻是沉沉地昏睡著,偶爾會因為冰敷的刺激或擦拭的觸感而微微動一下。
林默終於鬆了口氣,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他直起身,活動了一下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而有些僵硬的脖頸。目光落在洛蘭依舊泛著不正常紅暈、卻比之前平靜了許多的睡顏上。
就在這時,他靈魂深處,屬於“西裡爾·阿斯塔”的冰冷記憶碎片,如同蟄伏的毒蛇,猛地竄了出來:
‘亞雌……工具……匹配品……維護財產是職責……無需投入多餘情感……他們的眼淚和痛苦,隻是試圖操控雄蟲的拙劣表演……’
這冰冷的、充滿蔑視的意念如同冰水澆頭,瞬間衝散了林默剛剛升起的那一絲不易察覺的、名為“憐惜”的暖意。他冰藍色的瞳孔驟然收縮,俊美的臉上瞬間覆蓋上一層更深的、屬於西裡爾·阿斯塔的寒霜。
他猛地收回還停留在半空、準備替洛蘭攏一攏被角的手。指尖彷彿被那無形的記憶碎片灼傷。
林默(靈魂)看著自己收回的手,一股巨大的荒謬感和冰冷的恐懼再次攫住了他。他剛剛在做什麼?他竟然……對這個被“自己”烙印、囚禁、傷害過的亞雌,產生了……一絲憐憫?
在這具屬於西裡爾·阿斯塔的軀殼裡,他林默的靈魂,究竟是掌控者,還是另一個……更深層的囚徒?他厭惡著西裡爾的冷酷,卻又被迫成為施暴者;他本能地想要救治洛蘭,卻無時無刻不被原主那冰冷的意誌和記憶所侵蝕、所警告。
他退後一步,遠離了那張大床,遠離了那個在病痛中沉睡的少年。冰冷的眸光掃過洛蘭平靜了一些的睡顏,最終定格在那隻裹著敷料的殘翼上。
價值……由他定義。
但現在,連他自己(林默),都無法定義自己在這具軀殼裡,在這扭曲的關係中,究竟是誰。
他轉身,不再看床上的人,邁著西裡爾·阿斯塔特有的、冰冷而決絕的步伐,離開了“白鴉之巢”。厚重的合金門在他身後無聲關閉,將高熱的囚鳥與靈魂的囚徒,再次隔絕在兩個世界。
隻是這一次,空氣中殘留的,除了冷冽的雪鬆氣息,似乎還多了一絲極其微弱的、來自生理鹽水毛巾的、溫熱的濕意,以及……一絲靈魂深處掙紮未熄的餘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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