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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帝國興亡史 第80章 連遭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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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州戰敗的責任人被處理了,陝西前線的人事重組也完成了,現在我們要來聊一聊在同一時期所發生在宋朝頂級權力場上的一些事。

自打李元昊公開稱帝以後,宋朝這邊全國上下都是一片喊打喊殺之聲,可讓人不解的是,宋朝準備了一年卻遲遲沒見出兵反而還被李元昊給狠狠地打了一巴掌,身為皇帝的趙禎顯然不會隻是遷怒於範雍,中書省和樞密院的那幫人自然也難辭其咎。

趙禎的怒火首先噴向了樞密院,夏守贇跑得快所以沒有遭殃,但樞密院的另外幾個大佬卻沒那麼幸運,王鬷、陳執中和張觀硬生生地被趙禎罷了官,然後一腳將這三人踢出開封:王鬷知河南府,陳執中知青州,張觀知相州,頂替他們的分彆是:三司使晏殊、知河南府宋綬和駙馬都尉王貽永。

樞密院裡的人這回倒了血黴,這裡麵宰相張士遜可謂是功不可沒,正是在他吹的一陣耳旁風讓趙禎痛下決心重組了樞密院。然而,國家眼下這種局麵,張士遜身為宰相難道就沒有一點責任?趙禎可以念及師生情誼不對他進行追責,可那些言官卻不會放過這個老頭子。

麵對一道道彈劾自己不作為的奏疏,張士遜恬不知恥地說自己並無什麼過錯,因為戰事一直都是樞密院這邊的人在主導,他和中書省的同僚根本就沒參與其中。於是,趙禎下令以後中書省的宰相和參知政事也有權參與戰事的議定和謀劃,可張士遜轉而又說這樣做會讓中書省與樞密院產生矛盾,會讓中書省背負爭權和攬權的嫌疑,因為軍事方麵的事本就應該由樞密院來負責。

聽到這話,晏殊的女婿、趙禎的機要秘書富弼當即就坐不住了,他拍案而起一語揭穿了張士遜的真實麵目:“宰相這樣說恐怕不是在害怕樞密院裡的人會說他爭權,而是在害怕將來承擔責任。”

富弼這一炮打出之後,言官們紛紛對張士遜群起而攻之,中心思想就一個:你張士遜重新擔任宰相的這一年的時間裡,你都乾了啥?

麵對質問,張士遜無話可說,即使他再不要臉,可這時候人人喊打的他也知道自己在朝堂上沒有了立足之地。他先後七次上表請辭,趙禎這才勉強同意。趙禎封他為太傅、鄧國公並允許他以宰相的身份“光榮”退休,而他也成了北宋曆史上首位以宰相之職致仕的人。

張士遜的罷相意味著極為重情重義的趙禎終於痛下決心要徹底地重新整理一下吏治和官場的風氣,自從呂夷簡和王曾的宰相班子被集體撤換之後,把持中書省執政權柄的便是被言官們痛斥為無所作為、屍位素餐的老人幫以及比老人幫裡任何一個人都要年長的張士遜。在這些人的影響下,宋朝的官場已經習慣了慵懶無為的風氣,不犯錯就是功,不做事就不會犯錯,每天準時打卡上班,每月按時領工資,如此你好我好大家好,太平盛世,如此甚好。可是,當李元昊在西北一跺腳,這些人的本相就瞬間暴露——吃啥啥不剩,乾啥啥不行,但凡此時的宰相是個稍微給力的人都不會讓宋朝在西夏麵前如此的狼狽和丟人——準備了一年的戰事竟然連個炮仗響都沒有聽到,反而被西夏人狠狠地抽了一耳光。

張士遜或許是真的老了,此時的宋朝宰相就應該是那種可以在狂風暴雨中披荊斬棘的大力水手,是一個既能懂得管理和調配錢糧又能與各種內外敵人齜牙鬥狠的政治強人,還得是一個能夠團結各種可以團結的力量一起為大宋遮風擋雨的權謀家。這些張士遜根本做不到,那麼此時的宋朝有這樣的高人嗎?

接替張士遜成為宰相的人是我們的一位老熟人——呂夷簡。在張士遜罷相的同一天,趙禎將呂夷簡從大名府召回開封並官拜尚書右仆射、門下侍郎、平章事。第三次官拜宰相的呂夷簡上任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我們在前麵所提到的重組陝西的軍政班子,聰明一世的呂大宰相也沒想到自己剛一上任就掉進了張士遜在任時給他挖下的一個大坑,沒錯,就是那個夏守贇。等到終於發現夏守贇是個廢物之後,呂夷簡這才把夏竦給扶正,然後再給夏竦送錢送糧過去,而此時的夏竦說他另外還缺兵也更缺官。

本著一切以戰事和準備戰事為重的原則,呂夷簡也將他認為最適合去到陝西的官員都推薦給了趙禎,這裡麵最值得提及的便是他對範仲淹的提攜。按理說,以範仲淹的資曆和官場升遷秩序,他能夠從越州知州的位置上被提拔為陝西經略安撫副使實在是屬於破格提拔,而提拔他的這個人正是呂夷簡。要知道範仲淹此前可是把呂夷簡當成必欲除之而後快的死敵,呂夷簡這樣做讓包括趙禎在內的所有人都不禁大為吃驚。

在範仲淹即將前往陝西履職的時候,趙禎特意召見了他。趙禎本是想在範仲淹的麵前替呂夷簡說些好話,畢竟二人此前鬥得可謂是你死我活,尤其是範仲淹簡直想生吞活剝了呂夷簡,趙禎希望能夠通過這次談話讓範仲淹放棄對呂夷簡的成見一同為國分憂,彆到時候又出現兩人相互掐架的現象。為此,趙禎還特意在範仲淹的麵前提到了他之所以被越格提拔都是呂夷簡力薦的功勞,範仲淹當然知道趙禎這樣做的良苦用心,但此時的他已經徹底地完成了心靈上的蛻變,他對呂夷簡以及自己之前的行為都有了全新的認知。

麵對皇帝的這一番苦心,身為臣子和長者的範仲淹在慚愧之餘不禁也是感慨萬千,他叩首回道:“陛下不必擔憂我和宰相之間過去發生的那些事,我與宰相大人之間並無私怨,我們所爭者皆是公事。”

這番話清楚地表明瞭範仲淹此時對呂夷簡的態度,換做從前他定然會對呂夷簡的重新出山無比的憤慨,但那已經是過去式了。望著眼前的這個比自己幾乎年長一倍且之前總是高舉著道德和正義的大旗如凶神惡煞一般對自己各種說教的人,趙禎一時竟然也有些懵圈。這還是那個他所熟悉的範仲淹嗎?不過也就一年多的時間,舉國皆知的雷公式的剛烈直臣竟然變身為儒雅大度之士,可不管趙禎是否能夠理解範仲淹在外期間所發生的心靈轉變,但至少眼前範仲淹的這種姿態以及呂夷簡對範仲淹的不計前嫌都是他所希望以及樂於看到的。

以上這些便是宋朝在延州之戰結束後的四個月裡所做的事,截止時間為公元1040年5月。不知道各位有沒有發現一個事,那就是此時距離李元昊稱帝已經過去了一年零七個月,但在這十九個月的時間裡,堂堂的大宋帝國竟然沒有對西夏主動發起過哪怕一次進攻,即使是在恥辱性的延州之戰結束後也沒有立即集結軍隊對西夏發動報複性懲罰行動。原因何在?個人觀點:嘴炮太多,乾實事的人以及想乾實事的人太少或是不居其位。

這期間慷慨激昂地縱論國事的人不在少數,可問題是一堆人都在說應該怎樣做但就是沒有人去那樣做,況且這些人在宋朝對西夏到底應該是主攻還是主守的問題上更是吵得麵紅耳赤,而趙禎和他手下的那幫兩府重臣則是在各種爭論和意見不一中亂了方寸無處下手,一次又一次的“再議”導致李元昊徹底把宋朝的這幫君臣給看扁了——就是一群隻會打嘴炮但在本質上卻膽小懦弱的廢物。關於這一點,夏守贇無疑就是最好的例證。

作為主戰派且是力主深入西夏境內作戰的主戰派,夏守贇的嘴炮不可謂不厲害,而且他還真的就主動請求帶兵出征並帶著人殺氣騰騰地趕往了西北,以至於李元昊本人都被夏大人這種聲勢給嚇得夠嗆。可悲可恨又可笑的是,夏守贇到了河中府之後竟然就像個木樁子一樣杵在那裡不再動彈了,而且一待就是三個月且在這三個月的時間裡他和他的大軍竟然是無所作為。這叫人說什麼好?鄙人雖不才,但自認為還是讀過點書且也會罵人的,可這一時半會兒我實在是找不到一個準確的詞來表達我對夏大人的一番激烈且熾熱的感情,隻能是無語。

既然你們宋朝的人原來都是一群廢物,那我李元昊也就不再跟你們客氣了。眼瞅著夏守贇遲遲都按兵不動,李元昊在這年的五月再次將兵鋒直指陝西四路中防守最薄弱、同時也是不久前曾被他所輕易打穿的鄜延路。這時候範仲淹還沒到陝西赴任,此時的延州知州是火線被調來給範雍補鍋的趙振。

李元昊選中的攻擊目標是邊境線上的塞門寨,這是一個距離延州約三百裡的軍寨,守寨的宋軍隻有幾百人,而李元昊不但征集了緣邊的部族武裝,他自己還親自禦駕親征率領數萬西夏軍隊去攻打塞門寨。守寨的宋軍急忙向延州城裡的趙振請求支援,趙振也立馬發兵實施救援,為了不再重複上次延州之戰的悲劇,趙振這次派出去的人馬多到了讓人瞠目結舌的地步——整整一個連(百餘人)!

是不是很想痛扁趙振一頓?可是,如果你是趙振你會怎麼做?集結延州城裡的不足萬人的軍隊一起去救塞門寨?抑或是命令鄜延路各地的守軍一起去救援?這兩種無論是哪一種都將隻有一種結局,那就是重複上次延州之戰的悲劇,或者李元昊可以在塞門寨以逸待勞,宋軍來多少他就收多少,反正你鄜延路就這麼點人。如果鄜延路的宋軍是集結之後傾巢而出,那麼李元昊的軍隊則可以依靠其遠勝於宋軍的機動性將宋軍在茫茫的西北大地上溜得暈頭轉向,然後再於曠野之中將疲憊不堪的宋軍聚而殲之。

反之,如果你趙振對此置之不理,那麼塞門寨也就難逃人寨俱焚的厄運,除非此時的趙振手裡能夠有一支至少五六千人的全騎兵軍團或是諸如靜塞騎兵那樣的一支重灌騎兵,可對趙振來說這是在白日做夢。

如此,我們也就不難理解趙振為何隻派出去了一百人的救援部隊。這明顯是肉包子打狗,可他不得不這樣做,因為如果不這樣他就會落下見死不救的罪名。他是武將,不是範雍那樣的文官,這個罪名一旦坐實足以砍了他的腦袋,他其實又豈能不知道這一百人的結局就是個送死呢?可除此之外,他彆無選擇。果不其然,這一百來人被數萬西夏人輕易地吃進了嘴裡——這不是肉,而是活生生的一百來條性命,可他們就這樣毫無意義地犧牲了。可是,這個罪責和罵名真的就應該全部由趙振一人去承擔嗎?

塞門寨以及守寨的千餘宋軍最後的命運也不難猜想,在經曆了一番慘烈的血戰之後,包括寨主高延德和兵馬都監王繼元在內,這些寧死不降的宋軍最後全軍覆沒。

拿下了塞門寨,李元昊乘勢率軍圍攻另一個宋軍的軍寨安遠寨,不日之後,安遠寨也宣告失守,而包括趙振在內的所有鄜延路的宋軍將士都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李元昊為所欲為。在鄜延路境內東搖西晃了好幾天之後,李元昊眼看趙振就是不肯上鉤也隻能下令收兵。

對此,我還是那句話,身處趙振的角度和位置,他能怎麼辦?他又還能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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