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溫柔攻養大後 070
夜晚十?點十?分。
初春的?冷月掛在天邊,
清輝飄落灑下,整個?工業園區周圍安靜得一片寂然。
但園區寫字樓的?中間一層卻燈火通明,走廊來往穿梭的?腳步聲、人群的討論聲不絕於耳,
眾多社畜集體在崗,完全沒有丁點時間已經到了深夜的?自覺。
林簡所在的?專案組已經連續加班兩天了。
節後複工一切順利,
林簡作為設計團隊一方,每天在炮霧車和噴淋裝置的夾擊下,遊走踏查於城市公園施工現場,
但隨著工程進度的?推進,
前些天他忽然發?現,
現場正?在開槽修葺的自然雨水調蓄排放係統,與設計圖上原本的?方案有細微的?出入。
林簡當即與專案組其他成員對?接,
經過集體分析和實地探查討論後,
確定了林簡的?判斷沒有錯。
於是專案組開始和承建方進行交涉,
但對?方對?這細小的?差彆似乎並不在意,
承建方經理言之鑿鑿:“地下蓄水槽隻是寬度上照設計圖差了十?公分左右,但長度和維度都沒有變化,
整體的?挖鑿佈局也和原本的?方案絲毫不差,
就這十?公分,對?於整個?工程而?言根本沒有影響,
但是卻能在在費用上節省起碼六位數的?預算,
所以,
我不讚成回填重挖。”
林簡作為設計師,
在這樣?的?原則問題上根本分毫不讓:“怎麼會沒有影響?地下蓄水係統不單單承擔了整個?公園自然降水的?調蓄和排流,在雨水強化入滲、收集回用、降低徑流汙染等方麵的?作用更是不可或缺,
而?縮減的?十?公分寬度,會大大影響這些基礎功能的?發?揮,
尤其是到?了夏季的?強降雨天氣,甚至會影響公園水體尤其是人工水景的?整體呈現!”
承建方負責人手中夾著一支煙,嫋嫋煙霧瞥了一眼林簡麵無表情的?臉色,不以為意地擺擺手:“但是整個?地下係統已經挖了三分之一了,現在回爐,這不是資金浪費麼,而?且……”他頓了頓,露出一口白牙高深一笑,“你們設計師不考慮人工費用,知?道充填這段工期,要折進去多少錢麼?”
林簡冷聲道:“即便有損失,也是因為你們建築方不按設計圖施工,違約造成的?。”
“哎呦!”經理誇張地笑出了聲,“林設計師可彆扣這麼大個?帽子,違約與否你說了不算,這話就算是說,也得和騰晟三方切磋研判,您這一口大鍋扣下來,我可接不住。”
這就有點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無賴意思?了。
“可以。”林簡眼神平靜,轉向旁邊的?方景維,“組長,我建議和騰晟進行溝通,最後是回填重挖還是敷衍了事,必然也需要投資方的?意見。”
方景維沉吟一瞬,剛要開口,卻再度被承建方負責人搶了話,他斜睨著林簡,上下打量一番,忽然“撲哧”笑了一聲,意有所指道:“林設計師……剛入行不久吧?”
林簡冷而?靜的?目光轉過來,不卑不亢地反問:“什麼意思??”
“太年輕啊……”男人悠悠吐出一口煙霧,譏誚道,“真?金白銀的?工程,有時候……不能那麼理想主義啊。”
林簡皺眉看向他,目光波瀾不驚,心底卻漸生?鄙夷。
利益遊戲,社會法則。那些所謂的?生?意圈、名?利場中不可言說的?“潛規則”和暗箱操作,林簡並非不懂,畢竟從小跟著沈恪長大,有些事情他隻是看破不說破。
但這並不代表他在專業原則的?問題上可以讓步。
“是麼?”林簡垂眸勾了下嘴角,“這話,你還是到?時候留著和投資方解釋吧。”
兩方對?峙,氣氛一時劍拔弩張,方景維適時出來打圓場,他朝林簡打了個?手勢,示意他稍安勿躁,隨即對?承建方負責人微笑開口:“王總,違背設計方案的?施工行為確實不妥,我們作為設計方提出質疑也是合情合理,還請您體諒。”
承建方負責人皺眉看過來,剛想辯駁,便又被方景維後麵的?話堵住了嘴,“但是您的?思?路……站在節省成本的?角度上來看,也不能說全無道理,所以作為合作夥伴,我們也可以理解。”
林簡眉心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惡。
“所以——”方景維結案陳詞,“就像林設計師說的?,我們明天還是和騰晟的?張總溝通一下,再請水利部門的?專業人員進行一下具體評估,看看這十?公分的?差距最後究竟能造成多大的?影響,再來決定是否要進行回填重新開槽,您看怎麼樣??”
承建方的?王總思?索片刻,目光與方景維淩空一碰,忽然瞭然一笑,起身道:“還是方組長通情達理,那好?,咱們就等張總和水利評估的?意見出來後,再商量吧。”
說完笑著看了林簡一眼,大步走出了會議室的?門。
林簡清冽寡淡的?目光落在閉合的?門上,而?後聽?見方景維走過來幾步,安慰般輕聲笑道:“商人重利,不必要和他們真?的?動了火氣。”
“確實。”林簡轉過頭,目光平而?直地對?上方景維的?笑臉,忽然笑了一聲,說,“可之前你不也說過,你也是個?商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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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方景維和王總對?視的?那一瞬間,他看著二?人一閃而?逝的?眼神和表情,其實就已經心領神會,這場所謂的?“評估”恐怕結果已定。
林簡在賓大讀書的?時候,就已經參與過很多知?名?的?設計專案,尤其在兩次獲獎之後,原本就欣賞他的?導師對?他更為器重,甚至將林簡作為助手帶在身邊,經手過好?幾個?蜚聲國際的?設計方案。
在這個?過程中,他也曾經曆過利益與理想的?博弈,但無一不遵從內心,近乎苛刻地維持著山水草木中的?那抹靈透與純粹。
隻因很多年前,有一個?人曾對?年幼時的?他說過一句話,他記憶猶新。
“鏡湖水遠何由泛,棠樹枝高不易攀。”
敬畏自然風光,敬畏山川河流,敬畏花樹草木。
就如那人一般,即便在生?意場中翻雲覆雨,但卻始終身正?令行,乾淨得不染纖塵。
而?眼下,等他自己懷抱著那份純粹和敬意踏入滾滾洪流之中,才明白,這樣?的?堅持和堅守是多麼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不好?意思?,可以下班了嗎?”林簡回神,口吻淡漠地問道,在得到?方景維的?肯定回答後,轉身大步離開會議室。
初春的?深夜,風還是微涼。
連續加班多日,白天還盯在施工現場,林簡明明應該疲累至極,但此時卻絲毫沒有睡意。
他沿著園區健身公園的?跑道一圈圈走著,漫無目的?,唯有心底的?挫敗感不斷放大。
夜風吹來,林簡打了個?寒顫,才發?覺自己的?外套落在了辦公區,沒有穿下來。
算了。
青年微微擰著眉,腳步很輕地繼續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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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無聲,唯有冷月高懸,林簡垂眸看著自己投映在塑膠跑道上的?影子,半晌,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他從口袋裡拿出手機,就像扁舟習慣性地尋找停泊的?渡口,潛意識告訴他,此時自己想聽?一聽?沈恪的?聲音。
但看見螢幕上顯示的?時間,指尖又倏然停頓。
23點20,太晚了。
即便沈恪可能也在工作,還沒有休息,但是他這個?時候打電話過去,一定會讓對?方疑心自己此刻的?情緒。
偏偏,他從來無法對?沈恪隱藏一星半點。
算了。
林簡無聲地歎了口氣,而?正?當他要按滅手機螢幕,自己繼續溜達著消化負麵情緒的?時候,握在手裡的?電話突然震動起來。
林簡停留在螢幕上的?視線瞬間凝固,難以置信地盯著來電顯示上“小叔叔”三個?字,一時間微微睜大了眼睛。
這……這也太巧了吧?
過了幾秒,他深深呼吸,自我調整了一下情緒,按下接聽?鍵。
“喂?”
電話那邊,沈恪似乎是身處於一個?空曠安靜的?室外空間,聲音也稍顯飄動,笑著問他:“大半夜不在公寓,跑哪裡去了?”
“哦,剛加完班,在園區健身公園這邊走一走。”林簡回答完才猛地察覺到?不對?,下意識追問道,“你怎麼知?道我不在公寓?”
沈恪很輕地笑了一聲,穩穩沉沉的?嗓音混在夜風裡,像是揉了月光的?大提琴低弦:“你猜。”
林簡不用猜,瞬間就想到?了原因。
他兀自握著電話不出聲,沈恪也沒有多言,但很快,林簡便聽?見有一道腳步聲摩挲在塑膠跑道上,由遠及近,剛開始略顯急促,等到?了他麵前時,才漸漸平穩和緩下來。
月光下,他原本孤零零的?影子被另一道輕柔地靠近,最終交彙成兩道看似依偎而?立的?輪廓。
林簡的?視線從那兩道影子上慢慢抬起來,下一秒,他就看清了站在麵前的?人。
林簡還穿著白天在工地現場的?那身衣服,揚塵噴淋中走過一遭,白襯衫上難免沾染汙跡。
而?沈恪則穿著長款的?黑色風衣,高大挺拔的?身影刻在月色之中,宛若從天而?降的?、隻為守護他而?來的?神祇。
而?此時,守護神向他伸出一隻手,低緩溫和的?聲音散在落在他耳中,連微涼的?夜風都有了溫度。
“過來。”
林簡眨了一下眼睛,又睜開,不自覺地向前兩步,下一秒,滿身塵土狼狽又落拓的?他,便被擁入一個?溫暖又堅實的?懷抱之中。
林簡將臉埋在他的?肩膀,慢而?沉地舒了口氣,緩緩抬手,環住沈恪的?腰——
猶如向他的?神祇臣服。
公寓客廳中亮著溫暖昏黃的?燈,臥室的?門虛掩著,房間裡的?燈光亮度比客廳還要低一些,隻有床頭睡眠燈的?清影從半開的?門縫中傾斜出來,流淌在地板上,宛如一道靜謐溫柔的?河流。
沈恪脫下來的?風衣外套就掛在進門玄關的?衣架上,他坐在客廳的?沙發?裡,肩背靠著沙發?軟墊,麵前的?茶幾上放著一杯溫水,而?斜對?麵的?小浴室裡正?傳來規律的?水流聲,是林簡回家之後在洗澡。
沈恪輕輕閉了一下眼睛,伴隨他連續奔波多日,一直緊繃又緊張的?那根神經線,終於在潺潺的?水流聲中逐漸放鬆下來。
他昨天晚上從澳洲父母那邊出發?,再次經曆了一夜漫長的?飛行時間,到?達南市國際機場落地後,又親自將艾嘉送到?了小姨那裡,這樣?短時間內的?輪番追風逐浪過後,他本應休息,但是此時塵埃落定,他卻隻想來看林簡一眼。
於是又像是不知?疲倦一樣?,驅車三個?多小時,從南市到?臨市,隻為來看看他多日不見的?心上人。
心上人——
這三個?字劃過腦海時,沈恪微闔的?眼尾都不自覺地彎了一下。
半晌過後,細小的?水流聲停止,不一會兒,林簡穿著家居服從浴室出來,擦著頭發?走到?他身邊。
沈恪睜開眼睛,就見林簡眉心微微蹙了一下,垂眸看著他問:“要不要去洗澡休息,你看上去……似乎有點累,或者?乾脆直接睡了?”
眼前的?青年剛剛沐浴完,整個?人還帶著潮濕的?水汽,宛如一株長在新雪之中的?翠竹,清冽又鮮活,沈恪點滴漸漸聚起笑意,頓了下,才說:“不用了,來得匆忙,什麼都沒準備,我就在沙發?上隨便躺一躺就行,你快去睡覺。”
林簡黑沉安靜的?眸子打量他幾秒,不知?想到?什麼,將手中的?毛巾直接扔在茶幾上,伸手拉住沈恪的?手腕,直接將人從沙發?上拽了起來,朝臥室走去。
“跟我過來。”
沈恪以為他是捨不得讓自己合衣在沙發?上湊合過一夜,“哎”了一聲,嘴上輕笑著說不用,但人還是很聽?話的?隨著林簡手上的?力道起身,被拉到?了房間裡。
林簡不跟他廢話,直接將他帶到?衣櫥麵前,用沒握著人手腕的?那隻手“刷拉”一聲,推開了衣櫥的?滑道門。
沈恪抬眼看去,隨即微微怔然。
衣櫥裡,林簡的?衣物不知?何時從那個?行李箱中全部整理出來掛好?了,現在正?占據著衣櫥內裡空間的?半壁江山。
而?另一半,則是——
林簡轉身,一隻手還拉著沈恪的?手腕沒放,另一隻隨意朝著衣櫃裡指了一下:“我也準備了,而?且都已經洗熨過,你隨便挑一件。”
就像前段時間沈恪重新將他帶回家裡,提前為他備好?四季衣物一樣?。
沈恪盯著那另一半掛得滿滿登登卻異常整齊的?半麵衣櫥,微微眯起了眼睛。
那些收納有序的?衣物,此時看在眼裡,暖身又暖心。
更像是某種不言而?喻的?昭示——
或許在很久以前,久到?沈恪剛剛將那個?雪娃娃一樣?的?小林簡帶回家,一直到?現在,他們以全新的?身份再度比肩而?立,兩個?人似乎原本就不存在誰追逐誰的?腳步,而?從來都是一場雙向的?迎麵奔赴。
沈恪輕輕歎了口氣,無法忽視心口處被填滿的?綿密感,饒有興致地摘下一身家居服,低頭掃了一眼,隨即笑著問:“你居然知?道我的?尺碼?”
林簡放開他的?手腕,轉身往臥室外走去,隨口答道:“尺碼而?已,又不是你的?尺寸,有什麼不——”
這句話沒說完便猛地收住,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被承建方氣暈了的?腦子是有多管不住嘴。
身後的?人靜了幾秒。
林簡無聲釘在原地,強忍著羞恥無法轉身,好?半天,才深吸一口氣,口不擇言地催促:“新的?洗漱用品都放在洗漱台上了,你快去,放久了就不新了!”
不新了……
媽的?。
沈恪站在背後,看著前方的?青年瞬間染紅的?耳尖,笑了笑,從他走過時,很自然地抬手,揉了揉他半乾的?頭發?:“林設計師野心不小……行,我儘快,省著牙刷等著急。”
輕緩的?腳步聲從身邊掠過,林簡在沈恪錯身而?過的?那一瞬間裝死般閉上了眼睛,直到?不久後,浴室的?水聲重新響起,才重重歎了口氣,仰麵摔進大床中央,皺眉閉眼地開始思?考逃離地球的?一百種方式。
等沈恪不緊不慢地洗完澡從浴室出來,林簡剛才那股想直接離開人類社會的?羞恥感已經緩解得差不多了,也不知?道沈恪是不是故意給他多留了一些自我調節的?時間。
沈恪穿著和林簡身上同色係的?家居服回到?臥室,看著床上閉眼睛一動不動故作鎮定的?人,幾秒過後,微微躬身,用手指戳了一下林簡的?眉心,嗓音中含著一抹很淺的?笑意,說:“要是能控製好?這裡也彆動的?話,那我就信你是真?的?睡著了。”
林簡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睜開眼睛,看著沈恪沉默半晌,而?後自覺地往床裡挪了挪,給他讓出一半的?位置來,還順手……替他掀開了一點被子。
沈恪很輕地挑了下眉,抬手關掉了睡眠燈。
深沉濃黑的?夜色卻能給人無限的?安全感,尤其是被人從身後溫柔抱住的?時候。
林簡清瘦的?脊背被攏在沈恪溫暖堅實的?懷抱中,黑暗中,他能聞到?縈繞在他們之間,同款沐浴液帶來的?若有似無的?淡淡香味。
橘調木質香,沉雅卻催.情。
就猶如沈恪這個?人,看似溫沉如水波瀾不驚,卻總能勾起他自溺其中深陷沉淪的?衝動。
沈恪很輕的?呼吸就落在他的?耳後,林簡在周身溫熱的?氣息中動了一下,隨即慢慢轉過身,在一室幽暗中與沈恪麵對?麵。
他們隱匿在被子下的?小腿還自然搭疊在一起,一點細小的?不經意的?動作,都能帶起麵板摩挲時微妙又隱秘的?電流。
林簡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沈恪也自然察覺到?了。
但林簡隻是將額頭抵在他的?肩膀上,伴隨著沈恪平穩的?呼吸聲,無聲無息地依偎著,什麼都沒說,什麼都不做。
沈恪抬起手,輕輕摩挲著他後腦柔軟的?發?絲,很輕地問了一句:“跟我說說,今天為什麼不開心了?”
林簡呼吸微頓,慢慢睜開了眼睛。
這種感覺太過於玄妙了——
哪怕他什麼都沒說,將所有的?負麵情緒都妥善完好?地自我封存,但是在沈恪麵前,似乎連最細小的?波瀾都無處遁形。
他總能一眼看穿他故作平常的?偽裝。
林簡卻沉默下來,在心底思?量猶豫著。
今晚和承建方負責人的?爭執也好?,工程上出現的?紕漏也好?,他本不想向沈恪透露一點訊息,隻因為……若是說了,他總有一種自己恃寵而?驕的?錯覺。
而?且沈恪之前也說過,像這個?城市公園這種級彆的?專案,還不需要他親自督辦過問。
但是如果不說的?話,林簡又自覺憋屈,況且說到?底,騰晟也算是沈氏的?二?級子公司,那不管賺的?還是賠的?,都能算得上是沈恪的?錢。
林簡抿了一下唇角,想——就當給冤大頭提個?醒吧。
但無論如何,在他人麵前複述是非這種相當於變相告狀的?事情,林簡是做不出來的?,於是他思?忖半晌,也隻是說:“工作上的?一點小事。”
“工程現場的?一個?單元和設計方案上存在一點小的?誤差,可能要相關部門重新評估一下。”
說完便不再多談,顯然是言儘於此的?意思?。
沈恪聽?聞安靜地抱了他一會兒,也沒有多說,隻是“嗯”了一聲,過幾秒,抓了一把他的?發?尾,才說:“既然是小事情,就不要讓自己的?心情受影響。”
比起工作上的?小障礙,他倒是更在意林簡的?心情。
“怎麼能不受影響啊?”林簡在黑暗中歎了口氣,額頭在他的?肩膀上蹭了一下,帶著一點不明所以撒嬌的?口吻問:“教教我?”
“還學啊?”沈恪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靜了片刻後忽然笑出聲來,“這次拿什麼交換?”
林簡被他這樣?一問,霎時想到?了不久前在沈恪書房的?那次“現場教學”,臉色難以抑製地熱了起來,咬牙道:“又欺負人是吧?”
“不會,你心情不好?的?時候,不欺負你。”沈恪沉沉地笑了一聲,嗓音在幽暗的?環境中有種低啞而?模糊的?溫柔:“不過,不要因為生?活或是工作中的?小插曲影響心情,有些不值得。”
“這個?我能控製麼?”林簡口吻清淡,但仔細聽?卻依舊能辨彆出一絲頹然,嘟囔道,“說得挺輕鬆,你久居高位,自然沒人敢來觸你的?黴頭。”
“這是什麼傻話?”沈恪笑起來的?時候胸膛有微微的?震動起伏,但是音色卻森*晚*整*理始終舒緩平和,“隻要人活著,就總會遇到?這樣?那樣?的?事和形形色色的?人,不管是事還是人,隻要有互動,就一定會有摩擦和不順,但是客觀世界雖然不以個?人意誌發?生?轉移,自己的?情緒卻還是可以自控的?。”
“理論而?已,實踐太難。”林簡稍顯執拗,看來這個?“不開心”的?程度不如沈恪以為的?那樣?輕鬆,“不悲不喜的?是和尚。”
沈恪一愣,被他這句孩子氣的?話成功逗笑,略帶無奈又縱容地拍了一下他的?頭頂,“不可妄言……沒說讓你修心到?那個?程度。”
林簡安靜地不再說話,沈恪便輕輕歎了口氣,溫聲道:“關鍵要看值不值得,以及,要看你的?不開心有沒有作用。”
“一件事發?生?了,你如果不滿意或者?不讚同,事關自身當然可以發?脾氣,可以擺臉色,甚至可以發?泄壞情緒,但是結果呢?”沈恪不急不緩地說,“如果你的?情緒能影響或是改變最終的?結果,那麼發?泄一通無可厚非,但若是不能,那就沒有意義,倒不如克己自持,靜觀其變,要知?道,萬事萬物總有物極必反和否極泰來的?時機。”
林簡在沈恪懷中微微仰起臉,找到?那雙深邃的?眸子,凝視片刻後,說:“還有嗎?”
“情緒是很珍貴的?東西。”沈恪低頭,在一室濃黑中準確尋到?林簡的?眼睛,用嘴唇很輕地碰了一下他的?眼皮,又說,“所以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都不要輕易浪費給外人,因為那些人不會在意,也不會珍惜,更不會因為你的?心情好?壞而?改變行為結果,所以不值得。”
“那給誰?”林簡心口微微發?燙,明知?故問。
“給我,給所有在乎你的?人。”
林簡喉結不受控地滑動一番,低聲問:“懷情緒,你也要?”
“為什麼不要?”沈恪又笑起來,淡聲回答,“不僅是糟糕的?情緒或是敗壞的?心情,甚至你的?缺點和無法改變的?壞習慣,我都要,都接著。”
“你……”林簡怔然片刻,嗓音有些不穩,“為什麼?”
“因為那樣?的?你纔是完整的?。”
是完全屬於他的?一個?人。
他要他的?全部。
全部都是他的?。
林簡保持著微微揚頭的?姿勢,在幽暗的?光線中,一瞬不瞬地看著沈恪的?眼睛,心頭煩躁的?冷意被驅趕,隻剩下這個?人留下的?熨帖的?餘溫。
半晌,他一晚上都略顯緊繃的?肩背終於鬆弛下來,一仰頭,在沈恪的?唇角親了一下。
像是被安撫馴服後,終於肯向主人示好?的?小動物。
沈恪眼尾稍稍彎起,垂眸看著林簡模糊的?側臉輪廓,問:“開心了?”
“嗯。”林簡聲音還是有點悶,“開心多了。”
“嘴硬。”沈恪無奈笑了一聲,輕輕動了一下被林簡搭了一晚上的?腿,沒想到?懷裡的?人霎時皺眉“唔”了一聲。
沈恪訝異地停下原本還想轉個?身的?動作,停兩秒,放在被子裡的?另一隻手忽然在兩人之間一晃而?過。
“看來不單是嘴硬。”沈恪眼底閃過一絲驚訝,剛剛掌心轉瞬即逝的?觸感分外明顯,他難得意外,“林設計師,你該不會這麼半天都是這個?狀態吧?”
林簡慶幸此時房間裡沒有開燈,月光也被厚重的?窗簾全部擋在窗外,幽暗的?環境是臉紅的?最好?遮掩,他咬牙道:“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可不都這樣?,你以為我也三十?五啊?”
這話說得就有點欠收拾了,不過沈恪倒是沒在意,隻是雙手忽然扶住他的?腰.側,手臂一抬,就將人扶了起來,坐著放在了自己肩上。
一時間的?天旋地轉,林簡猝不及防,一把抓住了床頭的?木欄,纔不至於重心失衡栽到?他臉上。
“你乾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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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乾什麼,試試三十?五歲的?人臂力怎麼樣?。”沈恪說話間拉下他的?家居褲,怔了一下後,屈指輕彈,嗓音中染上一點含糊的?笑痕,“順便再讓你徹底開心一下。”
說完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林簡的?後.腰,身上的?人脊柱一麻,霎時像前傾身過去。
“沈恪!”
眼下的?畫麵衝擊力太大,林簡在黑暗中瞥了一眼,隻覺得自己此時臉燙得真?的?能滴出熱水來:“不用,你彆——”
“不用?”沈恪笑聲微啞,伸手又彈了一下,問,“那你就一直這麼站著,半夜睡熟時翻身壓斷了怎麼辦?”
誰他媽能把這個?壓斷啊,又不是纏腰上!
“你——”
“噓。”沈恪輕聲打斷他,溫聲安撫此時快要忍炸了的?青年,“彆出聲,你這公寓隔音可能不行。”
說完就很溫柔地垂下頭。
那一瞬間,林簡心底的?浪濤澎湃成了一場滅頂的?海嘯。
他正?麵坐在沈恪肩膀的?位置上,甚至不敢低頭看一眼此時的?情形。
那是……沈恪啊。
是他的?小叔叔,更是從小到?大,他仰之彌高的?人。
現在竟然……
就算是在混亂狼狽的?夢中,他都不敢夢這樣?的?場景。
林簡抓住床頭木欄的?手指不斷收緊,死死咬著牙冠,不讓自己泄露半分聲音。
沈恪用極致的?溫柔,撫慰包容著他所有的?棱角和硬骨。
意識昏沉漂浮,林簡用最儘後的?自製力和理智,才沒有讓自己在最後的?時候胡來,但即便撤開得再如何及時,沈恪還是不可避免地被沾染。
汗珠自林簡額前鬢邊成串滾落,砸下來,碎在沈恪的?眉心眼尾,他怔怔地呆了片刻,而?後才驚.喘不定地俯身,想去吻他的?唇。
“彆。”沈恪卻稍稍偏頭避了一下,嗓音中的?啞意愈發?明顯,笑著說,“先讓我去漱口。”
說完就要將人從身上扶下去起身,但林簡卻沒動,看他兩秒,忽然揚開被子,整個?人往下蜷過去。
沈恪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輕而?易舉地將失力的?人拽了回來,抽出床頭櫃上放著的?紙巾,替他整理擦拭:“不用。”
“為什麼不用?”林簡過了很久氣息才平歇一些,看著沈恪問。
他剛才感受到?了,動.情的?明明不隻是他一個?人。
“不用你做這些。”沈恪聲調中的?波瀾褪去不少,平靜而?和緩地回答。
“……隻能你給我做,不可以我給你?”
“不是這個?意思?,彆亂想。”沈恪笑了一聲,將用過的?紙巾攥在手裡,準備去衛生?間扔掉,“我隻是……有點捨不得而?已。”
其實是有很多的?捨不得。
說完不等林簡再有動作,便從床上起身,到?浴室重新刷牙漱口去了。
等他整理好?折返回臥室,就見林簡已經完全平靜下來,睡眠燈重新開啟,他躺在床上,很輕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沈恪。”
“怎麼了?”沈恪掀開被子,重新回到?他身邊。
“你不用那麼小心翼翼的?。”林簡看著他,目光澄淨又凝定,“也不用捨不得,我……對?你沒有什麼事是不可以,不願意的?。”
這樣?向人刨白心跡,對?於林簡而?言是一樣?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他說完,便移開目光,偏過頭去不再看他。
而?身邊的?人靜了片刻,忽然笑了一聲,輕聲說:“好?,我知?道了。”
隨後,像是獎勵般的?,俯身親在了他的?唇珠上。
唇齒摩挲。
於是林簡就又得到?了一個?清爽的?,帶著薄荷味的?晚安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