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花謝春意晚 誤入姐姐的迷魂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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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奶奶那日做給四小姐的油爆筍尖和雞絲南瓜全讓我吃了，”春秧得意地說著，“我讓四小姐笑了好一陣子，她說我吃的像狗啃屎似的，把她的一隻繡花鞋脫下來打我，我把繡花鞋緊緊的攥在手裡，嘴上怎麼吃也吃不完，還時不時給四小姐學個狗刨。
”這下可把春桃嚇著了：“哎呀，那你得趕緊跑呀！一會子你把四小姐惹生氣了怎麼辦。
”誰知，卻見春秧豎起食指搖了搖，故作高深的說：“這你就不懂了吧，一隻繡花鞋有什麼用，過了陣子四小姐果真又脫下來一隻打我，我趕忙把兩隻鞋收進袖口，把地上的收拾完了，這才退出來。
你知道嗎，一雙千金小姐的繡花鞋，在市集上，貴的能賣四兩銀子呢，這種沾了油水的，賣個幾吊錢總還是能的。
”春桃不由得佩服起小姐妹的戰略眼光，衝她比著大拇指。
廚房裡又響起來李奶奶罵人的聲音，應該是幫廚的小廝丫鬟哪個又辦錯了事，嚇得兩個小姑娘趕緊散開乾自己的活。
春秧一邊忙活著，一邊嘴裡還在嘀咕：“要是這回四小姐也能發大脾氣，再讓我吃幾口她的剩飯就好了。
”春桃也發自內心的嚮往著。
四小姐白思婉是大老爺的庶女，和二房的三小姐白思絮一起住在白府專供小姐居住的漱硯齋裡。
漱硯齋在老太太丁氏的榮壽堂偏西側一點，比較靠近白府二房的內眷居所，前後有兩棟繡樓。
三小姐比較得寵，因此住在大氣寬敞的前樓上，四小姐性子一直古怪，作為庶女，也不能討嫡母莊氏的喜歡，故而住在後樓，自然也是小巧秀雅的，隻是不能和前樓相較。
春桃回想著她從前給白府這兩位小姐屋裡丫鬟送午膳時的所見所聞，心裡又是感慨又是唏噓。
四小姐讓春秧吃地上的飯菜，自然是為了作弄春秧，可她們這種草芥子一般卑微的小丫鬟，哪裡懂得什麼是作弄呢？主子砸在地上的飯，那也是底層的奴才們這輩子都吃不到的珍饈。
晌飯預備好之後，春桃與春秧各提了一個多寶盒，一起去給白府的主子們送飯，二人臨到榮壽堂時分手，春秧往南去漱硯齋送飯，春桃往東去宜蘭院送飯。
也不知是最近撞了什麼大運，春桃將飯盒交給大太太身邊的大丫鬟素織，兀自去垂花門前等待大丫鬟們用飯結束好拿回飯盒時，竟被大太太身邊的靈棋喚住。
“靈棋姐姐安好。
”春桃笑嘻嘻的與靈棋招呼，與渾身清冷疏離的素織不同，靈棋周身都散發著溫婉的親和力，一雙眼睛柔美溫和，像林間小鹿一般，春桃這種唯顏值論的小姑娘很容易就對這個和善的大姐姐有了親睦之心。
“春桃小妹妹。
”看著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望著自己，像個小狗一樣賣命的搖著尾巴，靈棋也笑著迴應，她捋了捋小姑孃的髮梢，親切地拉著她的手，到簷廊下麵站定，方纔從袖口掏出一件桃粉色的小衣，道：“前些日子太太讓給丫鬟們裁製衣裳，可巧多給我做了兩件冇處擱，你瞧這小衫子的顏色，喜不喜歡？你個子竄得快，不日就能穿得上，與其到時候來不及裁製新衣裳，不如拿了我這件，我瞧著倒是極襯你的。
”春桃受寵若驚：“我怎敢白拿姐姐的東西呢，李奶奶知道了非得打我不可。
”靈棋卻不置可否，將小衫子重新疊成一小塊方巾，徑直塞進春桃袖口，道：“不值什麼，一件小衣而已，李奶奶整日忙得不開交，手底下又管了你和春秧還有廚房幫工這許多的小丫頭子，怎麼能給你把心操全，你如今漸漸長大了，不必萬事都讓她知道。
”春桃還欲推拒，卻又聽靈棋道：“何況，你李奶奶你還不清楚，她若是知曉你與我們宜蘭院關係好，指不定如何願意呢。
”這倒也是，李奶奶平日恨不得她能化成巴兒狗，把宜蘭院出來的人都舔一遍，若是她能與靈棋交好，李奶奶定然也歡喜的，思及此，春桃便不再拒絕，小心把小衣收了，道：“那我給姐姐做花籃，做蟈蟈籠子。
”互贈禮物嘛，自然是有來有回的。
反正春桃是這樣想。
她不像靈棋，得主子青眼，這樣好的衣料子也能隨意送人，隻能把自己有的回贈。
靈棋被她認真的樣子逗笑，擰了擰春桃的鼻子道：“這麼大了，還玩蟈蟈籠子呐？李奶奶真把你這小丫頭當親閨女兒嬌養著。
如今晚上你是和春秧兒一起在後堂住，還是和李奶奶一起呢？”雖然同為李奶奶的乾女兒，但春秧和去年天花死了的春枝，大一點之後便搬去後堂和白府的丫鬟們住一起。
而春桃作為李奶奶的“姨娘”培養潛力股，是跟著李奶奶在膳房旁邊擱柴火的小屋子裡住的。
春桃老實回答：“和李奶奶住，李奶奶每晚扯鼾，我都睡不好呢。
”靈棋被春桃逗笑，眉眼彎彎，說道：“你瞧你李奶奶多疼你，偏你這小冇良心的還不領情，春秧兒不定多羨慕你呢。
李奶奶疼你，為你前程打算，你將來要比春秧兒更孝順你李奶奶纔算。
”這種讓她將來孝順李奶奶的話，春桃從賣進府裡的那一刻起聽到如今，自然不做他想，乖乖地點頭答應。
“行了，去正廳候著吧，彆讓你素織姐姐瞧見這小衣服，她若見了必定是要不依不饒的，要悄悄藏好，好嗎？”春桃點頭如搗蒜。
靈棋又逗她道：“你如今更喜歡靈棋姐姐還是素織姐姐？”春桃連忙表忠心：“喜歡靈棋姐姐！”靈棋笑眼彎彎：“這話可彆讓你素織姐姐聽到。
”二人攜手到了正堂外，靈棋親昵的捏了捏春桃的臉蛋，打簾子進了東側間，二人作彆。
宜蘭院的漂亮大姐姐們都散發著迷人的香氣，春桃帶著飯盒回去的時候，心裡甜滋滋的想著。
春秧前些日子在四小姐那收穫的兩隻繡花鞋，被春桃用李奶奶的一小塊豬胰皂仔細地洗乾淨，托二門上的小廝拿出去賣，收穫了一堆小銀子，足足有四兩，兩個小姐妹歡喜極了。
為了打點好外出往來的關係，春桃建議將那一疙瘩足有小一兩的銀子拿來收買二門的小廝小石頭，這樣以後想要外出打點，也算籠絡了一個熟人。
春秧雖然肉疼，但也支援。
“其實他願意幫咱們出去賣這鞋子，可不與什麼銀子相乾，隻要你肯在他麵前多晃幾次，那賊小子的眼睛都看直了，還能有什麼不願意的。
”春秧用剪子仔細斟酌著銀子的裁量，生怕虧損自己一點半點，嘴上也不閒著。
春桃正稍在炕沿子邊縫裝銀子的小布袋子，聞言搖搖頭，道：“還是往來清楚點的好。
”春秧笑嘻嘻的湊近春桃，跟她小聲嘀咕道：“你可知四小姐那雙鞋子是個什麼來曆？”對於小姐妹抖的包袱，春桃一貫捧場，問道：“什麼什麼來曆？不就是一雙鞋子嗎。
”春秧故作高深，道：“是石頭告訴我的，那收鞋子的人是裁縫鋪子的，說那繡花鞋上的紋樣正是如今京城裡最時興的，因為花紋繁瑣，且用了新織法，層層疊疊的繡起來，若繡的是一朵雲，走動起來就活靈活現好像腳底下真踩著祥雲似的。
但因為是私家珍藏的繡樣和針法，所以在京城就算是公主大駕，想買也未必買得到。
”“那我們豈不是賣的太低了？”春桃驚呼。
“彆打岔，那裁縫還說了，如今京城裡競相仿製這種花樣，但始終學不像，但就連四不像的劣質仿貨都被搶瘋了。
咱們府裡竟能出了真品，那裁縫讓咱們想辦法能弄到繡法與花樣稿子，就給咱們這個數。
”春秧兩個手指打叉，比出一個十字。
春桃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咱們府上，那樣精緻的繡鞋又是從誰手裡傳出來的呢……”這下就連精明的春秧都犯了難，畢竟她們作為底層的小丫鬟，能掌握的資訊少之又少。
何況那些精巧的奢侈品，也不是她們能經手的，就算是有心想打聽，也難如登天。
不知怎麼的，春秧每唸叨一次“花樣”，春桃的腦子裡就幻出她那日曾經在大太太屋裡見到的，細密精緻的暗紅芙蓉繡在群青的絲綢裙裾上，堆疊繁雜，開到荼蘼好似一片雲霞，那般溫婉沉靜，與它的主人氣質完全契合，是誰來著……“陳……”春桃喃喃自語。
“陳？陳家的？咱們府的買辦？”春秧來了興致，跳起來笑道，“果真有些見識啊你，我怎麼冇想到呢。
這一二年，誰還能不知道這一家子的大名，倒是比之前那家隻會拿月錢的買辦會辦事多了。
聽說當初和咱們府簽的是活契，如今生意越做越大了，隻是還顧著原來的舊交情，依舊給咱們府做買辦，他們神通廣大的，必然有法子弄到那麼精巧的花樣。
”所謂買辦，一般是管家的手下，負責給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主子們采買外頭的用品，大到屋舍修建的泥瓦梁木、車馬傢俱，小到小姐的裙釵繡鞋、胭脂水粉，都要由這樣一個人經手。
至於買進來的東西好與不好，要看這個人貪不貪、貪多少，以及采買的眼光與和外麵貨物工坊的應酬本事，若是個冇什麼品味的，又冇有門道，弄不來精緻的好東西。
那便隻能讓主子吃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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