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 058

    （二更）

一連三日，魏小莊都沒有看到陸禮。她以為陸禮待在營帳裡懶得出來，不知在她忙得團團轉時，有雙眼睛一直在暗中盯著她，隻是她全然未覺。

夜深時，魏小莊終於得閒，她從水桶裡舀水到盆中，清洗麵容。

她目光瞥向不遠處，張時正帶著百姓操練，尹疏川坐在樹下靜靜看著，偶爾會起身去指點一二，一如前兩晚那般。

水滴順著她的麵容往下滴去，她抹去水珠，很清楚將要發生什麼。

尹疏川若去了，陸禮定也會一起去。

那她……

尹疏川這時突然站了起來。

看著他一點點朝自己靠近，魏小莊心跳快了起來。

她低下頭，繼續洗臉，而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魏小莊抬頭，月光下，她雪白的小臉泛著一層淡淡光澤，尹疏川掏出了帕子，欲伸手去幫她擦拭，卻又停住，將帕子遞給了她。

“多謝尹公子。”

她接過後，便沒有去擦臉，而是忍不住道：“尹公子，你們不會有事的，對嗎？”

尹疏川慢慢蹲下身，抬手拿過她手裡的帕子，擦去她臉上的水漬。

看著她眼裡流露出不安，他眸光微動，緩緩問道：“在擔心誰？”

沒想到尹疏川會這麼問，魏小莊愣了下。

尹疏川待她好，她對尹疏川自是擔心的。

至於陸禮，她對他的感覺過於複雜，一時分不清。

她答道：“都擔心……”

尹疏川動作微頓，擦去魏小莊額角的水珠。

“放心。”

魏小莊的心稍定了些，“尹公子，你定要平安回來。”

他看著她，輕輕應了聲，收緊了手中的帕子，指腹輕輕摩挲過她嬌嫩的肌膚。

魏小莊感覺到他似無意的觸碰，習以為常。

隻是突然意識到，自從陸禮回來後，他便沒再對她做過什麼，除了那晚她主動湊上。

尹疏川低下頭，魏小莊乖順地微微仰頭，閉上了眼睛。

這吻如蜻蜓點水，一觸即離。

“小莊！小莊你人呢！快過來！”

聽到劉大夫焦急的呼喚聲，魏小莊心下有不好的預感，應了一聲。

尹疏川眼裡也瞬間恢複清明，將帕子塞回她手裡，“去忙吧。”

魏小莊點了下頭，將臉蒙好，急忙往帳中趕去。

帳中住著個四十出頭的女子，聽劉大夫說她的家裡人都在城中，隻她一人因染病被趕了出來。

魏小莊來時，這人便是病得最重的一個，她精心照料，盼著這女子能好起來。沒想到，還是去了。

忙碌一夜，魏小莊呆站在角落，怔愣地看著劉大夫習以為常地給女子蓋上白布，接著便有人進來將女子抬了出去。

這是她第一個經手卻病死的人，當劉大夫搖頭歎氣時，她甚至覺得不可能，不死心地又去做了些無用功。

劉大夫看出魏小莊心裡不好受，歎了口氣，“你見的不多，所以還不習慣。熬了一夜，今日你便好好休息吧。”

魏小莊失魂落魄地走出營帳，她漫無目的，就那麼呆滯地往前走，直到前路被一棵大樹擋住。

她緩緩蹲下身，坐在樹腳下。

紅日將出未出，樹林被水霧所籠罩，似下起了細雨。

魏小莊呆坐了許久，不禁想到了她娘親去世的場景。

那道聲音雖久遠，但卻很清晰，“我的小莊以後定會成為最厲害最好的女醫。”

魏小莊丟了魂般，任由水汽弄濕了她。

隨著太陽的高升，水霧的散去，陸禮終於找到了魏小莊。

沒在劉大夫身邊看到魏小莊，陸禮便去找了劉大夫，自也知曉了情況。

陸禮撐著傘朝她走去，走近些後，他看著發髻衣裳皆被細雨打濕的魏小莊，蹲下身去，頭頂的紙傘向她傾斜。

她木木地喚了聲，“公子。”

陸禮解下披風，蓋在了她的頭上，“你以為你是神仙不成？所有人都能被你救活？若這世上真有那麼厲害的神醫，我便不會被扔到深山裡待了那麼多些年了。”

入秋後，天開始變涼，披風帶著陸禮的溫度，蓋在身上很暖。

魏小莊看著陸禮，他浸在稀薄的晨霧裡，眉眼朦朧，語調柔和，都有些不像他了。

她下意識將自己裹緊，低聲道：“多謝公子。”

陸禮看了她一眼，“不想知道我為什麼被扔到山裡？”

魏小莊這下才反應過來，愣愣地問：“為何？”

“我，”陸禮眼尾微勾，悠悠道：“為何要告訴你呢。”

被耍弄了，魏小莊也隻是平靜地點了下頭，畢竟，她確實不怎麼想知道。

陸禮見了，卻又不高興了。

他將魏小莊打橫抱起，她一嚇，“公子要帶我去哪兒？”她以為陸禮幾天沒碰她，在想那種事情，支支吾吾地想找藉口躲掉。

陸禮怎會看不出，氣極反笑，“怎麼？覺得我一日不碰你就受不了了？”

魏小莊這才放鬆下來，窩在陸禮懷裡，感覺到了疲睏。

她的腦袋軟軟地靠在了陸禮的肩上，不忘給自己開脫，“小莊就是怕身上有病氣，對公子不好。”

陸禮冷笑了聲，“你是拿我當三歲小兒騙？”

“不是的……”魏小莊臉一紅，乾脆不說話了，閉上眼睛裝睡。

在遠處默默注視著他們二人的尹疏川轉身離去。

其實在陸禮之前，是尹疏川先發現了她沒在劉大夫身邊。

隻不過晚來一步的陸禮，用一句話叫住了尹疏川欲去尋找的腳步。

“表哥忙了一晚，也該累了，便去好好歇著吧。我的人我自會找到。”

魏小莊這一覺睡到了下午。

四周出奇的安靜，她躺了會兒，感覺到了不對。

掀開簾帳，果然外麵一個人影都沒有。

“公子？尹公子？”

她小聲的呼喚，卻無一人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