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 080
他給她安排好了後路，若不是顧媽媽耍賴，她大抵這會兒已經被舅舅安排嫁人。
本以為這輩子不會再見到的人，就這般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四目相對，恍如隔世。
魏小莊仍覺得這如夢一般。
“行了，即談好了，我也就不留你了……”見江無相一直盯著魏小莊，楊山明挑眉住了口，暗道難怪方纔這江無相老往外看，隨即想了另外那兩個男人。
楊山明眼裡滿是興味，他們三人總有碰麵的那日，將來可是有好戲看了。
“告辭。”江無相心神早已飄走，淡淡扔下一句，便緩步走到魏小莊身前。
他眼裡似藏著千言萬語，最後卻隻是微微彎唇一笑，下意識欲拉起她的手，又停住收了回去。
“小莊。”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聲音很輕，怕嚇到她一樣，“你可否同我走？我有話想問你。”
魏小莊看了眼梁昭，梁昭衝她點了下頭。
她跟著江無相離去，在他們身後的張時這才明白過來他為何會覺得她眼熟。
張時是唯一一個知曉她與陸禮尹疏川事情的人，看了眼自己的主子，不由歎了口氣。
他與魏小莊的舅舅每個月都有書信往來，信裡她的舅舅會將她的近況寫來，隻是沒想到他們竟被耍弄了。也怪他，沒有調查清楚，隻向一家打探了她那舅舅的品性便回去複命了。
魏小莊全然不知這些，當聽到江無相問她怎麼會從俞州到此時愣住了。
她的反應已經讓江無相察覺到了不對的地方。
魏小莊想他指的應該是她那在俞州的舅舅，他們想是以為自己已經被接走了吧。
她低聲告知她那舅舅收了顧媽媽的錢變走了，而自己一直被困在催香閣。講到陸禮和尹疏川，她恍惚了一下，隻說她跟著兩個人走了。
她深吸了口氣，壓下那股酸澀。
“……一直想親自和公子道謝。無論如何，你替我贖了身，還幫我找好了後路，多謝公子為我費心。”
許久未見，她都有些不知麵對他。抬眸時，他正深深地看著自己，眼底翻湧，麵色沉重。
見她看來又飛快的緩和了麵色。
“公子？”
喚出這一聲公子，兩人都有些晃神。
魏小莊不免想到另一個一直被她喚做公子的陸禮。
“我什麼也沒為你做到，小莊。”
魏小莊微一怔忪。
被困在催香閣的那些時日裡，她時常幻想過，如若他知曉替她安排好的後路竟是這般，會不會後悔呢？
可當真見到了他，他聲音裡的一絲澀然卻讓她憶起了那段絕望的回憶，一人麵對一個又一個的困境。
雙眸忽而有些酸脹。
她看著江無相，沒來由的感到了一股濃濃的委屈。她那時好想問他為何就那般走了，不是說需要她陪著他，那為何又留下她一人走了呢？他走得那麼突然，讓她連準備的時間都沒有。
而那剛萌芽的情意更是令她不知所措。
她一直在努力忽視，但她那時確是怨他的。因此她一直不肯去看那封信。
那三個牌位和他讓人不解的話語，她多少猜到了他背負著什麼仇恨。她隻是怨他的不告而彆，甚至不問她願不願意同他走。
魏小莊深吸了口氣，她想，他是後悔了。否則他看自己的眼神不會這般的愧疚憂傷。
她抿唇笑了下，雙眸水光盈盈，“我活得好好的，公子。”
“是嗎？”
她不知又吃了多少苦，怎會好呢？
心口一陣陣抽痛，他唇張了張，身體卻先一步他將她攬入懷中，似要將她嵌入身體裡那般用力。
那股清香總能讓她心神安寧下來，想著那些擔驚受怕的日子，埋頭在他懷裡，攥緊了他的衣衫。
郭揚和張時互視一眼，同時歎了口氣，安靜地退遠了些，給才生情意便分離的兩人留下獨處的空間。
郭揚看著魏小莊輕笑了一聲，“她總是會在主子最需要她的時候出現呢。”在戰場上，他家主子那股不顧性命的狠勁時常令他們害怕，甚至曾有五天沒有閤眼，一味強撐。如今已是落下了不少傷，若繼續如此，恐怕等他們攻到都城的那日，也是主子的忌日了。
張時卻是眉頭皺了下，“恐怕這小娘子已不再屬於主子一人了。”
“什麼意思？”
江無相三人宿在郊外的一戶人家裡。
魏小莊忘了自己怎麼跟著他來了，回神時，他已站在門口，叫她歇息下，待會兒送吃的給她。
看著站在門外的江無相，她遲鈍地點了下頭，關上了房門。
她站在門口，低著頭長舒了口氣，調整著心緒。外頭的江無相並未離開，兩人隔著一扇門，誰都沒有動。
魏小莊站了會兒才轉身走到床沿坐下，看向房門。
江無相仍在門外站了許久，直到郭揚和張時送來藥和吃食。
待郭揚將飯菜送到房中後，江無相才離開。
很快張時將煎好的藥送來，江無相看了眼，端起一飲而儘。
郭揚欣慰的想，這下終於不用自己再勸主子去喝藥了。
“我們明日便要離開了，主子可要帶上小莊娘子？”
江無相卻沒有回答。
他仍是不想她跟著自己涉險，去過那風餐露宿的日子。
郭揚低聲道：“主子，不如，問問小莊娘子吧。”
見江無相麵色微動，郭揚同張時互視一眼，張時躊躇開口道：“有一事須得稟告主子……主子您可還記得我同您說過陸禮和尹疏川身邊跟著一個小娘子，那小娘子……便是這魏小莊。”
這一夜，魏小莊夢到了一個男人一直在看著她。他的麵容有些模糊，伸出了隻手，輕輕地撫著她的麵容，溫熱的手心和他輕柔的動作令她不由自主地去靠近汲取那溫暖。
她睡了個好覺。
雖然看不清夢裡那人的麵容，但她卻覺得是江無相。
她睡得早，這會兒外頭的天色才亮。
她躺了會兒，忍不住想去找江無相。
穿好衣裳，她開啟了房門，才踏出房門便停住了。
她驚訝地看著靠坐在門側睡去的江無相，“公……”
魏小莊緩緩蹲下身，目光落在了他頭上的那支木簪，不由一愣，想到自己那支落在了徐宅的木簪。
他原是白皙的肌膚經了風吹雨打，黑了不少，清潤的眉眼之間多了幾分先前未有的淩厲氣勢。
魏小莊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想去觸碰他，但見他濃睫顫動，連忙收了回來。
看清眼前的麵容，他下意識握住了她的手，而後又慢慢鬆開。
他睡眼惺忪，綻出一抹笑來，“還很早，不多睡會兒嗎？”
她疑惑道：“公子怎麼會在這裡？”
他緩緩道：“昨夜睡不著，在這坐了會兒，沒想到竟睡了過去。”
魏小莊抿了抿唇，看了他一會兒，低聲問道：“公子今日可是要走了？”
江無相沉了口氣，眼底閃現一抹自嘲，“……是。”郭揚叫他去問小莊的意願，可他哪有顏麵開口呢。
她吃了這麼多苦，應當被好好養著，錦衣玉食環繞，不該跟著他吃苦。
江無相閉了閉眼。帶上她，她會受苦，但若不帶上她，他無法安心。而私心裡，他確是不想再和她分開。
魏小莊卻搶先一步開口道：“公子這回可否帶我一起走？”
他沉默了片刻，“……你還想吃苦嗎？”
魏小莊被問得心口一顫。
她垂下目光，“昭姐姐要跟著楊將軍走，我想繼續跟她學醫……”而心裡那句話卻有些說不出口。
江無相直起身來，“你想好了？”
兩人的距離有些近了，令人不由想到那些纏綿畫麵，她麵上一熱，往後退了點。
“想好了。”
江無相凝著她泛紅的耳廓，忍不住又向前傾了傾身。
可如今她已是自由之身，那層關係不再，他憑什麼碰她呢。
江無相站起來身，握著她的手臂將她拉起後，立刻收回了手。
他暗暗下了決定，柔聲道：“若有要買的物件，告訴郭揚即可，他會去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