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劍魂 第39章 幽冥教的複蘇]
一、殘陽如血映傷痕
幽冥穀的黃昏總是來得格外沉重,血色殘陽透過穀口參天的枯藤,在莫千尋蒼白的臉上織出破碎的光影。他倚著寒潭邊的青石,任由冰涼的潭水漫過纏著繃帶的右肩,指尖輕撫過腰間那柄斷刃——三個月前那場生死之戰的痕跡,此刻仍在隱隱作痛。
「宗主,該換藥了。」清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這個身著青衫的女子素手捧著藥碗,腕間銀鈴隨動作輕響。她掀開紗布時,莫千尋鎖骨下方那道深可見骨的劍傷赫然映入眼簾,傷口周圍仍泛著淡淡的青黑,顯然是中了幽冥教的「三陰斷腸散」。
莫千尋忽然按住她的手,目光投向穀外翻湧的暮雲:「清荷,你說江湖傳言幽冥教已滅門七日,這話你信麼?」
女子指尖微顫,藥碗裡的汁液晃出幾滴:「那日我們親眼見教主唐楓墜下斷腸崖,幽冥十二使也折了七個或許真的」
「唐楓的屍體呢?」莫千尋突然起身,斷刃出鞘三寸,寒芒映得他瞳孔發冷,「幽冥教豢養屍奴的手段天下皆知,若他以『借屍還魂』之術苟活」話音未落,潭水突然炸開丈高水花,三道黑影如夜梟般掠上石岸,腰間黑幡上「幽」字血跡未乾。
清荷長劍出鞘護在莫千尋身前,卻見為首之人摘下麵罩,露出左頰那道形如鬼爪的傷疤——正是三年前被唐楓挑斷手筋逐出教的前幽冥左使陳破風。
「宗主!」陳破風單膝跪地,懷中滾落出半塊漆黑令牌,「屬下冒死潛入幽冥地宮,在唐楓的密室裡找到這個幽冥教的『攝魂鈴』殘片!」
莫千尋瞳孔驟縮。傳說中幽冥教曆代教主以攝魂鈴操控屍奴大軍,此鈴若碎,教中所有血奴皆會爆體而亡。他接過殘片時,指尖觸到內側刻著的細字:「戊申月,鬼門開,血祭複蘇」
穀外忽然傳來夜梟長鳴,清荷猛地轉頭,隻見東南方向的亂葬崗升起幾點幽藍火光,正順著山風向幽冥穀飄來。那不是普通的磷火,是幽冥教獨有的「鬼引燈」,每盞燈下都跟著個身形僵直的黑影——正是被攝魂鈴控製的屍奴!
「他們果然還活著。」莫千尋斷刃直指天際,殘陽在刃口碎成金粉,「通知赤霄堂、青羽閣,三日內所有弟子齊聚幽冥穀。唐楓既然要借鬼門開壇血祭,那我便讓他看看,玄霄宗的刀,永遠比陰曹的鬼差快上三分。」
二、幽冥鬼火現端倪
幽冥穀西十裡的亂葬崗,夜風卷著腐葉掠過斷碑殘垣。一個戴著青銅鬼麵的男子蹲在無名墳前,指尖捏著半支燃儘的香,香灰簌簌落在墳頭新刻的「唐楓之墓」上。
「教主,玄霄宗的斥候今日進了穀口。」陰影裡轉出個灰衣少年,懷中抱著個貼滿符紙的木盒,「陳破風那老東西果然投靠了莫千尋,您看這攝魂鈴殘片」
「無妨。」鬼麵人站起身,黑袍翻湧間露出腰間懸掛的九環金鐸,正是唐楓生前從不離身的信物,「殘片上的血祭密語,莫千尋隻會當它是複蘇的訊號,卻想不到這是引蛇出洞的誘餌。」
少年掀開木盒,裡麵靜靜躺著十二具三寸高的木偶,每個木偶後頸都插著寫有名字的紙簽:「赤霄堂堂主陸沉舟,青羽閣閣主蘇月璃玄霄宗的高層名錄,屬下已儘數辦妥。」
鬼麵人指尖拂過木偶,金鐸突然發出嗡鳴,遠處的鬼引燈應聲飄近。他望向幽冥穀方向,嘴角勾起森冷笑意:「明日子時,你帶影衛去玄霄宗舊部聚集的青羊鎮。記住,隻殺穿灰衣的人——陳破風當年叛教時,曾給親信發放過灰紋令。」
少年眼中閃過疑惑:「可陳破風不是已經歸順莫千尋了麼?為何還要殺他的人?」
「蠢貨。」鬼麵人突然甩袖擊斷身旁墓碑,「莫千尋若想聚集力量,必先安撫舊部。當他發現青羊鎮血流成河,第一個懷疑的便是陳破風——當年唐楓就是用這招,讓幽冥教的叛徒互相殘殺。」
夜風驟起,鬼引燈的火苗突然轉為赤紅。鬼麵人掀開黑袍,露出胸口猙獰的縫合傷疤——那是三個月前唐楓墜崖前,用獨門「裂魂爪」留下的致命傷。他指尖蘸了蘸木盒裡的硃砂,在掌心畫出血色符咒:「莫千尋以為我是唐楓,陳破風以為我要複仇可這江湖啊,從來都是勝者握筆,敗者為棋。」
三、陰風驟起殺機伏
幽冥穀的議事廳裡,牛油燭把眾人的影子投在石壁上,恍若群魔亂舞。莫千尋掃視台下,赤霄堂堂主陸沉舟攥著腰間刀柄,青羽閣的蘇月璃指尖絞著帕子,唯有陳破風垂首而立,掌心全是冷汗。
「今日收到急報,青羊鎮玄霄舊部遭襲,七十二人無一生還。」莫千尋將染血的密報拍在案上,斷刃寒光掃過陳破風,「死者後心皆中幽冥教『透骨釘』,而當年能調動這批暗器的隻有陳左使你。」
廳中頓時響起抽刀聲。陳破風猛地抬頭,疤痕扭曲如活物:「宗主明鑒!屬下若要背叛,何必冒死帶回攝魂鈴殘片?這分明是唐楓的借刀殺人之計!」
「住口!」陸沉舟一拳砸在柱上,「當年你被唐楓挑斷手筋,誰知道你們是不是演的苦肉計?說不定唐楓根本沒死,就藏在這幽冥穀裡!」
蘇月璃忽然輕咳兩聲,袖中滑出半粒藥丸:「諸位且看,這是我在青羊鎮廢墟撿到的『回春散』——此藥乃玄霄宗獨門秘方,從不外流。若凶手真是幽冥教,為何會攜帶我宗藥物?」
莫千尋瞳孔微縮,接過藥丸時忽然嗅到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氣。他臉色劇變,正要開口,廳外突然傳來慘叫——守夜弟子的屍體被拋進廳中,後心插著支雕著鬼麵的短箭。
「莫千尋,彆來無恙啊。」陰惻惻的聲音從屋頂傳來,眾人抬頭,隻見瓦片紛飛處,一個戴著唐楓麵具的人負手而立,腰間九環金鐸隨夜風輕響,「聽說你到處找我屍體?可惜啊,閻王爺嫌我殺孽太重,不肯收呢。」
陳破風突然暴起,斷指如鋼鉤般抓向麵具人咽喉:「唐楓!我早知你會用『替死傀儡』逃生!」麵具人不閃不避,任由他抓破麵皮,露出底下那張滿是縫合疤痕的臉——竟與唐楓有七分相似,卻年輕了十餘歲。
「見過新任教主,唐楓之侄,唐楓。」麵具人拋掉殘片,露出真容,「叔父臨終前將衣缽傳我,還告訴我一個秘密莫宗主,你可知當年玄霄宗滅我幽冥教滿門,是誰給你們通風報信?」
莫千尋握刀的手青筋暴起:「你胡說!當年是你們血洗洛陽城,我玄霄宗不過是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新任教主突然甩出金鐸,廳中燭火應聲而滅,黑暗中傳來木偶轉動的哢嗒聲,「陸堂主,蘇閣主,你們敢不敢摸摸腰間的玉佩?那上麵的『玄』字紋路,可是用我教中『蝕骨粉』刻的。」
話音未落,陸沉舟突然發出慘叫,他驚恐地看著自己的手正在迅速潰爛——腰間玉佩不知何時滲出綠汁,正順著經脈蔓延。蘇月璃顫抖著撕下衣袖,隻見小臂上不知何時爬滿了蛛網般的黑紋。
「當年叔父用『借屍還魂』之術假死,卻發現玄霄宗高層早被種下『幽冥蠱』。」教主的聲音在黑暗中遊走,「你們以為滅了幽冥教就能高枕無憂?卻不知從你們戴上玄霄玉佩的那日起,就已是我教的活死人。」
莫千尋突然揮刀劈向聲源,斷刃卻劈中一團黑霧。等燭火重新亮起時,廳中隻剩教主拋下的半塊令牌,正麵刻著「幽冥複蘇」,背麵卻是觸目驚心的八個血字:「三日之後,血祭鬼門」。
四、舊怨新仇終須報
子時三刻,幽冥穀後的鬼愁崖。莫千尋獨自坐在崖邊,望著崖底翻湧的雲霧,手中握著從陸沉舟體內逼出的蠱蟲——那是條半寸長的赤鱗小蟲,此刻正趴在他掌心一動不動。
「宗主。」清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懷中抱著件披風,「陳破風在穀口候著,說有重要東西要呈給您。」
莫千尋頭也不回:「讓他進來。」
陳破風進來時步態蹣跚,手中捧著個朱漆木匣:「屬下今日在舊部屍體上發現了這個是唐楓當年用來煉製屍奴的『聚魂罐』。」他開啟木匣,裡麵躺著顆慘白的頭骨,眉心處嵌著枚褪色的紅寶石。
莫千尋皺眉:「這東西有何用處?」
「當年叔父用活人魂火祭煉此罐,罐中每多一顆魂火,就能多操控一具屍奴。」陳破風突然劇烈咳嗽,鮮血濺在頭骨上,「宗主可記得,三年前洛陽城那場大火?被燒死的三百童男童女,魂魄都在這罐裡」
清荷猛地捂住嘴,臉色煞白。莫千尋卻注意到陳破風袖中露出的一角布料——那是青羊鎮死者所穿的灰衣殘片。他指尖微動,斷刃已抵住對方咽喉:「你到底是誰?為何對幽冥教秘辛如此清楚?」
陳破風忽然慘笑,撕下臉上的人皮麵具,露出底下光滑的疤痕——那是張被烈火焚燒過的臉,右眼處空空如也:「莫宗主,您當真認不出我了?我是當年洛陽城的倖存者,林淵。」
莫千尋如遭雷擊。三年前幽冥教血洗洛陽,他率玄霄宗弟子趕到時,整座城已化作煉獄。他記得那個抱著妹妹屍體哭泣的少年,記得那孩子被唐楓削斷手臂時的慘叫
「唐楓用我的血祭煉聚魂罐,又給我換了陳破風的臉。」林淵咳出黑血,顯然已中了劇毒,「他讓我潛伏在您身邊,就是為了今日看玄霄宗自相殘殺。」他突然抓住莫千尋的手,將聚魂罐按在他掌心,「但我不想再幫魔鬼做事了唐楓的攝魂鈴殘片是假的,真正的鈴心在鬼愁崖底的幽冥地宮!」
話音未落,崖頂突然傳來金鐸長鳴。莫千尋抬頭,隻見無數幽藍鬼火正順著崖壁爬上來,每個火團後都跟著披頭散發的屍奴,它們指甲縫裡還沾著新鮮泥土,顯然是剛從墳裡爬出來的。
「莫千尋,準備好受死了麼?」新任教主的聲音從屍群中傳來,他手持完整的攝魂鈴踏空而至,身後跟著被蠱蟲控製的陸沉舟和蘇月璃,「鬼門即將大開,你玄霄宗的魂魄,正好給我幽冥教作複蘇的祭品!」
莫千尋握緊斷刃,聚魂罐在懷中發燙,他能感覺到裡麵三百道魂火正在躁動。清荷忽然將一枚丹藥塞進他口中:「宗主,這是用七十二味靈藥煉製的『醒神丹』,可暫時壓製蠱毒!」
林淵掙紮著爬向崖邊,從懷中掏出枚火折:「崖底地宮入口在第三塊懸石下方炸開它,就能毀掉攝魂鈴的根基!」他話音未落,一枚透骨釘已穿透他後心,血珠濺在火折上,燃起豆大的火苗。
莫千尋猛地撲過去抓住火折,斷刃揮出弧形光刃,將最近的屍奴斬成兩段。教主狂笑著搖動攝魂鈴,屍奴們眼中紅光大盛,如潮水般湧來。清荷揮劍護在他身後,銀鈴碎成齏粉,腕間鮮血飛濺:「宗主快走!我來攔住他們!」
當第一縷晨光刺破夜幕時,莫千尋抱著聚魂罐躍下鬼愁崖。身後傳來清荷最後的歌聲,混著金鐸與劍刃相擊的脆響。他在墜落中點燃火折,投向崖壁間隱約可見的石門——轟然巨響中,幽冥地宮的入口應聲而開,攝魂鈴的幽光與聚魂罐的魂火在黑暗中相撞,照亮了地宮深處那具端坐在白骨堆上的屍體——那纔是真正的唐楓,他胸前插著的,正是莫千尋三年前斬斷的斷刃殘片。
「原來你早就死了。」莫千尋喃喃自語,手中斷刃與唐楓屍身的殘片相吸,竟拚成一把完整的「斬冥劍」。攝魂鈴突然發出刺耳尖嘯,所有屍奴同時抱頭嘶吼,教主驚恐地看著自己的手正在化作飛灰:「不可能!叔父明明說過攝魂鈴永不熄滅!」
「因為真正的鈴心,從來不是什麼法器。」莫千尋握住斬冥劍,三百道魂火順著劍身燃起金色火焰,「是仇恨。當仇恨被寬恕的那一刻,幽冥教的根基就已經塌了。」
劍刃落下時,第一滴晨露滴在林淵的眼角。這個從未見過黎明的少年,終於在魂火歸位的光芒中,露出了釋然的微笑。幽冥穀外,東方既白,玄霄宗的大旗在晨風中獵獵作響,而曾經令人聞風喪膽的幽冥教,終將隨著這場血色黎明,永遠埋進曆史的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