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殘陽：兩晉南北朝三百年 第1章 追求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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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答對讓司馬炎徹底放了心，自已的這個兒子是不聰明，但是有一幫忠心耿耿的大臣輔佐，當個皇帝應該冇問題。祛除了這塊心病，司馬炎再次將精力放在滅吳這件事上。現在這個時節對吳國采取行動不晚，離江南濕熱的夏季還有幾個月的時間。
278年的冬季似乎註定是個多事之秋，太子的事情算是解決了，可是另一件鬨心的事又出現在司馬炎的麵前。
羊祜的病隨著時間的推移非但冇有起色，反倒越來越嚴重。
十一月十一，天空飄過一場清雪，氣溫驟降。
一陣北風呼嘯而過，雪粒子被風捲著，簌簌地撲向街邊槐樹的枯枝。太仆寺運炭的牛車碾過冰棱，車轍裡滲出的黑水轉眼凝成薄冰，在熹微晨光裡泛著幽藍。就在這個寒風刺骨的冬天裡，羊祜終於冇能驗證幾十年前汶水那位老者的預言，與世長辭了。
也是在這一天，杜預的委任狀下達了，他被任命為鎮南大將軍、都督荊州諸軍事。
羊祜似乎就等著杜預的任命，這樣他纔可以閉眼。
葬禮上，司馬炎痛哭不已，鼻涕眼淚粘在鬍子上結成了冰。在皇上的考量中，羊祜一直都是全麵伐吳的總指揮。
其實，對於羊祜的去世朝廷當中最難過的莫過於張華，他不像荀勖等人既有祖上的廕庇又有一幫朋黨，在朝廷中根深蒂固關係網繁密。張華在朝堂上幾乎冇有朋友，幾個月來他與羊祜亦師亦友相互欣賞結下了很深的友誼。葬禮結束，張華將自已一個人關在屋子裡，喝了個酩酊大醉。想到羊祜跟他講過的少年時在汶水與那位仙風道骨老人的奇遇，張華大哭了一場。
人生有些東西一旦錯過便很有可能就是永遠。
轉眼278年進入了尾聲，279年如約而至。
正月，杜預、王渾、王戎、王浚等一乾重將都已整裝待發，正所謂萬事俱備。然而，就在這節骨眼上，西北邊陲一則壞訊息傳至宮中——鮮卑人樹機能攻陷了涼州。鮮卑人在帝國西北邊陲的騷擾並不新鮮，但像這次居然攻陷了邊陲的這樣一座重鎮，這在晉國的曆史上還是第一次。
式乾殿內，司馬炎端坐在髹金憑幾旁，他手中攥著那封八百裡加急的奏疏，心裡即焦急又懊悔。
其實，在去年年底，麵對樹機能頻繁地在晉國的西北發難，仆射（相當於副丞相）李熹就向朝廷建議，立即發兵進行征討。可是廷臣大多數都不以為意，認為出兵勞民傷財，而樹機能這種貨色不足為慮，折騰一陣也就消停了。這事當然也怪他司馬炎自已，那陣子他的心思都在滅吳、太子，以及羊祜去世的事情上，對於李熹的建議冇有足夠的重視。
結果，養虎為患，造成了今天的這個局麵。
“有誰能為我收拾此賊！”司馬炎終於將手中的奏疏狠狠地拍在髹金憑幾上，麵向丹墀下的眾臣問道。
他急需穩定涼州一帶的局勢，因為如果這件事情處理不好，那就不僅僅是西北邊陲的問題，還將影響到他滅吳的大計。現在司馬炎手頭能征慣戰的人都佈置在益州、揚州、襄陽等處，準備對吳國動手，他可不想動用這些地方的軍隊。那麼，司馬炎隻能從丹墀下這些人選出能搞定樹機能的人。
接下來的場景讓司馬炎很失望，丹墀下一片沉默，眾臣一個個麵麵相覷，默不作聲。
眾臣都已習慣了洛陽紙醉金迷的生活，對於冒生命危險的遊戲唯恐避之而不及。遠赴西北不僅要麵對風霜雨雪崇山峻嶺那樣惡劣的天氣與環境，還要麵對殘忍異常的蠻人。想要取勝談何容易。
即便是衛瓘也不願意趟這渾水，剛剛回到京城作了尚書令，此戰勝了對自已毫無補益，敗了則是前功儘棄晚節不保。
現在的司馬炎很尷尬，他的預設是自已話一出口，就會有人挺身而出，然後他任命一下，就會有人去搞定西北的事情。可是現實很打臉。所謂臣子儘忠，不就是為他司馬炎排憂解難的嗎。皇上掃視著丹墀下的眾臣，怒氣在心中集聚，他準備點將。就讓賈充作鎮西將軍，滅不滅吳可以討論，大敵當前看你賈充還有什麼可說的。
“陛下若敢任命臣，臣能平定樹機能。”就在這個時侯，一個人從班列的尾部站了出來，來到式乾殿的中央。
聽有人願意出征，眾臣都暗暗地鬆了口氣，他們抬起頭循聲望去，想知道解救自已於水火的究竟是何許人？當看到是名不見經傳的司馬督馬隆時，眾臣都很失望。皇上是不會將平定樹機能這樣重要的任務交給這樣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的，這將預示著選將這件事還冇完。大家的心重新懸了起來。
司馬督是一個六品官，是禁軍的中層乾部，主要職責是統領禁軍，負責宮殿內的宿衛。馬隆的履曆也冇什麼可圈可點之處。
“卿這麼有信心，朕有什麼不敢任命的。但是朕倒要聽一聽，對於涼州的事情，卿有什麼想法。”
當群臣確認這句話是從皇上嘴中說出來的，一個個都吃驚不小。皇上竟然將西北邊陲這樣重要的事委派給這樣一個人，是不是病急亂投醫。
其實，司馬炎對馬隆很有印象，當馬隆站出班列的那一刻，他就想起來了。早在一年前的去年（278年）年初，馬隆就曾洞悉涼州的事態發展。他曾提醒自已說：“涼州刺史楊欣與羌人已經勢通水火，一定會失敗。”不過自已當時並冇把這個司馬督的話當真。結果，到了當年六月，楊欣與樹機能部下若羅拔能戰於武威，結果楊欣被殺。
現在，司馬炎倒是非常想知道，這個司馬督會有怎樣的想法。通時，司馬炎更想臊一臊丹墀下這些平時人五人六的大臣。
“臣準備招募三千人，不問出身。有了這三千人，臣一定能平定樹機能。”馬隆胸有成竹地回答道。
馬隆的這句話不僅讓眾臣搖頭，就連剛剛打了興奮劑的司馬炎也有些尷尬。司馬炎後悔剛剛自已答應的太草率了，衝動了。
樹機能姓禿髮，世居河西，是鮮卑的首領。270年，樹機能率部眾在萬斛堆大敗官軍。後乘勝南下，一舉攻占高平。司馬炎曾派杜預、石鑒率大軍西征，但雙方交戰一年，成效甚微。直到277年，禿髮樹機能纔在數路晉軍圍攻下，失敗。現在樹機能捲土重來，一舉拿下了重鎮涼州。麵對這樣的強敵，馬隆竟然說自已帶三千人就能搞定？這可能嗎？一種騎虎難下的感覺纏繞著司馬炎，答應吧，這事確實不太靠譜。不答應吧，這自已的話已經說出去了，可咋往回收呢。
不過，司馬炎為這件事隻猶豫了一瞬間就想開了。他轉念一想，這件事也不妨一試，成了固然好，不成，即便是馬隆折戟沉沙，自已到時再增兵，局勢也不會比現在更壞。
……
馬隆的任命狀很快就下發了，他被任命為討虜護軍、武威太守。
此任命狀一下，朝臣議論紛紛，都對皇上的這個決定充記了擔憂。一次侯朝，荀勖和馮紞湊到了賈充的身邊，馮紞說：“馬隆簡直是胡鬨，賈公可不能任由這個愣頭青胡來啊。”
賈充隻是微笑。
荀勖讀懂了賈充的微笑，一旁含蓄地說：“馬隆去西涼不見得就是壞事。”
馮紞愣了愣神，仔細看了看賈充和荀勖，想明白了。按照以往的經驗，西涼的事情冇有幾年搞不完。那樣，滅吳的事情就會被耽擱下來。
馬隆卻不管這些議論，在攬下這個活之前心中早有了計較。他從未甘心隻讓個禁軍頭領，他的偶像是西漢的霍去病，因此一直對邊關的事情感興趣，得閒總是與歸來的老兵攀談，對西涼一帶的風土人情瞭如指掌。正因為如此，一年前他才能準確地預見涼州刺史楊欣的失敗。
馬隆讓人在喧鬨的集市上當街立了塊牌子，上邊是一則招募廣告。寫道：能引弓四鈞、挽弩九石者取之。待遇從優……
一鈞相當於三十斤，四鈞為一石，一石一百二十斤。
一些家境貧寒急需用錢的人，甚至身負命案在逃的人都被誘人的待遇吸引，這可是跨越現有階層的機會，用本不值錢的命換一個翻身的機會，值。
那塊招募廣告一立，一下子就圍上了一堆人。錄取者麵露喜色，淘汰者一臉的遺憾。
隻用了一個上午，馬隆就招募到三千五百人。
整個朝廷隻有馬隆把這當回事，其他人都覺得這是一場鬨劇。
組建了隊伍的馬隆興沖沖地帶人到武庫領取甲仗，對於他來說，離自已的人生目標是越來越近了。然而，武庫令卻不解風情，他漫不經心地讓人打開了一間倉庫。
眼前的場景十分震撼，讓馬隆等人感到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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