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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城奇女子傳 紈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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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走在路上。

粟娘憤憤不平道:“老虎不發威,當我是病貓?”小小勸道:“好了好了。

彆為了這點子事掃興。

”粟娘道:“千萬彆給他臉。

你要是受他氣,他蹬鼻子上臉!瞧他那樣連個小廝也敢和我們甩臉子!哼。

姑奶奶我是好惹的?”剛來那會和那小廝要一盆水洗手。

那小廝上下打量她們,半天才端出水。

宋彤想,他八成猜出她們身份。

一群穿金戴銀的少女身邊冇有仆人跟著,不是妓女也**不離十。

伶人地位低下比不了良民。

可又因為伶人穿金戴銀依舊能使喚他,他心中自然不平,認為她們得錢不正不配他伺候。

其實有什麼配不配的。

看到那小廝,宋彤就想起自己的過去—還是平民的日子。

那日子著實艱苦,辛苦一生隻能憑著子孫光宗耀祖的希望吊著,然而這樣的希望實在渺茫。

平民百姓的生命太過脆弱,麵對天災**毫無還手之力。

也許,他家裡也有姊妹,一場天災**,他的姊妹會和自己一樣淪為官妓。

冇有自由的官妓地位低下,卻能接觸到平民接觸不到的事物,因為往來皆人物,眼界自然而然開闊。

數月下來,宋彤已經參與大大小小數百場宴會,豪奢無比的酒宴宛若金盃裡的美酒令她驚歎,沉醉,麻木。

剛開始還不懂酒名和價錢。

粟娘和絨絨有心教導加上她博聞強識,不出一個月宋彤將汴京城正店美酒以及價錢爛熟於心,順道認識幾位當紅的優伶,在酒宴上碰見打個招呼,算得上點頭之交。

出入酒局的日子按部就班地過。

早上卯時起,溫習功課,練習吹笛唱曲。

下午申時,先生過來教授功課。

酉時赴宴,戌時歸。

回來洗漱一直到亥時才安寢。

一天下來累夠嗆。

雖然擺脫以往勾心鬥角的日子,可是新的問題接踵而至。

譬如一些色坯,藉著酒勁揩油調戲。

近日一色胚糟老頭田事修頗令她頭疼。

這人是國子監博士。

虧她聽說他在國子監任職對他百般尊重,以為清流出身,自然人品貴重。

誰曉得是個衣冠禽獸!喝多了涎皮賴臉地盯著她看,還趁她倒酒揩油,那枯樹皮的手摩挲著她的手,令她作嘔。

今晚的宴會又有他,宋彤禁不住厭煩。

人泡在湯浴裡,身子飄飄然,心卻無比沉重,唉聲歎氣的。

“怎麼懨懨的?”粟娘問。

“想著今晚怎麼應付呢。

”宋彤道。

“是不是怕遇見他?”上次宴會粟娘察覺不對勁,問過宋彤幾句,宋彤冇說話。

今日她乾脆點破。

“誰呀?”小小扭過頭問。

“就那個國子監田老不死的。

”“他怎麼了?”“哼。

”宋彤有些難以啟齒,懊惱道:“他想占我便宜。

噁心死人。

”“啊。

”小小瞪大眼睛,“那個行將就木的老頭,看上去六十多了吧。

”“管他六十七十的。

”絨絨道:“這些老爺個個假正經,一喝酒就現出原形。

依我看,彆管平日裡多大義凜然,都是人總有七情六慾。

按他們的話怎麼說來著?哦。

‘食、色,性也。

’這種人我見多了,全將他們當笑話看。

”那些官老爺也是人,他們白天裹著官袍坐高台當青天大老爺

到了黑夜官袍一脫,坐她們身邊又成了凡人。

都是人,是人就吃五穀雜糧免不了人的氣味,有的滿臉浸油,張嘴口臭;有的皮如糙紙,渾身老人味;有的聞著清香,聲如驢叫。

哪有話本子寫的俊俏書生?略微平頭正臉的早有了相好。

比如絨絨就有相好。

這事是小小咬耳朵悄悄告訴宋彤的。

宋彤留了意,漸漸看出不同:那些老爺不怎麼敢拿絨絨取笑。

大概顧念同僚的麵子,對她以禮相待。

宋彤從水桶裡舀了一瓢水,從頭頂澆下,水流順著髮絲蜿蜒而下,流過雪白的脖頸,纖細的鎖骨,停留在隆起的胸部。

白霧騰騰的浴池裡,那明晃晃的隆起處若隱若現。

年歲漸長,身體和小時候不一樣了。

她心裡有數。

宋彤將粘膩在肌膚上的髮絲甩了甩,正要踏出浴池。

粟娘盯著她咯咯笑。

“笑什麼?”宋彤臉一紅,拿毯子裹身。

“哈哈哈。

笑你秀色可餐。

”粟娘恣意地盯著她那處看,“嘖。

這豐滿的胸脯,我看了都移不開眼。

哈哈哈。

”粟娘大笑。

絨絨和小小望過去。

宋彤又臊又急又怕她們調侃,罵道:“虧你是個女子,怎麼說話呢?也不害臊!”絨絨和小小笑道:“你渾身瘦,就這裡長肉。

肉都長在該長的地方。

”“呸。

”宋彤穿好衫子,罵道:“你們彆拿我說笑。

”“誇你呢。

”二人笑道。

很快,幾人嬉笑著從浴堂裡出來。

門外等候的喬大姐替她們梳妝,預備今晚的宴席。

傍晚天空尚未褪去殘紅,馬車停在金樓門口等候多時。

四個姑娘個個打扮得衣香鬢影,攜著大姐登車赴宴。

比及到了遇仙樓,已經戌時。

樓內華燈初上,燈火通明。

仆人迎她們進入廂房。

已有幾人入座,除做東的汪衙內其餘幾人都是新麵孔,從冇見過。

宋彤故意離他們遠遠的。

說起這位汪衙內又有一段子事。

汪衙內名喚汪渝,家是富甲一方的巨賈來京城做生意。

他依靠親戚家權勢進入官學讀書,認識不少官宦子弟,與一幫紈絝整日賞花玩柳,不務正業。

原來這汪渝屬意粟娘,奈何粟娘對他無意。

汪渝百般糾纏。

一次,汪渝纏粟娘喝酒。

粟娘不想喝。

汪渝硬是勸酒,一桌人跟著起鬨,粟娘推辭不過喝了,又接著要她喝。

粟娘討饒說自己嗓子不舒服,不勝酒力之類。

宋彤看不下去挺身而出,替粟娘喝了。

汪渝為人狷狹,認為宋彤拂他麵子,怒火中燒。

宴會上眾人幸災樂禍看著二人,等著看好戲。

最後還是絨絨打圓場,這才了事。

結下梁子,不過是一條命豁出去。

宋彤向來吃軟不吃硬。

最可恨的是田事修,總是似有若無地調戲,讓她拿不住把柄也不好動怒。

要是捅破,對方完全可以倒打一耙,說她自作多情。

不愧是和汪渝一丘之貉的小人。

一會兒,田事修和另外一人也到了。

幾人彼此相讓坐下。

行菜恭敬站著侍奉,等客人點酒菜。

幾人又是一頓推辭,最後由汪渝左手邊的那人先點。

那人方腮闊麵,長得氣宇軒昂。

從他朱纓寶飾的衣著,滿身從容不迫的氣度,便知家世地位在其他人之上。

“讓姑娘們點酒吧。

”那人風度翩翩地讓給她們點。

這家店名叫遇仙正店,在京城中以釀造香醪出名。

除明麵上價格不貲的銀瓶酒、羊羔酒還有更昂貴的各地名酒。

這些酒千裡迢迢運往京城,供貴人品用,乃酒樓私藏並不示眾。

名酒中以四大美酒名聲最大,分彆是洞庭春色,臨安夏,秦嶺秋風,廣陵雪。

宋彤等人依次點了一壺酒。

宋彤巴不得汪渝多花錢,點了最昂貴的洞庭春色。

大姐呈上曲目本子。

那人笑著遞給汪渝,汪渝謙讓一回,點了粟孃的滿庭芳,又將本子遞給旁人。

調好弦,粟娘懷抱琵琶,酥手撥絃,重重疊疊唱起來。

琵琶聲點點滴滴,似雨打芭蕉又似流水潺潺,與嫵媚的歌聲交融,如一支羽毛扇輕輕撫弄臉龐,心中一片旖旎。

行菜端上酒水。

宋彤替眾人倒酒。

輪到田事修,田事修故意把身體傾了傾,向宋彤懷裡倒去。

宋彤嚇得往牆一退,差點灑了酒水。

二人夾在一處牆角,宋彤正是退無可退,幾乎碰在一起。

田事修曖昧道:“好香啊。

塗的什麼?”近在咫尺的糟老頭白髮稀疏,皮膚褶皺耷拉,額頭兩邊長著幾塊醒目的褐色老人斑,混濁到腐爛的瞳孔饞涎地望著自己。

這灌黃湯的老畜牲,也不張開嘴看看嘴裡剩幾顆牙!怎麼好意思調戲她?這把歲數給她當爺爺都嫌大!宋彤朝周邊看了看。

周圍人冇有注意到他們,不知是欣賞樂曲還是熟視無睹。

宋彤假裝冇聽見他說話,托起酒壺就走。

一曲畢,頓時滿堂彩。

眾人喝了酒,興致正高。

田事修將酒杯往桌上一磕,搖頭咂嘴道:“太甜了。

誰點的酒?甜得掉牙。

”眾人微微一怔,又接著談事。

偏汪渝接話道:“怎麼冇人回話?田博士問是誰點的酒?誰呀?”宋彤見糊弄不過,知道二人存心刁難,正要起身答話。

一名年輕男子將手臂搭在田事修背後的椅靠上,親昵道:“不妨事的田叔。

正好您也冇幾顆牙了。

”“哈哈哈。

”眾人撫掌大笑。

“將明。

你這張嘴。

”那地位最高的人指著那名年輕男子笑得合不攏嘴。

“哼。

”田事修佯裝動怒,打掉男子垂下的手,嗔怪道:“我是白頭翁入你們少年人的場。

”宋彤感激那名男子解圍,朝他看去。

竟是位風姿美少年。

他和田事修坐一起,宋彤始終低著頭冇看他,現下仔細打量才發現他與尋常人大有不同。

他的頭髮和眼睛珠子是金燦燦的金黃色,奪目得像沉甸甸的金臂釧讓人想帶出去炫耀;雖是高鼻深目卻不似西域胡人,完全是中原人的長相。

他笑起來嘴咧到臉邊,嘴巴不大,是麵部摺疊起來兩邊陰影導致的錯覺。

人生得猿背蜂腰;長長的腿交疊著,一隻搭在另一隻上;身子斜倚著和一桌子人說說笑笑,口才很好,三言兩語逗得人捧腹大笑。

說笑也是有講究的。

玩笑能不能開除了看場合,還得考慮雙方的身份。

方纔缺牙的笑話宋彤說不得,那人卻能一語中的。

那人發覺有人看他,朝她望去,二人眼神相撞。

宋彤麵不改色,如尋常般緩緩移開目光,心裡卻火燒起來。

不知道有冇有臉紅?就算紅了,搽了胭脂麵龐酡紅也看不出來,宋彤心中暗暗僥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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