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手作娘 第五十二章 】還有機會
聽到這話,張香雲腳底生寒,身體好似瞬間墜入冰窟,臉上的慌張藏都藏不住,忙俯身急切追問:“老爺為何突然說這些,坤哥兒自小在汴京長大,十來年就回去過一次,怎麼想著將他送回原籍。”
薛焯不冷不熱的看了她一眼:“我沒有開族祠請族長,當著所有人的麵將他逐出去已經留麵子了。”
拂袖起身,一身冷笑:“我是不指望他了,留在汴京日後惹出塌天大禍豈不是禍連家族,還不如回鄉當個田舍翁,有人照看著,也翻不出多大的浪。”
張香雲不死心的去看他的表情,發現沒有一絲兒戲後,撲通一下倒在椅子上,捂著胸口悲切,淒婉道:“老爺,坤哥兒可是您第一個孩子,也是薛家的長孫啊。”
薛焯眼神嘲弄,終究沒忍住譏諷:“我的兒子又不止他這一個,現在也不是先秦時代了,立長立賢,曆朝曆代都在改變,長孫又如何,這世道憑的便是這真本事。”
“我瞧奎哥兒便不錯,才四歲,背起書來有模有樣的,不比坤哥兒差。那日我不過抽查了一日,這孩子日日天不亮便起來請教,就算他隻是個中庸之資,日後也差不了,這偌大的王朝沒這麼多聰明人。”
張香雲的心徹底死了,心臟被巨大的恐懼揪住,她如何也想不到坤哥兒要被丈夫舍棄,要回到鄉野田間當個地主,她如何能甘願。回過神,上前依舊想為兒子求情,卻被早有準備的薛焯躲過,他更是毫不猶豫的出門。
許久後,她身旁的李媽媽才進屋將娘子扶起來,嘴上勸道:“娘子,您這又是何必了,怎麼說著說著老爺還去了築水小院。”
張香雲手指掐的死緊:“老爺又去香姨娘那裡了。”反應過來,捂著帕子嗚嗚哭:“老爺要將坤哥兒送回老家,說不指望他成器,也不願再管了,他如今一顆心都拴在奎哥兒身上了。”
李媽媽大驚失色,表情都控製不住了:“竟有這事,老爺真這麼說。”
張香雲哀道:“這還有假,老爺說沒有請族長出麵已經很顧及坤哥兒的體麵了。”她揪著衣服痛苦,嘴上喃喃:“這可怎麼辦纔好啊,我就這一個親兒子,我可就這一個親兒子,這薛家的東西合該是他的才對。”
李媽媽見娘子著急,忙低頭細問:“老爺有沒有說什麼時候送走。”
“說是等明年開春雪化了。”
她這廂還急切著,可李媽媽細想之後笑出聲了,將娘子拉到一邊寬慰:“娘子莫急,老爺心裡還有坤哥兒,隻要沒有開宗祠一切都還來得及,您這段時間好好嚴加管教,老爺看到成果,自然就心軟了。”
張香雲心微微動搖,臉上還帶著淚珠,不確定的追問:“真的嗎?”
李媽媽見她不信,繼續說:“自然是真的,就算雪天再大,可開宗祠倒也無妨,老爺明擺著是再給坤哥兒機會。”
她輕瞟一眼,見娘子還朦朦朧朧的,似什麼都不懂,總算將先前的不妥說出來了:“娘子您也是,老爺這廂管教坤哥兒,您可倒好,又是放行,又是金銀財帛,這不是明擺著和老爺對著乾,不生氣纔怪了。”
張香雲似有不服氣,嘴上還想爭辯一番。
卻被李媽媽拉著一邊往院子走,一邊道:“娘子彆急著反駁,就是先前我都看不下去了,老爺寒心實屬當然。”怕人聽不下去,語氣加重:“娘子接下來可得好好管管坤哥兒,詩書禮儀都要好好抓,外麵什麼勞什子更不許進府,若是這兩月管不好。”
語氣一頓,表情格外嚴肅:“那就真沒法子了,隻能和老太太一樣,給彆人養兒子。”
張香雲也是回過味了,滿是愁容的臉上總算起了些笑意,抓著身旁人的手,喜笑顏開:“好在有媽媽您給我出主意,不然我真是一頭撞死都不知如何是好。”
“娘子聽我的就對了。”
............
臘八節後,日子好像越發冷了,雪也越來越厚了,奚春趴在炕幾上,麵前還放著當下汴京最時興的畫本,身旁還有好幾盤糕點和鹵味。不得不說這時代的故事還挺引人入勝的,吊的人胃口十足。
雪梅快步從前院過來,就見流蘇在廊下燒茶爐子,窗戶還大開著,她語氣不悅:“這麼冷的天,怎麼能開窗戶了,冷風都灌進屋子裡去了,姑娘若是感染風寒豈不難受。”
流蘇愣愣的起身,卻見窗戶裡頭探出一個腦袋,奚春忙插話:“雪梅,是我讓開窗戶的,不然裡麵多悶啊,你不是去領這個月的月例銀子嗎?怎麼回來的這般快。”
作為一個南方人,不管再冷的天,開窗透氣是絕對不能省下的,寧可冷也要通風透氣。
說到這雪梅可來勁了,眼珠子一亮,忙不迭的跑上前,聲音雀躍:“姑娘,快去祠堂看熱鬨,二孃子要對坤哥兒動家法了。”
奚春表情一樂,脆生生道:“這又怎麼了,二哥又惹出什麼事了,二舅母不是最疼他了,怎麼還捨得動家法。”
一邊說話手上動作也不停,將外衣繡鞋趕緊穿上,抓著流蘇遞過來的湯婆子就往外走,嘴上忙不愣登的:“二哥哥這些時日不是在學堂念書,外祖母都誇了好幾次。”暗暗感歎,果然資源在什麼親兒子麵前統統不管用。
自從那日得知兒子要被送回老家後,原本溺愛的張香雲史無前例的嚴苛起來,打起十二分精神,日日宿在薛坤隔壁的偏房,每隔兩個時辰就要進去檢視,各種錢財銀帛全都繳納,還特意花重金聘請夫子來府上教書。
薛坤何曾見過這一遭啊,自然要死要活的不乾,可那夫子極其嚴苛,細細的柳條打人也是真疼的。原以為能向母親告狀,結果張香雲得知他不好好念書,自己將柳條拿過來,對著兒子一陣胡亂的抽,直打的人鬼哭狼嚎纔算罷了。
薛坤被打的近乎目眥愈裂,蜷縮在地上,不停嚷嚷:“母親你不疼我了,母親你不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