貶妻為妾?重生後冷厲帝王跪地求 083
物是人非
在又一壺美酒空了時,夏沫小聲勸道,“娘娘,再喝下去您身子受不了,不若飲些茶水?”
“給本宮。”蕭雲舒雙頰泛起不正常的酡紅,一把奪過酒壺,自顧自又倒了一杯。
她搖搖晃晃地起身,殿中交談聲都停了下來。
“娘娘——”
一句話叫的不清不楚,而上首百無聊賴,正把玩著裴玄禛腰間玉穗的沈珮玉卻一怔。
這語氣,從前蕭雲舒剛入東宮,她心中有氣不見人,蕭雲舒便日日站在正院外,這樣半撒嬌似的喚她。
堂堂東宮側妃,不顧規矩更不顧臉麵。
裴玄禛注意到她臉色不好,按住她的手,“阿玉?”
沈珮玉衝他安撫性笑笑,“無事。”
又看向殿中站著的人。
蕭雲舒無論前世還是今生,自失了孩子後,穿著一向素淨寡淡,從前她以為是失子之痛,如今想來,怕是失夫、失子之殤。
看著她搖搖晃晃站不安穩,手裡攥著那隻白瓷酒杯,指節因用力而泛出慘白。
滿殿的喧鬨都停了下來,沈珮玉眼裡隻剩下那個身影,以及她臉上那種混合著醉意,和某種近乎崩潰的哀切神情。
前世那幾年被她罰跪、磋磨的一幕幕,毫無預兆地撞進腦海,帶著鑽心的劇痛。
蕭雲舒也曾端著一碗藥湯這樣步步逼近她,在她剛知道自己懷了湛兒時。
她不用看也知道那碗藥湯是用來做什麼的。
清寧殿的大門被太監用力撞開,紫蘇被宮女牢牢控製住,沈珮玉被按跪在她麵前,蕭雲舒就是這樣,端著那碗藥湯,走近她。
——“沈珮玉,我的孩子沒了,被你害死了,我所在意的所有人,都死在了你和你父兄的手裡!”
——“你憑什麼要有孩子?”
——“來陪我吧,陪我日日在無邊的痛苦裡掙紮,好不好。”
那一夜,電閃雷鳴,她以為,她腹中的孩子要在這個雨夜徹底消失。
那碗藥湯,被蕭雲舒親手灌下。
褐色的苦藥汁順著喉嚨流下,她想吐卻無濟於事,隻能無助地流著淚,蜷在冰冷的地上,直到昏死過去。
最後太醫說幸好大半藥汁沒能進入口中,孩子保住了。
那碗墮胎藥,那深入骨髓的恨意與絕望,早已隨著重生,刻進了她的魂魄最深處。
“娘娘……”一聲帶著濃重鼻音、微微顫抖的呼喚,將她從那血色的回憶深淵裡猛地拽回。
蕭雲舒蒼白的臉上浮著不正常的紅暈,眼神迷濛渙散,卻又竭力地想要聚焦在沈珮玉臉上,流露出一種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急切和哀傷。
她舉起那隻盛著酒的瓷盞,手腕抖得厲害。
衝沈珮玉遙遙一舉。
“貴……貴妃娘娘。”蕭雲舒腰背挺直,聲音卻破碎不成調,“這杯,臣妾賀您晉封之喜。”
她頓了頓,胸口劇烈地起伏了一下,彷彿用儘了全身的力氣,道,“也為從前種種……賠罪。”
“賠罪”二字出口的瞬間,她眼中強撐的堤壩轟然崩塌。
沈珮玉看見她眼中淚珠毫無預兆地滾落,似乎是覺得太不成體統,迅速低頭抹了抹淚。
那淚眼中蘊含的痛苦、悔恨和無邊的絕望,濃烈得幾乎要將人淹沒。
她看得清清楚楚。
周圍探究的、看戲的目光,也如同無數根細密的針,無聲無息紮過來。
蕭淑妃,侯門嫡女,位列四妃,宮宴之上竟如此失態。
從前太子妃和蕭側妃私交甚好的傳聞,看樣子也並非空穴來風。
不少宗親命婦都隱晦去瞧上首之人的臉色。
沈珮玉端坐不動,臉上維持著恰到好處的笑容,雍容而平靜。
唯有廣袖之下,藏在案幾陰影裡的左手,指尖下意識撫上了右手手腕內側。
那裡,光滑肌膚之下,彷彿還殘留著前世鞭痕的幻痛。
是裴玄禛禦駕親征後,蕭雲舒在她孩子的忌日,不管不顧闖入清寧宮,親手執鞭,一下,又一下,打出來的。
與曾經,那個一身紅衣,英姿颯爽的侯府嫡女,拿著鞭子衝她笑。
——“太子妃娘娘,臣女教您打鞭子吧。”
輪廓逐漸融合。
再抬眼時,沈珮玉對上那雙通紅的淚眸,忽而覺得太過諷刺。
“阿玉。”
裴玄禛喚她回神,看出她的情緒波動。
“冷酒傷身,你不宜多飲。”
抬手便將她眼前的酒杯換了。
溫熱的花茶將沈珮玉的眼睛熏得有些熱。
她倏忽一笑,沒有看站著的女人。
手腕輕轉,杯口傾斜。
那杯被裴玄禛挪走的酒液,刹那間全部傾瀉在大殿冰涼的金磚上。
殿內的空氣似乎凝滯了一瞬。
蕭雲舒臉色驟然慘白。
沈珮玉鬆開手,空了的玉杯輕輕落在案上,發出一聲清脆的‘叮’響。
在這針落可聞的殿中,極為刺耳。
“淑妃。”她看著蕭雲舒,眼神平靜無波,彷彿在看一個陌生人,“有些酒,涼了,就不能喝了。”
有些人,她也全當都死在了興和四十二年。
大殿內的眾人不禁去看帝王的神色,兩妃不和,皆是寵妃,陛下會如何做?
然而,裴玄禛一直看向沈珮玉的目光裡,沒有責備,也沒有疑問,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靜默。
彷彿早已預料到這一切。
蕭雲舒癱坐回椅子上,她甚至堅持不到宴會結束,向上首知會一聲後,近乎跌跌撞撞地逃離大殿。
案前傾覆酒杯的地方,早已被宮人無聲而迅速地擦拭乾淨,殿中重新恢複了推杯換盞之音,彷彿方纔的變故從未發生過。
因著陛下方纔道冷酒傷身,李恪忠又緊忙吩咐底下小太監換了一壺熱酒來。
沈珮玉接過酒壺,親自為兩人各倒了一杯,低眉笑道,“陛下眉頭緊鎖,是怪臣妾不寬宏大量麼?”
裴玄禛眼中無責怪之情,但她離得近,自然能看清楚他微擰的眉心。
“當然不是。”他脫口而出。
指腹微微摩挲著酒杯邊緣,裴玄禛望向她的眼神複雜極了。
過去幾個月,他對她做的事情,比蕭雲舒還要過分。
阿玉真的…輕易寬宥他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