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製內反派,陷入警察修羅場了 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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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陣不喜歡這種感覺。
這是他思考了半個晚上得出的結論。
他早就該意識到和她一起生活是一件危險的事。
她有一種全然在握的鬆弛感,嘴巴很壞,亂說話,卻很快能和彆人拉近距離。
他不想承認,但他必須承認。
“……我覺得我有點喜歡你了。”他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這句話又輕又淡,彷彿風一吹就能散去。
她果然露出了“陰謀、全都是陰謀”的警惕表情,伸手去拉簾子:“你早點睡吧你。”
周陣伸手按住簾子,他的頭有點眩暈,說話也飄忽,揚起聲調,帶了點怒氣:“又不是我要喜歡你的。”
屋裡安靜。
他覺得他可能搞砸了。
沈越冬要被這對叔侄搞得暈頭轉向了。
陳鄢,理解理解。
但是周陣這小子今天晚上是被那一巴掌扇壞了腦子嗎?
大晚上的跟她說這種冇頭冇腦的話。
沈越冬內心的圓桌會議逐漸嚴肅起來。
小沈:“有陰謀。一般這種思考縝密腦子好的人,又是警察,又接觸到了一點案子真相,突然說這種肯定是有陰謀。”
小越:“我也覺得……是不是周陣察覺到了什麼不一般的東西,瞞著冇說,所以專程用這種甜蜜蒙汗藥來降低我們的警惕心?”
小冬:“是這樣的吧,畢竟這幾個劇本的世界觀主基調不就是陰謀和黑暗嗎?”
沈越冬沉默。
她可能是被沈隨騙得多了。
沈隨的演技出神入化,好幾次把她也騙進去了。
“狼來了”這種事多了,她現在幾乎不敢相信任何一個認真調查案情的警察。
即使劇本係統上寫著什麼亂七八糟的“吊橋效應”“雛鳥情結”,她都不會認真對待了。
她開口道:“隨你。”
就算是真的,也當作假的吧。
等她回家後說不定還能有點興致談一談這種東西,但在這個世界裡她註定是斷情絕愛的大反派。
狙擊製造炸彈清理現場?可以。
談戀愛?這個技能冇學。
周陣覺得是自己搞砸了。
他一麵懊惱自己口無遮攔,一麵又生著悶氣。
他希望保持客觀理性,卻被情緒卷攜。
他向情緒繳械投降,卻因為理智折兵折將。
或許是今天晚上發生在醫院裡的那個矛盾激化了這一切。
他早就該意識到和她一起生活是一件危險的事。
她有一種危險的溫柔感,洞察一切,用自己的方式滴水不漏地保護彆人。
他不想承認,但他必須承認。
“我有點喜歡你了,但那不是我理智上願意的,我隻是對你說一下,我……”
“我很快會整理好心情的。”
自尊心迫使周陣再次為自己的行為解釋了一遍。
這種附骨之疽一般的感情。
他很討厭。
次日,天亮。
彷彿昨天晚上的對話並未發生過一樣。
“昨天唐星津的事讓我精神有點崩潰,所以請假了。”周陣走到簡陋的開放式廚房灶台邊:“早上要吃什麼?”
“可真是被你找到好理由了。早飯你吃什麼我也吃什麼。”沈越冬慢吞吞起床。
周陣:“那就吃玉米餅和酸奶。你和你的同夥約在哪裡見麵?”
沈越冬:“我勸最好還是不要和我同夥見麵,他是個凶殘的傢夥。酸奶裡加點麥圈謝謝。”
周陣:“我隻是想送你過去,冇想和你同夥見麵。酸奶可以了,玉米餅你等一會。”
日常和非日常混雜在一起的詭異對話就這樣持續了下去。
“你要小心,以前有一個警察,為了調查我三天兩頭請假。”
“然後呢?”
“然後就被領導罵了。”
周陣哈哈笑起來:“沒關係,我習慣被罵了。”
和艾諾約好的地方在一個漁民鎮。
周陣開車送她到達後問:“我應該在哪裡等你?”
她指道:“那邊的交叉路口,我會過來的。”
周陣坐在駕駛座上,眼看著沈越冬下車走了一段路,一晃眼人就不見了。
“到底是從哪裡消失的?”他納悶地自言自語。
這個傢夥,怪不得能從警察重重圍堵中逃走。
沈越冬走到防波堤邊。
艾諾就坐在防波堤的石頭上,頭戴式耳機掛在頸邊,頭髮又重新恢複了鐵灰色,他穿著黑色運動外套,看起來像晨跑的普通小鎮居民。
“今天是周陣送你來的?”艾諾從防波堤上起身。
“嗯。”她站在堤邊等他。
自從在那次事件中達成坦誠合作後,艾諾已經決定和沈越冬正式做戰友,斷絕“情人”關係。
但艾諾還帶著之前扭曲關係的習性。
他見到她,下意識地往她身邊靠近,想湊近埋在她的頸邊深深地嗅聞,雙手抱住她的腰把自己的身體重量靠在她身上。
念頭一出,他便咬著牙按捺了下去。
他們是惺惺相惜的朋友。
現在已經不需要那種扭曲關係障眼法來彼此試探彼此防備了。
艾諾把雙手抄在口袋裡,像藏好自己的獠牙一樣。
“聯邦安全域性那邊已經差不多結束了。”沈越冬說。
“下一個,輪到國家社會安全域性了嗎?”他問。
國家社會安全域性,艾諾本來所屬的機構,也是背刺他的推手。
“你要是不忍心對老家出手,我可以手下留情。”她調侃了一句。
“哈哈哈,不用為我考慮天堂的位置。”艾諾笑起來。
兩人並排在防波堤邊沿著海岸往前走,沈越冬忽然向他靠近了一點:“手。”
艾諾如臨大敵地往旁邊退了半步:“要手乾什麼?”
她對他的反應之大有點疑惑,徑直抓過他的手,把一件東西放到他的手心裡。
艾諾腦子裡的神經快崩斷了。
他藏在口袋裡的右手已經反應迅速地抬起來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極力忽視親密接觸的**,手上的力道越來越重,微微皺起眉,用長輩的口吻教訓道:“我們不是之前的關係了。”
不知道是在提醒她,還是在提醒自己。
沈越冬習慣了這個臥底一路做到頭目的傢夥身上無法掩蓋的神經敏感氣質,她毫不在意地道:“生日快樂。”
放到艾諾手心裡的是一把車鑰匙。
遠遠朝這裡開過來的,是一輛迷你遙控汽車。
艾諾平定了情緒,鬆開她,“嗤”的笑了一聲:“昨天提前來這裡部署過了?”
“最近郵聯玩具廠新出了遙控小汽車,我昨天一口氣買了好幾輛遙控小汽車,就把其中一輛放在這裡準備今天送給你。”
沈越冬這個郵聯玩具廠的骨灰粉提起這個,眼睛都亮了。
迷你遙控汽車一路衝過來,在車鑰匙的遙控下乖乖地跟在兩人身後,走完了整條小鎮海岸線。
艾諾:“下午你還要見誰?”
沈越冬:“陳鄢。”
艾諾的步子停下了。
他站在原地,冇有說話,也冇有動作,斂了眼睫。
許久,他輕聲哼道:“你哪怕騙我一句呢,為什麼要讓我知道。”
“我不希望我們之間的信任被這種冇必要的謊言消磨。怎麼了,上次陳鄢那件事你還過不去?要不要我找個機會把他拎過來讓你揍一頓?”她說。
艾諾冇什麼情緒的目光垂了下去,怠惰的神色又出現在他臉上:“算了。”
他和她是惺惺相惜的朋友。
和艾諾的會麵時間結束,沈越冬按照和周陣約定的,來到那個交叉路口。
周陣果然等在了那裡。
不遠處,碼頭附近的公路上,艾諾坐在車裡,遠遠望著那兩人離開。
艾諾煩躁地呼吸了一口,閉上眼睛。
貼了嚴實太陽膜的車窗緩緩上移,隔絕了視線。
下午。
和陳鄢約好的地方在晴湖公園。
沈越冬像趕場子一樣,回家吃了午飯,休息,換衣服出門。
這回周陣毫不避諱地跟著她一起去了現場。
沈越冬簡直懷疑這叔侄倆基因裡就刻著“打擾彆人約會”這一條。
上次,她決定和沈隨約會,陳鄢非要三個人一起。
這次,她履行對陳鄢的承諾,周陣非要跟著過來。
天理昭彰,報應不爽。
陳鄢坐在長椅上等她,見到她身後的周陣時,那副頹靡懶散的樣子立刻收了起來。
陳鄢站起身,格外有壓迫感:“周陣,你回去。”
“清官難斷家務事,你們自己商量。”沈越冬及時退出戰場。
周陣對此喜聞樂見,他假作打哈欠,抬手用手背掩飾住笑意:“好啊,那我們回去吧。”
陳鄢見她要走,往前兩步拉住她:“彆走。”
沈越冬伸手喊停,她指了指不遠處的便利店:“我冇說要走,我隻是得去那裡買點吃的,等我回來,你們兩個的談判最好已經完成了。”
陳鄢抓緊了她的手臂,悶聲道:“我和你一起去。”
她歎氣:“我像是那麼不守信用的人嗎?我之前說了,找到三個秘密後就和你約會,我不會食言的。”
周陣在一邊語氣涼涼地道:“小叔,你放棄吧,你改變不了她的想法,就算在小事上也是。”
陳鄢擰眉。
這小子,彆在那裡裝得好像他很瞭解她一樣。
沈隨最近的任務是調查某家咖啡豆進口公司。
他掌握了任務目標某天的行蹤,一個地點一個地點地調查過去。
晴湖公園。
耳機裡語音導航的聲音在提示著:正前方五十米便利店。
他本該往左邊的岔路拐彎,但他的腳步停下了。
用嗅覺和聽覺感知到的世界在他腦中模糊起來。
他聽到了熟悉的步伐。
一步,一步。
沈隨的思緒一片空白。
她曾問他,到底是怎麼聽出她正在看他的。
他冇有告訴她的是,他還能單憑步伐認出她,憑藉每一個動作的聲音認出她。
那天在咖啡館,他以為她就坐在他對麵。隻是咖啡館的背景音和服務生的動作聲音太大了,乾擾了他的判斷,讓他不敢確定。
可是今天在安靜的公園裡,他清清楚楚地聽到了屬於她的聲音。
不會有錯。
沈越冬把那叔侄倆扔在那裡談判後,大搖大擺往公園便利店的方向走來。
她冇想到來便利店還會遇到意料之外的人。
她最不想見到的人。
站在距離她十米處,定定地站著,身姿挺拔,無光的雙目正看向她的方向。
在咖啡店的時候,憑藉喧囂的背景音,她想她可以蒙過去。
那次她果然矇混過關。
可是在這裡,她冇有自信能蒙過去。
更何況,沈隨看起來已經發現她的存在了。
十米的距離外,他的唇線抿著,眼眶裡滾落出眼淚來。
沈越冬逃也逃不過去,她隻得無奈快步走過去,一把將他拉到小樹叢裡。
——免得在路上丟人。
沈隨不要麵子,她要麵子的啊!
“喂。”她好歹從口袋裡摸出紙巾遞給他。
沈隨握著她的手,他的目光跟著她,一言不發,眼淚不斷掉落。
她早就說過,他的眼睛漂亮得不像話,長睫深目,明亮溫潤如玉。
流淚的時候像垂死的蝴蝶在水窪裡掙紮。
“彆哭了。”她唬道。
“沈越冬,是你嗎?”他輕聲問。
“我叫你彆哭了,你這樣我出去怎麼解釋我冇有欺負你?”她強硬地把紙巾塞進他的手裡。
“對不起。”
沈隨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他想,他不會和她再有交集了。
他想,他會忘了她。
他想,他有自己的原則,所以那段不理智的感情就放在一邊。
可是當他確認她的存在,聽到她的聲音,觸摸到她,一切就不受控製了。
頭腦一片空白。
他聽到她在問他:“沈隨,剛開始認識你的時候,你不是這樣的,現在為什麼一直哭?”
可他不知道。
她語氣放緩了:“你是軍人,為什麼一直哭?不要哭了。”
可他不知道。
或許,他不再像他自己了。
“你以為哭就能……好吧,還真行。”她嫌棄地幫他擦掉了眼淚。
在這一個月的時間內,他都很理智,很冷靜。
但他現在好像一下子崩塌了。
建築起來的高樓大廈銅牆鐵壁,在一瞬間化為灰燼。
麻木的感官重新感知到尖銳的痛苦,他才知道他一直活著,無法死去地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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