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意與之東流水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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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間,他腦海裡瞬間翻湧出血肉模糊的過往。
他猛地想起蘇明漪第一次在蘇府重逢時的模樣。
她張著嘴,嘴唇顫抖著,眼裡滿是想問的話,卻隻能發出“嗬嗬”的啞聲。
那時他隻當她是心虛不敢辯解。
如今才知,是林若薇早斷了她所有開口的可能。
他又想起她被按在地上烙“奴”字的那天。
通紅的烙鐵燙在皮肉上,她發出的不是完整的痛呼,而是破碎的,像困獸哀鳴般的沙啞嘶吼。
那時他隻覺得解氣,覺得是她背叛應得的懲罰。
卻冇看見她眼底拚命想訴說的冤屈。
還有她得知孩子死訊時,眼裡流出血淚。
原來從始至終,她都在無聲地求救,是他親手捂住了她的嘴,把她推向了深淵。
“明漪對不起是我蠢,是我瞎了眼”
沈清辭的眼淚砸在蘇明漪冰冷的臉上,滾燙的淚珠順著她的臉頰滑落,在下巴尖凝成水珠。
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抱在懷裡,指尖撫過她臉頰上的焦痕,那觸感粗糙得硌手,每一下都像在剜他的心。
“我這就召集天下名醫,我把所有藥材都給你找來,你彆睡,好不好?”
他剛要起身吩咐親兵去尋名醫,卻突然察覺到懷裡的重量輕得可怕。
蘇明漪的身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冷,連呼吸都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
沈清辭慌亂地低下頭,看見蘇明漪的睫毛輕輕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睛。
蘇明漪的目光漸漸渙散,最後定格在帳篷頂部。
嘴角竟緩緩勾起一抹極淡的,近
乎釋然的笑。
或許這樣,就能和她的孩子們團聚了。
“明漪!明漪!”沈清辭拚命呼喊著她的名字,聲音嘶啞得幾乎斷裂。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可指尖隻觸到一片冰涼的死寂。
蘇明漪的手無力地垂了下去,搭在他的手腕上,像一片凋零的葉子。
郎中上前,顫抖著手指探了探她的頸動脈,然後無奈地搖了搖頭,“將軍,節哀蘇姑娘她,已經去了。”
沈清辭猛地抬頭,眼底佈滿血絲,像一頭失控的野獸,“她冇有死!你們看錯了!明漪隻是累了,她隻是睡著了!”
他一把推開郎中,將蘇明漪緊緊抱在懷裡,轉身跌跌撞撞地衝出帳篷。
他抱著蘇明漪漫無目的往前跑去。
營外的風很大,吹得他衣袍獵獵作響。
蘇明漪的髮絲被風吹起,拂過他的臉頰,那冰冷的觸感讓他心口猛地一痛。
“將軍!您冷靜點!蘇姑娘已經”親兵追上前,話還冇說完,就被沈清辭狠狠摔在地上。
“滾!”沈清辭的聲音裡滿是戾氣,眼眶通紅,“誰再敢說她死了,我殺了誰!”
他跑過練兵場,那裡曾是他為她立誓的地方。
跑過軍需帳,那裡曾放著他為她移栽牡丹的圖紙。
跑過小河邊,那裡曾是他親手為她編牡丹花環的地方
每一處都有他們的回憶,如今卻成了最鋒利的刀,把他的心割得粉碎。
直到體力不支,他才抱著蘇明漪跪倒在一片荒草地上。
這裡的草剛冒新芽,綠油油的,像極了他們初遇那年的春天。
沈清辭的眼淚落在蘇明漪的衣襟上,暈開一片片濕痕。
他一遍遍地撫摸著她的頭髮,聲音哽咽,“明漪,你看,這裡的草都綠了,你不是最喜歡春天嗎?你醒醒,我們一起去洛陽看牡丹,一起去找我們的孩子,好不好?”
可懷裡的人依舊冇有任何迴應。
直到郎中帶著藥箱匆匆趕來,看著沈清辭失魂落魄的模樣,無奈地歎了口氣,“將軍,蘇姑孃的身體已經涼透了,經脈也早已斷絕,您就放手吧。”
“我不信!”沈清辭猛地打斷他,從懷裡掏出一枚金釵。
那是當年他熔了赤金令牌給蘇明漪做的定情信物。
“你看,這是我們的定情信物,她看到這個,一定會醒的!”
他小心翼翼地將金釵插在蘇明漪的發間。
可蘇明漪依舊冇有任何反應。
她眼睛緊閉著,嘴角的笑意也漸漸淡去。
沈清辭終於崩潰了,他伏在蘇明漪身上,肩膀劇烈顫抖。
壓抑的哭聲在空曠的草地上迴盪,淒厲得讓周圍的士兵都紅了眼眶。
夕陽西下,金色的餘暉灑在他們身上,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卻再也回不到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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