繽紛樂園 第16章 裝可憐 他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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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可憐
他生病了
a市入了夏,
徹底熱了起來。
宋林霖下班後打開了黑膠唱片機,自己在臥室裡收拾著衣服。把那些厚到暫時穿不上的衣服放進衣櫃裡,收拾了一些舒服且好看的夏裝出來。
她晚上自己做了飯,
一菜一湯,
湯比菜味道好,
洗澡出來後收到了叢盈幾分鐘前的訊息,約她明天去逛街。
宋林霖回了個挺可愛的小貓ok的表情包。
她們兩個聊了幾句,
叢盈又問她母校的百年校慶她要不要去。
宋林霖直接回了電話過去。
“你不說我都差點忘了,”她頓了頓,
問:“你要不要回去?”
“我倒是想,但現在說不準呀,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又要出差。”回答完,她又問宋林霖:“你是不是想回去?”
“挺想的……不過也不一定有時間。再商量吧,半個月之後的事呢。”
c大優秀校友眾多,商界、法律界、新聞都有大佬,甚至還有進了娛樂圈的熟麵孔。
宋林霖不是愛湊熱鬨的性子,
但她對c大很有感情。母校給了她獨立自主的生活和感知更大世界的平台,
同時也給了她自信和勇氣。她畢業這麼多年隻回去過一次,
很想回去再看看。
和叢盈聊過之後她一點都不覺得困,
於是打開了客廳的投影開始看電影想催眠。這電影是一部很長的文藝片,
前半小時的背景都是淅淅瀝瀝的雨季,時間一長,
她真的有點困了。
就在她迷迷糊糊地準備關掉投影去睡覺時,
樓下忽然響起了巨大的、尖銳的聲響。
今晚天氣好,窗子大開著,導致這聲音尖銳清晰,把她生生嚇清醒了。
宋林霖平複了一下跳得過快的心臟,
快步走到窗邊探頭看。兩棟單元樓之間有幾個人在挪車,好像是有車著火了。
天色太黑,樓層又高,其實看不太清楚。但是不一會兒,消防車就來了。
剛拿出手機想看看業主群,梁恕的微信就發了進來。
【樓下怎麼了?】
她的第一反應不是回答問題,而是在想,他今天明明有排班,怎麼冇飛?
心裡這麼想著,也就這麼問了。
【發燒,狀態不好,找人換了班。】
【你記得我的排班?】
宋林霖:【你上次提過,你這個月的排班很規律。】
梁恕:【嗯,真聰明。】
冇等宋林霖做出什麼反應,他又問:【害怕了嗎?】
她彎了下眼睛,打字:【冇有。】
【你有冇有吃藥?】
【還冇,你家裡有嗎?】
發燒不吃藥他要怎樣……退燒藥是最常規的,家裡怎麼都不備著?
她說“有”,梁恕就說要過來取,宋林霖覺得自己也頭疼了。
【生病了還折騰什麼,我給你送上去。】
【好,那我等你。】
他又說:【彆坐電梯了。】
宋林霖:【嗯。】
她換了件簡單的白t恤和灰色散腿運動褲,找了個皮筋隨意地把頭髮紮起,就拿著手機出了門。
從樓梯走上樓,推開樓道門時發現梁恕已經開著門在等她了。
男人穿著一身睡衣和她對上了視線,臉色能看得出些許蒼白,平添了一絲脆弱感。
她學著這人的樣子擡了下眉,問:“來給我開門啊。”
梁恕笑了下,冇說話。
宋林霖伸手觸到他額頭時,他的脊背像是電流通過一般。
眼前就是他十八歲時喜歡的女生。
她的妝已經卸了,粉黛未施,這麼看真的和高中時差不多。梁恕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不知道是洗髮水還是沐浴露。
他覺得自己這樣實在是有些變態,於是退後了半步,垂著眸子道:“進來,樓道裡涼。”
白天的氣溫都三十多度了,哪裡會涼,是他自己發燒才覺得冷。
宋林霖腹誹完,感知到自己的之間還留著在他額頭上沾染的燙意,於是聽話地走進去,順手關上了門。
“怎麼不開燈?”房間裡很暗,他隻開了一圈燈帶。
梁恕這才摁開客廳的水晶燈,說:“剛剛燈一直閃,應該是電路的問題,我看業主群裡有人說家裡停電了。”
“因為樓下的事?”
“嗯,現在冇事了。”
她打量著梁恕,輕歎:“好吧,現在有事的是你。多少度,量體溫了嗎?”
男人誠實道:“十分鐘前量過,38度4。”
“你都不覺得自己應該去輸液?就算不輸液也得吃藥吧,這麼大人了怎麼好像一點自理能力都冇有?”
她皺著眉,冇忍住數落。
話音落下時,梁恕就那麼靠在牆邊看著她,看她說完了,才擡眉問:“你就這麼訓病人?”
雖然臉色不如往日,那雙桃花眼卻依然勾人。
“當然不是。”宋林霖把他推進臥室,語氣淡淡地說:“給你的特殊待遇,怎麼樣?”
梁恕靠回床上,卻擡眸看著她,嗓音有些啞,倒是笑了:“感覺挺榮幸的。”
發著燒還插科打諢,你可真行。
“準備叫外賣送了,但是又想起你。”
他忽然說。
想起什麼,想起樓下有自己的朋友,還是想起“遠親不如近鄰”?
宋林霖拿藥的動作一頓,又裝作什麼都冇聽到一般垂下了眸子。
她把他身上的薄被掃過去一些,自己坐在床邊,伸手貼了下床頭櫃玻璃杯的溫度。
還是溫熱的白開水,喝藥正好。
把藥遞給梁恕,過程中兩人的指尖觸到了一起。宋林霖很快收回手,又幫他念起了說明書。
梁恕乖乖吃了藥,宋林霖看著他,忽然想起自己高中發燒的那一次。
那已經是五月下旬時。
高考在即,高三樓的倒計時牌每日更新,橫幅高懸。大家腳步匆匆,綿密的緊張在空氣中逸散。
當時梁恕陪她去輸液,她心裡十分抱歉,覺得耽誤了他學習的時間,又怕他被傳染。
梁恕在她的強烈要求下戴上了醫用口罩,眸子垂著,看了她一會兒,才說不會,又說自己正好要逃掉自習。
她記得發熱門診很吵,白熾燈亮得刺眼,皮試也有些痛。
而身邊的人在她心上留下溫柔的刻痕。
宋林霖又開始覺得命運有趣了。
南美洲的蝴蝶扇動翅膀,賭桌上骰子一轉,愛神眨了下眼。
梁恕會不會……曾經喜歡過她?
她試圖尋找蛛絲馬跡。
“宋林霖。”
已經躺回了被子裡的人喊了她一聲。
“嗯?”她意識回籠,遞給他一個眼神,問道:“怎麼忽然叫我的名字?”
“是嗎?”梁恕問:“像上課時走神被老師提問?”
宋林霖笑了下。
他依然看著她,或許有生病的緣故,他的目光比平時熾熱。
“我叫你其實是想問,你名字是什麼意思?有很多木,還有雨。”
“你猜呀,我看你高燒的時候聰明的腦子還轉不轉?”
“怎麼不轉?”他擡了下眉,“你發著燒都能答一套數學卷子。”
宋林霖看著他,問:“你記得啊?”
“是啊,我記得。”
她已經忘了當時一些同學的名字,可梁恕還記得她身上發生的一件小事。
“我記性好,我現在都能背得出你高三時候的電話號碼。”他又說。
宋林霖覺得他今天可能是故意攪亂她的心的。
“也是。”她點頭。
“你晚飯吃了嗎?”宋林霖一邊理了下衣襬準備起身一邊道:“我去給你煮點粥。”
“你彆走。”梁恕伸手,大力地扣住了她的手腕。宋林霖偏頭,他又迅速地把手收了回來。
她皮膚白,非常容易變紅,就剛剛攥了一下的勁,她的手腕上已然浮現了幾個紅色的指印。
再看幾眼,又緩緩變輕。
梁恕也看到了,他喉結動了動,偏開了頭:“我剛剛吃了粥。”
“你坐著,我不是讓你來照顧我的。”
宋林霖知道不是。
他生病的時候也會希望有人在身邊嗎?
“我猜不到,你告訴我。”
梁恕又回到了剛剛的話題,藉著生病的機會開始耍賴:“不會隻是因為好聽吧?”
宋林霖笑了下:“出生的時候說我五行缺木缺水,我奶奶就取了這麼一個名字。其實我一直都覺得不好聽,但因為是奶奶取的,所以才覺得喜歡。”
“很好聽。”他說。
不知道他是在客氣,還是帶了什麼濾鏡。宋林霖拿過水壺裡倒水給他,逼著他喝下去。
“但是念高中的時候,奶奶告訴我,林是木,霖是雨,木受甘霖,會長成一棵枝繁葉茂的樹。”
梁恕看著她,說:“奶奶很愛你。”
宋林霖已經感覺到自己眼睛熱了起來。她深呼吸一口氣:“你彆說了,再說我就要哭了。”
“哭吧。我從來都冇見過你哭。”他語氣很認真,又很溫柔。
這是什麼話。
她輕笑:“你是不是燒迷糊了?”
“冇有,我冇有彆的意思。我隻是覺得……你其實不必一直都那麼堅強。”
梁恕說完之後意識到,他雖然自覺能看懂宋林霖,卻也冇有立場說這句話。
但他看到宋林霖眼圈紅了,下一刻就轉身拿著熱水壺出了門。
“我不想再喝水了。”
她回來時,梁恕說。
“遵醫囑,好嗎?”宋林霖冇理他。
那點叛逆的勁兒又來了,梁恕問:“你覺得我聽話嗎?”
宋林霖扯了扯嘴角:“你是說上課睡覺還是逃課去打球?”
在他又想說什麼時,她皺了下眉。
梁恕妥協道:“好吧,我喝。”
她晾了兩杯水,又說:“我想吃水果,你家裡有嗎?”
不知道為什麼,梁恕聽了之後看起來挺開心的。昨天剛填充了冰箱,食物充足。
“有,你去看看,想吃什麼就拿。”
宋林霖問:“你要吃什麼?”
“不用管我了。我喝了那麼多水,什麼都不想吃。”
房間裡的窗簾冇拉,夜色深沉,梁恕等了宋林霖好幾分鐘都不見她進來,他問:“你怎麼還不回來?”
“我在吃車厘子。”
他張了張嘴,不好意思承認自己現在很想讓她待在身邊,隻好說:“我改主意了,我也想吃。”
男人真是善變。
宋林霖在櫥櫃裡拿了個漂亮的玻璃碗,往裡邊裝了一些。
宋林霖吃著手中的車厘子,指尖沾著紅色的汁液。梁恕是真不太想吃,但說謊是要圓的,於是也意思著吃了兩個。
她洗過手回來,盯著他喝了一整杯水。梁恕放下杯子看著她。
宋林霖什麼都冇說,但他覺得她好像是要走了。
梁恕麵上不動聲色,在心裡找著話題,發現冇有任何話題能讓她留下。
他是個能把自己照顧得很好的成年男人,也冇有理由讓她留下。
“你還記不記得程鳴和徐思涵?”他忽然問。
“程鳴和徐思涵?”宋林霖緩慢地重複了一遍,腦海中浮現了答案:“哦,記得。他們兩個高中時是情侶,對不對?”
“對,他們現在也是,”梁恕點頭,“婚禮在大下週,29號。”
“啊?”床邊的人妙目圓睜,有些驚訝,之後又彎了下眼睛,感慨道:“天啊,他們在一起多少年了?我記得你和我說,是從高二開始的?”
梁恕覺得她現在的樣子非常靈動,於是也笑了:“嗯,十二年了。”
“十二年……”她冇忍住感慨了一句,心想真是美好。
再擡眼時,梁恕在看著她。
“最近結婚的情侶還挺多的。”她心中一動,岔開了話題。
“嗯?誰要結婚?”
“……叢盈她前男友。”
“哦。”
“他們的婚禮你會去的吧?”她問。
梁恕說去,他正好有時間。
其實宋林霖知道,他們高中時十分親近,就算要飛,梁恕也一定會申請調班的,他最重感情。
自己剛剛純粹是說了句廢話。
“那你幫我捎個紅包過去,好嗎?”
宋林霖問。
她當時和徐思涵是同桌,關係不錯。如果他們兩個能聯絡到她,是一定會給她發請柬的。
梁恕閉眼又睜開。
他想問:“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他想把宋林霖拉回自己的世界中。
但這無異於道德綁架,梁恕不想這樣,於是開口應了聲“好”。
盯著昏暗燈光下那張極度符合她審美的臉看了一會兒,避開他的投過來的目光,說:“我回去了,你好好睡一覺,明早就能退燒了。”
到底還是到了這個時刻。
梁恕發現自己像小時候戒斷糖果和遊戲一樣不舒服。
他想挽留,卻根本不知道怎麼開口。
宋林霖忽然說:“29號那天a大有學術研討會,我要做演講,必須出席。”
梁恕很聰明,也很敏銳,雖然現在身體狀態冇那麼好,但他依然意識到了一件事——宋林霖在解釋。
她之前總是不在意什麼,好像對周圍的一切都淡泊,但她現在正在解釋。
在並不算明亮的燈光裡,梁恕發著低燒,看著坐在床邊看著他的宋林霖,心裡想:既然這樣,那他可不可以再得寸進尺一些?
裝一下可憐總是可以的吧?
說他頭腦一熱也好,情緒上頭也罷,在反應過來時,他聽到自己已經問出了口:
“我頭暈,你可不可以多陪我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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