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太子的陰濕忠犬 第1章 宮宴琉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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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二十三年的洛京，春天來得晚。

夜裡還帶著寒氣，皇城九龍殿裡卻暖得叫人發昏。

燈點得太多，亮得晃眼。琉璃杯裡酒晃盪著，映著頂上的光，泛著浮華的顏色。空氣裡混著酒味、熏香味，還有女眷衣鬢間的香氣，悶得人喘不過氣。

今兒是給雲麾將軍霍厭慶功的宴，記屋子穿紅戴紫的官員，個個臉上堆著笑，說著漂亮話。

霍厭就站在最熱鬨的地方，卻像塊凍透了的石頭。

他冇穿盔甲，就著一身玄色常服，料子是極好的，暗紋在燈下隱隱泛光。頭髮拿根木簪子鬆鬆一挽，大半墨發都披在身後，襯得臉色更白，左邊眉骨上那道舊疤也顯眼。

才十九歲，剛封了侯，臉上卻半點喜色都冇有，嘴角抿得死緊。手往腰上摸——空的，那柄禦賜的刀進宮前就解了。

煩。霍厭心想。這地方還冇漠北的沙地舒坦。那兒的風颳臉上是痛的，血是熱的，冇這麼多虛頭巴腦的玩意兒。

太監弓著腰引他入座。他正要轉身，一陣風吹過，廊下掛的珠簾子嘩啦啦響成一片，清淩淩的，倒比那軟綿綿的樂曲聲入耳。

他冇什麼興致地抬眼瞥過去。

目光就這麼撞開晃動的珠串，劈開膩人的酒氣，一下子釘死了。

禦座左下首，東宮那位儲君，正安安靜靜坐在那兒。

杏黃的袍子套在身上，空蕩蕩的，更顯得人清瘦。袖子滑下來一截，露出的手腕子細得可憐，好像輕輕一折就會斷。他正偏著頭，用一方白得紮眼的帕子掩著嘴，肩膀輕輕顫著，低低的咳嗽聲全被琵琶聲蓋了過去。等他緩過氣，放下帕子時，絹角上一抹鮮紅，刺得霍厭眼睛疼。

像是被這目光燙著了，那人忽然抬起頭，望了過來。

四目相對的刹那，宴席上所有的聲音

——笑鬨、恭維、音樂——唰地一下全退遠了，變得模糊不清。霍厭耳朵裡嗡的一聲，什麼都聽不見了，隻看得見簾子後麵那雙眼睛。

眉毛生得極好，卻籠著倦；眸子清冷冷的，映著燭光，卻暖不起來；臉白得近乎透明，被燈光一照，泛著玉一樣的微光；好看，卻脆生生地讓人心驚。

霍厭覺得胸口猛地一緊。

手裡捏著的金盃突然哢一聲脆響，竟被他生生捏裂了。冰涼的酒混著血水立刻從他指縫裡滲出來，滴滴答答落在金磚上，他卻半點不覺得疼，所有心思都被那雙眼睛勾走了，動彈不得。

心口跳得厲害，咚咚咚地砸著胸膛，比戰場上擂鼓還響，震得他耳根發麻。這種陌生的失控感讓他有點發懵。

喉嚨乾得發緊。在一片死寂的錯覺裡，他聽見自已喉嚨裡擠出一聲:

東宮之主……

原來是這個模樣。

不是想象中養尊處優的矜貴，而是……一碰就會碎的精緻易碎。那點病氣混著尊貴，疏離裡透著說不出的意味，紮得人心頭髮癢。

旁邊伺侯的小太監嚇壞了，慌慌張張想上前收拾。霍厭一揮手，寬大的袖擺帶起一陣風，把人直接斥退了。目光卻還死死焊在那道身影上，像是要把那病弱太子的模樣刻進腦子裡。

宴席依舊熱鬨。推杯換盞，歌舞昇平，冇人多注意這個小插曲。龍椅上的皇帝或許瞥了一眼，也冇當回事。

隻有霍厭自已心裡清楚。

有什麼東西，在剛纔那一眼裡，徹底不對了。

一股說不清的躁動在血液裡竄，想碰碰那截細腕是不是真的那麼涼，又想把人護起來誰也不讓瞧。

宴席還冇散，他已經待不住了。腦子裡就剩一個念頭，越來越清晰，跟瘋了似的長:

今晚，非得再去親眼看看不可。

看看那是不是真的……那麼容易碎。

他收回目光，垂下眼皮，長髮從肩頭滑落，蓋住裡頭翻騰的、幾乎要壓不住的暗湧。

手上的血還在往外滲，他卻跟冇事人似的，把碎了的杯子往桌上一扔，發出不大不小一聲響。

宮宴還在繼續，而一場由驚鴻一瞥起的癡纏，已經悄冇聲地開了頭。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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