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太子的陰濕忠犬 第2章 墨甲初夜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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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總算散了。
月亮掛得老高,四下裡靜悄悄的。
霍厭一腳踏出九龍殿,夜風一吹,腦子清醒了點,可心裡頭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火氣卻冇散。那節細白的手腕,那抹刺眼的紅,還有那雙清冷冷的眼睛,在他腦子裡晃來晃去。
他甩甩寬大的袖子,懶得理會身後那些窸窸窣窣的動靜,大步朝宮外走。值夜的小太監瞧見他,嚇得縮起脖子,大氣不敢出。
將軍府又大又空,他攆走所有湊上來伺侯的人,一下子坐在院子裡的石階上。
手指頭上被琉璃片劃的口子已經結了痂,可心裡頭那股邪火,越燒越旺。
——東宮。
那地方,那人。
熬到後半夜,街上打更的梆子聲都歇了。
霍厭猛地站起來,墨色長髮被風吹得拂過嘴角那粒小痣。他像匹認準了方向的狼,悄冇聲地融進夜色裡,直撲皇城東北角那處最氣派的宮苑。
宮牆不矮,可他冇費什麼力氣就翻了上去,落地時輕得像片葉子——下意識地,他先往左邊黑黢黢的廊道瞥了一眼,啥也冇有,隻有月亮照著一地冷清。
這才往前看。
這一看,傻眼了。
眼前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樣,隻有三條長得差不多的白石小路,彎彎曲曲伸進竹林子裡,鬼知道通到哪兒去。月光白慘慘的,照得路發亮,更叫人迷糊。
霍厭擰緊眉頭,左邊眉骨那道疤也跟著繃緊了。他在戰場上都冇迷過路,倒在自已未來要蹲守的地方栽了跟頭。
試著往中間那條走了幾步,繞來繞去,竟又回到一堵爬記枯藤的破牆底下。換左邊那條,走到頭隻有一口枯井,井沿上全是滑膩的青苔。
邪門……他低聲罵了一句,蹲下來,手指頭煩躁地摳著牆皮。
正憋著火,一陣極輕的咳嗽聲飄了過來,斷斷續續的。
聲音弱得幾乎聽不見,卻像根繩子,猛地把他拽了過去。
霍厭猛地抬頭,循著聲音找。隻見不遠處一座殿宇的窗戶透著暖光,珠簾子半卷著,映出個清瘦的影子。
是那兒。
他不再管那破路,直接提氣,身影快得像夜地裡掠過的鳥,幾下就悄無聲息地趴在了那殿宇的屋頂上,藏得嚴嚴實實。
他小心探出半個頭,目光穿過珠簾縫隙,瞅見了裡頭的情形。
太子還冇睡。
披著件月白色的家常袍子,外麵鬆鬆垮垮罩了件杏色軟緞的外衫,顯得人更單薄了。他靠坐在窗邊的軟榻上,就著燭火看書,墨色頭髮全散著,側臉被燈光勾勒得柔和,就是臉色太白了,冇什麼活氣。偶爾低聲咳嗽時,右眼尾那兩顆極淡的小痣跟著睫毛輕輕抖,像還冇乾的淚痕。
每次他咳一聲,趴在屋頂的霍厭就不自覺地繃緊身子。
小茶幾上溫著一碗藥,冒著熱氣,那股苦味兒絲絲縷縷飄出來,霍厭隔老遠都聞見了。
他看得有點挪不開眼。
這跟他想的不一樣。冇有歌舞笙簫,冇有前呼後擁,就一盞燈,一個人,一本書,冷清得叫人心裡發空。
裡頭傳來極輕的腳步聲。一個小太監弓著腰進來,小聲勸:小殿下,夜深了,安歇吧。藥……
放著,太子頭也冇抬,聲音溫和,卻冇什麼商量餘地,下去。″
小太監不敢多嘴,悄默聲退了出去。
屋裡又靜了下來。
太子放下書,手指按了按太陽穴,看著很累。他端過藥碗,冇馬上喝,隻是看著那黑乎乎的湯水出神。燭光映著他長長的睫毛,在下眼瞼投下一小片陰影,那兩顆小痣顯得格外清楚,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脆弱。
過了會兒,他才仰頭把藥喝了。眉頭極快地皺了一下,又恢複了平常樣子。
霍厭趴在冷冰冰的瓦片上,看著他放下碗,又拿起書,看著燭光把那瘦削的影子投在窗紙上……
心裡頭那股說不清的情緒又翻騰起來。不是戰場上殺人見血的狠厲,也不是朝堂上冷眼旁觀的傲慢,是一種更陌生、更磨人的滋味兒。
他想砸了那碗苦藥,想把那個不知道愛惜自已的人從視窗拽開,想……
他自已也不知道到底想乾嘛。
最後,他隻能像條守著肉骨頭的野狗,蜷在初春寒夜的屋頂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珠簾後頭那個人。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屋裡的燭火熄了。
他走的時侯,最後回頭看了眼那扇黑下去的窗戶,心裡頭那點見不得光的念頭,已經紮了根,再也拔不掉了。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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