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太子的陰濕忠犬 第3章 東宮迷途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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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熬過一天。
天一擦黑,霍厭心裡那點念頭就跟野草似的冒了頭,攔都攔不住。他胡亂扒拉了兩口飯,撂下筷子就往外走。
將軍府的迴廊九曲十八彎,他走著走著,一抬頭,竟摸到了馬廄。幾匹戰馬打著響鼻,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看什麼看!″臉上有點掛不住,猛地轉身往回走。
這回留了心,記著往右拐了三個彎,結果一推門——沖鼻的皂角味兒,一院子晾著的丫鬟衣裳在風裡飄。
要放以前,霍厭隻當自已不小心,現在嘛…
自已可是未來太子妃!好像是癡心妄想…算了,是個有理想的男人。
霍厭就厭犯了錯的妻子,砰地一聲把門甩上,幾乎是落荒而逃。
最後總算摸黑找到了西牆根兒。夜風一吹,他躁得厲害,玄色衣袍裹著身子,墨發被吹得拂過嘴角。他習慣性地先往左邊漆黑的巷子瞥了一眼,這才提氣翻牆。
落地,站穩。
眼前還是那三條見鬼的白石路,在月光底下像個咧著嘴的嘲笑。
霍厭啐了一口,不信邪地往右邊那條闖。這條路看著寬點,總該是正路了吧?走著走著,耳邊竟聽見嘩啦啦的水聲。心裡一急,快走幾步,果然看見一道活水繞著假山,上頭架著座小白玉橋。橋那頭亭台樓閣的,絕不是太子住的地兒。
……他黑著臉退回來,額角青筋直跳。
他不死心,憑著股蠻勁在裡頭硬闖。一會兒穿過月洞門,眼前是個完全陌生的荒院子;一會兒沿著遊廊走到黑,儘頭隻有一堵光禿禿的牆。
有兩回,他差點跟巡夜的守衛撞個正著。虧得他反應快,每次都像鬼影一樣縮進假山窟窿裡或是大柱子後麵,屏著氣等那沉重的腳步聲過去。
他甚至繞到了一處犄角旮旯,隻見一座孤零零的舊殿宇,門楣上掛著塊快掉漆的匾,寫著典籍倆字,裡頭黑燈瞎火,一股子陳年老灰的味兒。
霍厭盯著那匾額,牙咬得咯吱響。掌心被琉璃片劃傷的地方又隱隱作痛。
就在他耐心耗儘,準備不管不顧直接跳上房頂找那盞燈時,那陣要命似的、細細弱弱的咳嗽聲,又飄過來了。
跟指路的鈴鐺似的。
他猛地抬頭,耳朵動了動,辨準了是東南方向。他再也不管什麼路了,直接躥上房頂,腳尖踩著屋脊、樹梢、假山頂,避開底下所有的彎彎繞繞,直直地朝著那聲音撲過去。
冇幾下,那座亮著暖光的、熟悉的殿宇就在眼前了。
珠簾還是半卷著,窗紙上映著那個清瘦的影子,好像正低頭寫著什麼。
霍厭悄無聲息地落回老地方,伏下身。冰涼的瓦片硌著胸口,他卻渾不在意。
殿裡,宋聞時似乎冇被昨夜的不速之客驚擾。依舊披著那件月白袍子,專注地對著桌案上堆著的奏摺或文書,偶爾提筆蘸墨,或因寒氣鑽進肺管子而掩唇低咳,咳得右眼尾那兩顆小痣跟著輕輕發顫。
霍厭的目光跟焊死了似的,黏在那身影上,像是要把昨天冇看夠的都補回來。他看著他蹙眉想事兒,看著他落筆寫字,看著他累極了輕輕揉按太陽穴,看著他再次端起那碗濃黑的藥汁,一口氣灌下去。
這一次,霍厭清清楚楚地看到太子放下碗時,那瞬間被苦得打了個細微的哆嗦,淡色的唇抿得發白。
一股邪火噌地竄上天靈蓋,比他自已喝了那玩意兒還難受。
他幾乎要壓不住衝動,想立刻跳下去,闖進去,砸了那該死的藥罐子。
他憑什麼?
他是誰?
他有什麼資格?
就算是未來太子妃…咳咳,那也是以後。
最後,他隻是把自已更緊地縮成一團,往陰影裡埋得更深。那雙在戰場上能洞察先機的眼睛,此刻隻盛得下窗裡那一個人。
還有一種連他自已都冇琢磨明白的、笨拙又凶悍的守護欲。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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