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撥雪尋春_青山荒塚 第四十章·祭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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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祀(中)

四目相對,片刻無言,待祝長安定下心神,打過酣暢淋漓的一架,縱是意猶未儘,但鬱氣已散,臉上也有了笑模樣,拱手道:“溫姑娘技高一籌,某認輸。”

“你沒出全力,我也不算贏。”溫厭春麵色稍霽,“祝堂主是帶藝入幫的?”

祝長安心知方纔露了底,也不隱瞞,爽快地點頭,道:“某自有家傳武學,隻是老爹他早年遇事不順,已經封刀歸隱,為人子者不複多言,還請見諒。”

話說到這個份上,溫厭春不便追問,收劍入鞘,擺手道:“百善孝為先,人之常情,何從怪哉?倒是你出招已畢,再要阻攔於我,可真要交惡了。”

正當祝長安苦笑之際,她話鋒一轉,笑道:“今夜我是不回去的,祝堂主若有閒暇,何妨找個地方坐坐,咱們吃頓宵夜,暢談武學,不知意下如何?”

書生以詩文表心跡,武者亦能憑招數見品性,溫厭春昨日與祝長安相識,便覺此人坦率利落,今為絮兒之事生了嫌疑,目下鬥過一場,看法又變,還需印證。

祝長安性情曠達,也有意交她這個朋友,正要滿口答應,卻又躊躇,擡頭望一眼天色,想了想才道:“某得在三更之前回來,附近有家食肆,就去那裡吧。”

兩人隨後出了巷子,趁雨勢尚小,由祝長安帶路,穿街過道,徑直向東而行。

本朝宵禁不嚴,夜市繁榮,尤其在這屏江府主城,多少煙舍酒館、賭坊青樓都是龍神幫的生意,官府忌憚其勢,兼之多有仰賴,隻要事情不大,便任其自流。

溫厭春左顧右盼,甚是熱鬨,忽聞一陣嘈雜聲,原是道旁有家賭坊,打手們粗暴地丟出一個人來,還不忘吐口唾沫,罵道:“沒錢也敢到這兒耍樂子?入你孃的,管你是砸鍋賣鐵,還是典當妻女,三天內如數還錢,否則扒了你的皮!”

見狀,周遭噓聲四起,看熱鬨的不嫌事大,溫厭春定睛一瞧,隻見那銅環紅漆的門前掛了盞燈籠,六朵真金打造的牡丹花嵌在匾額上,竟也是一家金花賭坊。

跌倒在地的那人不過二十出頭,穿長衫,戴頭巾,鼻青臉腫,正抱腿哀嚎,有好事者認出他來,譏笑道:“馮家大郎,你爺倆都是賭棍,老孃被氣死,妹子跑了,新婦讓你賣給青樓,昨兒我還去睡過她,你這回怕不是要把自己當了!”

此言一出,眾人都哈哈大笑,姓楊的年輕男子忙扯袖覆麵,連滾帶爬地逃走。

溫厭春不由皺眉,祝長安卻司空見慣了,複行十餘步,前方路旁掛著酒招子,店裡三三兩兩坐了幾桌客,兩人前後腳進去,小二忙上前招呼,引他們入座。

這家食肆的門麵不大,收拾得倒還乾淨,祝長安要了一壺桂花米釀,再點幾個爽口小菜,請溫厭春坐了,不講什麼虛禮,推杯換盞,邊吃邊聊。

才將交過手,兩人都有些心得,越說越是投契,相見恨晚,祝長安忽而想到什麼,猶豫了幾息,問道:“溫姑娘與師大夫認識多久了?”

溫厭春瞥去一眼,放下酒杯,道:“是有些年頭,問這個做什麼?”

祝長安料想她還沒消氣,不敢兜圈子,直言道:“某有一位小妹,月前生了眼疾,吃過幾副藥都不見好,師大夫醫術高明,針灸更是了得,想請他幫個忙。”

他語焉不詳,溫厭春卻在一瞬間想到了絮兒,按捺住心中急切,故意道:“眼睛的毛病可耽擱不得,既是月前之事,難道沒請大夫診治?”

祝長安一時語塞,吞吞吐吐地道:“小妹她害怕生人,這個……也有些不便。”

聽了這話,溫厭春愈發篤定,轉而道:“我不敢跟你打包票,隻是曾經有人中毒致盲,他取xue行針,我以內力相佐,確實將其治好了,回頭你自去與他說。”

“多謝!”祝長安大喜,幾欲離座而起,溫厭春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摁住,見其眉開眼笑,如釋重負,渾不似虛情假意,斟酌一二,要待發問,外間驟然樂聲大作,敲鑼打鼓,爆竹開道,力夫擡著紅轎子,竟是一隊接親的人馬。

時人成婚,多是早上迎親,傍晚拜堂,還得找個好日子,趨吉避凶,溫厭春掐指一算,今兒可不是黃道吉日,何況亥時已近,陰盛陽衰,誰家這般不講究?

喜轎打店門外悠悠過去,落下滿地碎花似的紅紙,食肆裡的客人嘀咕了幾句,竟沒幾個探頭張望,似已不足為奇,溫厭春回過神來,忍不住凝神偷聽他們講話。

有個漢子吃著蠶豆瓣,對身邊人道:“再過七日,龍門水寨那頭又該擺壇祭龍神了……隻這三天,迎親隊伍教我碰上了五回,一家家真是急眼了。”

溫厭春初來乍到,不知什麼是“祭龍神”,也不曉得這兩件事怎就扯到了一起,倒是那人的同伴唏噓道:“在這節骨眼上,能成婚的都是有錢人家,若是窮戶有閨女,要麼趕緊賣了,要麼跑路,還有姑娘逃家的……唉,又能去哪兒?”

“有何不好?從前都想高嫁,一個個的待價而沽,現在若被選中,祭了龍神就是白搭,忙都上趕著求人家娶過門,跟賤賣似的,我這小妾才一兩錢呢!”鄰桌一個商人聞聲插話,懷裡還摟著位年輕女子,洋洋得意。

溫厭春心裡猛地竄起一把無名火,正要發作,角落裡又有人道:“兄台此言差矣!祭龍神怎能算是白搭?那些有女的人家,若被選中,都得說聲‘榮幸’咧!”

說罷,他自個兒先樂了,大家亦是鬨堂大笑,唯有門外蹲著的乞丐婆聽見這些話,渾身直打哆嗦,卻發不出聲來,攥著手裡一根舊紅繩,涕泗橫流。

正當此時,沉默好一陣的祝長安猛地拍案而起,喝道:“吵吵嚷嚷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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