撥雪尋春_青山荒塚 第八十三章·凶變（中）

    ·凶變（中）

溫厭春想到鐘靈毓適才的失態，本想跟他一道走，問個明白，未料這人魂不守舍，給司空璿一叫，徑自去了，她隻好來到師無恙的身邊，行至水榭之畔，談及疑竇，又道：“花非花、白玉蝶、玉腰奴，此三人的身份真是撲朔迷離，個中糾纏更非外人所知，先前嘲風被殺，靈毓便說不清楚，今日一看，恐怕……”

她暗暗歎氣，師無恙便即瞭然，道：“情可誤人，他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二人麵麵相覷，心緒煩亂，不知不覺間，走到了大花園，往前便是外院，師無恙想起一事，問謝庸刻下何在，溫厭春便道：“前夜的動靜不小，得虧你沒露臉，他不知是誰，鐘家堡弟子已將裡裡外外的人查了一通，誰要走，反而有鬼。”

昨日，她去找過謝庸，但沒多加試探，以免操之過急，師無恙也知輕重，未有貳言，伸手接住幾粒飛白，喃喃道：“下雪了，冷風吹襲，不是好兆頭。”

這次聯姻不僅是一樁婚事，還是兩大門派的破誓之盟，絕不允許任何人從中作梗。此後四天之內，鐘家堡重門擊柝，真如銅牆鐵壁，夔城裡外也已戒備森嚴，數千流民都被分散，男女老幼，善作安置，加以官府約束，總算沒鬨出大亂。

各行人士早便得到司空璿的吩咐，聯手設下連環套，揪住好些個宵小，全送了來，由金蘭使者詳加拷問，順藤摸瓜，一舉端掉兩處賊窩，甚至拔出幾根暗樁，都做著正經生意，背地裡勾結匪類，向外邦私運禁品，長此以往，必成禍患。

單是這些，也可說大有所獲，然賊人抓了一串子，仍未見花非花的行跡，教人驚疑不定，如芒在背，怎奈日升月落似花落水流，轉眼就到了臘月初十。

每至冬季，西南之地總是陰冷潮濕，今兒出了太陽，風清氣爽，天公作美。

大清早，鐘家堡人眾都換上新裝，便連巡查的弟子也在腰間係了紅帶子，禮堂設在正廳，錦團花簇，張燈結彩，賓客們陸續即席，吉時一到，門外鞭炮齊鳴，眼見鐘靈毓翻身下馬，後方喜轎亦落地，男女禦者並肩上前，引著新人踏過十丈軟紅，到得廳前，複起絲竹之樂，讚禮生入場，朗聲道：“進！”

紅燭高燒，金碧相輝，人人喜笑顏開，溫厭春站在邊上，不覺皺起了眉頭。

鐘靈毓年少失怙，事事以司空璿為主，女方自幼拜入篤劍閣，無父無母，該由宋清川坐高堂，眼看新娘新娘各執紅綢一端，走進廳堂，正要拜天地，他本是笑吟吟的，不知瞧出了什麼，臉色大變，忽然喝道：“慢著！”

眾人大驚，鐘靈毓彎下腰去，聞聲也是一愣，循著宋清川的目光看去，發現新娘呆立原地，讚禮生又喊一遍，女禦乃篤劍閣弟子，見她沒有動作，暗中扯其衣角，對方絕無反應，始終不言不語，就似石雕木偶一般。

廳中賓客們正自私議，宋清川邁步疾進，不顧甚麼禮節，一把扯下蓋頭，大夥兒定睛看去，見是芙蓉麵，柳葉眉，雙瞳剪水，豐姿冶麗，心中豔羨不已，暗道鐘家的小子有福，卻聽女禦倒抽了一口涼氣，踉蹌而退，驚呼道：“你是誰？”

原來這嫁衣女子並非新娘，篤劍閣眾位弟子一路陪伴，竟不知她何時換了來，當下又驚又疑，溫厭春也已悚然，要待踏前，卻給師無恙攔住。

“你是何人，將我師侄弄去哪兒了？”宋清川赫然而怒，屈指抓向女子肩頭。

說時遲那時快，眾人均覺眼前一花，竟是鐘靈毓挺身出手，一招卸勢，擋在那女子的身前，情急之下，也顧不得其他，問道：“玉蝶，怎會是你？”

霎時，滿堂嘩然，司空璿也坐不住了，嗬斥道：“休要胡說，你過來！”

鐘靈毓心神大亂，見女子眼中含淚，卻是不說不動，這才醒悟，為她解開xue道，回身拜道：“娘，這是白玉蝶，百川會白家的姑娘，我、我……”

人群裡，溫厭春大感著急，她不認識白玉蝶，可跟玉腰奴交手數次，雖說此女楚楚可憐，神態與當日所見的截然不同，但其身段、容貌，全無區彆，萬一是存心來搗亂的，端看這般情勢，鐘靈毓已入圈套，實為不妥。

她給身邊的金蘭使者打手勢，又向師無恙使個眼色，無論如何，須得打斷話頭，斡旋一二，以免鬨將起來，誰也臉上無光，豈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篤劍閣弟子搶進禮堂，向宋清川跪下，哭道：“師叔，周師姐死了！”

篤劍閣現任閣主姓周，無妻無子，新娘拜他為師，又隨他姓，可算半女，因而眾人一聽，儘皆變色，宋清川厲聲追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你照實說來！”

那弟子哭得悲切，說喜轎出城之後，他們便也收拾宅院，欲待擺酒，卻在櫃子裡發現了新孃的屍首，隻穿著中衣，胸口有一道劍傷，是給人刺死的。

“……周師姐死不瞑目啊！”他泣不成聲，一擡頭，但見鐘靈毓身後站了個嫁衣女子，相貌甚為陌生，愣了一愣，立時明白過來，“你！是你害死我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