撥雪尋春_青山荒塚 第一百零六章·反正(中)
·反正(中)
這一來,秦夕照更是驚懼,她見過萬古塵使動這般霸道的招數,但陽帝已年逾不惑,此女卻還年輕,忙道:“十方塔沒下令,你敢越矩,不怕犯重罪麼?”
說話之間,兩名侍女自左右撲出,她們原是要挾持謝庸,眼看秦夕照遇險,忙不疊豁命來救,一個提刀而前,一個護主後撤,卻不料溫厭春早在陰羅殿中看破她倆的武功路數,當下弓步側出,盤肘反壓,借勢橫過身來,竟從兩女中間穿出,回手劈劍,繼而又是一抓,將謝庸提出了敵陣,頭也不回,奮力往後丟去。
湖上,血水翻湧,萬古塵獨力殺死近二十名陰脈高手,聽得風聲有異,眼一擡,袍袖逆卷如雲,將人接了下來,探過脈象,渡去一股精純的內力,謝庸當即醒來,看清楚他的麵貌,驚喜交加,大叫道:“師父,您沒事罷?”
他這一喊,萬古塵的身份毋容置疑,陽脈弟子紛紛精神大振,陰脈那方也動搖起來,秦夕照見狀,把心一橫,喝道:“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一起上!”
話雖說得硬,但她知道大勢已去,訊息很快會傳遍二相宮,暗恨此前的失算,不然將活傀全部放出毒窟,即便不能扭轉乾坤,也可讓他們傷亡慘重,現下卻隻能作勢死戰,鼓動親信弟子拚力,乘間往邊上突圍,好在山穀外還有一隊精英,長年來隱伏不動,人雖不多,足可掩護自己離開,正是為了應對不測之變。
這時,又一道煙花直竄上天,赤紅如灼灼烈陽,卻非二相宮的訊號,秦夕照一怔,隻見兩名侍女已被刺倒,溫厭春截住她去路,右手持劍,左手拿著一支特製的短筒,冷聲道:“你真當我如此托大,連後招也不留,來這兒找死呢?”
金蘭使者固然從令而行,但事急從權,總會有例外,以她上品之階,加上孟玄知的令牌,以及晏夫人的助力,早便在察覺天機會故意作難時籌備了起來。
自十月以來,溫厭春一改故轍,多多跟人共事,若有上位者違害就利,就勢推諉,迫使下級走險,但凡給她遇上了,也不吝解圍,一來二去,得能交結同道,其中大半是柳書生這樣的人,熱血未涼,有才乾而無機遇,自然不會死守規矩。
溫厭春大破四靈陣之後,好生失望,決定要先行後聞,私下和他們計議,以任務之便,分批到中都府一帶,等她下山,假借追緝逃犯,從各據點抽調幫手,再在落馬澗外會齊,隻因這件事牽連廣大,為了不打草驚蛇,人數較少,而且須按捺得住,待她找到陽帝,局勢立見分曉,方可行動,否則也隻是負薪救火。
“秦夕照,你本是業火教的‘心月狐’,名列二十八星宿殺手之一,曾因與師月人私通,遭受毒刑,又為報複而害死薑心燭,迫不得已才叛逃,從此便改頭換麵,暗助中原義士抗敵,本也算得回邪入正,但你貪戀權勢,在師月人死後,故態複還,憑著從薑心燭手裡竊來的《萬毒經》,竟和新任光明王勾結了。”
東方漸明,一線天光照在溫厭春身上,她自懷中取出兩本書冊,冷冷道:“你背叛二相宮,暗投北廷,為此而毒害陽帝,更且私設地窟,以武人製煉活傀,各門派弟子無辜遭難……事已敗露,證據確鑿,卻以為自己能逃得掉麼?”
說罷右手一揚,劍鋒橫揮,寒光到處,道旁的大樹從中斷截,猛地砸將下來,端端正正的壓在秦夕照近前五尺之地,好似一道跨不過去的界線。
秦夕照年輕時不知好歹,以致受師月人所欺,容貌被毀,險些連性命也丟掉,此後飽經風浪,再也沒吃虧,哪想到禍福無常,竟會在一夜之間落到這步田地?
一看溫厭春手中之物,她心知多說無益,再向師無恙望了眼,他也正慢慢逼近,如此前後夾攻,自己又已脫出佇列,身畔隻剩下四名弟子,確是進退亡據,咬牙道:“不錯,本座是走不了啦,可你以為幫了他們,就能落個好下場?”
師無恙竟自微笑,見溫厭春雙眉深鎖,便道:“我的命早已賒給彆人了。”
最後一字出口,他縱身起落,青竹杖疾如閃電,點向秦夕照麵門,她身旁兩弟子急忙搶上,東一擋,西一削,成左右合擊之勢,但覺勁風如刀,又兩人分從上下撲來,四手急進連攻,變招快速,甚而舍了防守,為主人爭取生路。
秦夕照眼見勢危,果然沒半點猶豫,反身竄出丈許,她精通毒術,武功也強,二流人物絕非敵手,怎奈今日對上的是溫厭春,隻見青光閃動,前路又被截住。
溫厭春為救萬古塵,強自催發內力,所受內傷其實不輕,然她修行了《地獄變》心法,愈到絕處,愈是精純,而況此時靈台清明,人與劍渾然一體,招數上自生變化,如臂使指,圓轉如意。如此鬥了數合,秦夕照已居下風,給劍氣鎖在方寸之地,便要使毒偷襲,卻也無破綻可乘,情急中發出暗器,意欲脫身。
“嗤”的一響,溫厭春看出秦夕照急於逃走,以是有進無退,暗器才射到胸口,病已劍中鋒直入,刺進對方小腹,跟著縱步欺近,屈膝猛撞她丹田,兩下裡一催,血流氣窒,經脈閉塞,任是武功絕頂之人,也動彈不得!
與此同時,白影晃了幾晃,四麵攻勢竟給這一下抽開,其中三名弟子被打破腦袋,便此倒斃,剩下一人急急騰身,卻終究慢了半拍,杖頭抖動,顫如靈蛇,徑自貫入他咽喉,鮮血噴出,師無恙已飄然而退,在溫厭春身側站定。
“你中了一鏢?”他皺起眉,但見她拔出暗器,尖端並無血跡,再定睛看時,原來給那兩本經書擋住了,不知是秦夕照慌得失準,還是天道昭然,巧到極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