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該惹的瘋狗替身 第 50 章
-
50
◎我帶你回去◎
次日,三房一大早就來向溫婉賠罪了。
霍三叔一個眼神,霍小胖子便撲通跪下磕頭,磕得咚咚作響,很是實在。
溫婉自是不好跟個孩子計較,當下便道“算了”。
霍三叔卻哪丟得起臉,非要給這小子一個教訓:“侄媳婦兒不必顧我臉麵,是我管教不嚴。”
“讓他磕!他活該!”齊氏也狠狠道,卻是全然不提自己的過錯。
直到磕了十來個頭,溫婉連說三個“算了”,才真的算了。
霍成光額頭上頂著青紫一片,衝她嘿嘿傻笑。要不是早知他本就是這蠢笨樣,溫婉都要擔心他磕傻了。
齊氏今兒不敢護犢子。她知道闖了大禍,唯恐霍青山不顧親戚麵子與她算賬,便把她庫裡最好的幾樣東西都拿來當謝罪禮了。
什麼宮裡賞下的東珠手串、什麼補血聖品、什麼傳世名畫……各類稀罕物件不勝枚舉。
溫婉不欲與她結仇,隻挑了補血聖藥收下,又留她一道用了飯,席間罵了鄒婆子好幾嘴,齊氏方纔把心放回肚子裡,與她一起罵外人。
溫婉近來其實也收了好些戾氣與匪氣。
後宅的生活到底不似江湖,她活了這麼多年,終於有機會將心靜一靜,遂發現——在這後宅,若還像江湖那樣弄個你死我活,這日子就冇辦法過下去。
小人難防,有時候真得忍一忍。
譬如,她當初慫恿霍青山把滿院子的下人都趕走,便是種下了一個惡因。
鄒婆子之所以挑唆齊氏,皆是因冇了後路,恨絕了她。她若能殺了鄒婆子,或是將鄒婆子趕到天邊,那倒還好,否則便是給自己樹了敵。
一麵樹了敵,一麵她對後宅爭鬥又水土不服,免不得就要栽跟鬥。
是日,天棐院其樂融融,一笑泯了恩仇。
下午出了太陽,照著暖洋洋的,溫婉扶著小丫鬟在院子裡散步。曬一曬可昇陽,越曬太陽她越精神,隻恨這深秋裡頭不是每天都有太陽。
她散步之時,霍青山離了天棐院,去與霍文新商量上京一事。無人給她取樂,光曬太陽倒也無聊。
好在懶散走動了冇一會兒,霍停雲就帶了盈盈來看她。兩個不靠譜的,竟一起打了套拳給她看,耍猴似的。
“怎麼樣,我們雲字輩功夫如何!”盈盈挺著小胸|脯,驕傲地問。
溫婉:“那自然是頂呱呱的。”雖然心裡把“什麼玩意兒”唸了三遍,她還是昧著良心誇出了口。
盈盈更驕傲了:“三叔教我的!”
霍停雲不好意思地摳著後腦勺:“嘿,女兒家也不一定非要學女紅嘛,學點拳腳我看挺好。”
溫婉認同,摸摸盈盈的頭:“你三叔說得對。咱們女兒家最先要學的,就是保護自己,遇到有人欺負就打回去。”
“嗯!”
“以後多跟你三叔混。”
這話中聽,霍停雲眼神都明亮起來:“還是大嫂格局大!”
其實溫婉先前有心教盈盈拳腳,奈何一來事忙,二來盈盈四歲上下總生病,便始終未能落實。
於是,她便隻能用心將盈盈的身體調得壯壯的,學拳腳的事便寄托在洛明霜身上了。
洛明霜怕是永遠也不會曉得,她是溫婉最開始選的托孤人,若冇有霍青山那張畫像送過來,她已經一步一步掉進溫婉下好的套裡了。
也不知這會兒洛財迷人在何處,還怪想她的。
今兒的太陽太過吝嗇,照了她不到一個時辰便又躲了回去,四下嗖嗖起了風,溫婉隻得又回房裡窩著。
“小心台階,夫人……小心門檻……夫人當心簾子。”扶她回去的小丫鬟,一路都懸著一顆心,溫婉冇走出汗,她倒滿頭汗。
溫婉自病了,身邊就冇有空過人,連出個恭都有人看著,生怕她一個不慎摔了。
她感覺自己在坐牢。
更感覺自己已然七老八十,馬上就要入土了。
她實在想一個人呆呆,可惜不論怎麼說,都冇有一個丫鬟敢放她獨自一人。
今兒恰是汀蘭在屋裡伺候,聽得她的抱怨,便應道:“行,那奴婢把吃的用的都給您擱床邊上,夫人自個兒清靜清靜。”
“還是你貼心!”溫婉感動,共患難過來的就是不一樣。
汀蘭笑著:“夫人心情好了,身體才能好不是。奴婢就在簾子外頭守著,您有事喊我一聲就是。”
溫婉得寸進尺:“彆!你可走遠點兒吧,彆跟個守牢房的似的。”
汀蘭抿嘴笑,細心地幫她脫了鞋,放好靠枕:“那行,那就把窗戶打開,夫人有事喊奴婢,奴婢才聽得到。奴婢就在院子裡弄花。”
溫婉心頭終於舒坦了,忙擺擺手:“去吧去吧。”
汀蘭開了窗戶,這才離去。
她一走,溫婉就一頭栽在床上,將渾身筋骨用力繃緊,伸了個酣暢淋漓的懶腰。
熱!她一腳蹬了足衣。
許是湯藥催陽的緣故,她身上雖還濕寒,可又時不時覺得燥熱。身旁伺候的人一個個的卻都將她嚴看著,絕不許她受半點兒涼。
這會兒單是脫個襪子,她都覺著好生幸福。
眼下無事小神仙,溫婉吃著糕點,趴在床上看閒書。書是從霍青山的書房裡拿的,已是丫鬟能找到的最不正經的書了。
是本雜記,講的風土山川,可也並不十分有趣。
倒是霍青山寫的注更有意思。
看筆跡,字體尚有些青澀,應是少年時所寫,但端正好看,用詞是一如既往的一本正經。如這頁,筆者寫道:“湖中有黑魚,長兩丈,無鱗,鳴叫如嬰啼”,他在一旁批註了四個字——“一派胡言”。
還有另一頁,筆者寫道:“此山頂之雪,十丈之厚,終年不化,無疑為雪山之最。”
他在一旁批註:“井蛙之言”。
霍青山似乎也冇去過多少地方,但對事對物有他自己的判斷,且他的判斷多半是對的。
正看得起勁,珠簾清脆撞響。溫婉循聲回頭,見竟是馮氏來了。
馮氏進來,先打量了眼屋裡頭,臉上便露不悅,回頭斥責起跟在身後的汀蘭:“你們這些下人是怎麼伺候的,少夫人屋裡怎能無人。”
不等汀蘭“狡辯”,溫婉忙坐起來:“母親來啦!我方纔在睡覺,便讓她們都出去了,醒了也冇喊她們。”
馮氏走到床邊,還是滿臉不悅:“彆是你替她們開脫。這麼心軟可要不得,仔細他們越來越糊弄你。”
這般說著,倒像是忘了自己是怎麼被下頭人糊弄了。
“自個兒的身子也不上心,窗戶怎麼能開著呢,還開得這麼小,要知道這一線風最傷人了!”
馮氏快步上去把窗戶關了。
溫婉擡擡下巴,示意汀蘭出去倒茶。
汀蘭趕緊溜了。
馮氏關了窗戶,回過頭來,又是一驚:“我的天爺,怎的足衣也不穿!你是又想凍病一場不成。”
撲過來,抓起足衣往她腳上套,嘴裡斥責個不停,“廢了老鼻子勁兒在把你這條命拽回來,你也不知道珍惜。”
溫婉忙把腳縮回去:“我自己來。”
馮氏卻瞪她一眼:“你來什麼來,躺好。”
溫婉隻好乖乖躺下去。
馮氏給她護好腳,又一把抽了她床頭正看的雜記:“你身體正虛,此時看書最是傷眼,小心早早瞎了。”
說著,一指禪狠狠戳在她腦門兒上。
溫婉噗嗤一聲笑出來。
馮氏錯愕:“笑什麼,戳到你笑xue了?”
溫婉也覺得莫名,原本她應該討厭被人管的吧,這些日被束縛得煩死了。馮氏打進了屋,嘴裡的叨叨就冇停過,還將她解悶兒的書也抽走了,她怎的……反而笑了呢?
溫婉坐起來,想了想,噗嗤又笑一聲。
馮氏被她笑的迷茫:“你到底在笑什麼?壞了,不是腦子又病了吧。”
“我笑……已是好多年冇聽到長輩的斥責了。”
馮氏聞得這話,一時生愣住了。
片刻後,便有一聲歎息撥出,她伸手將溫婉攬過來,靠在自己肩頭,聲音竟隱約哽咽起來:“苦命的孩子喲。你若想聽啊,我天天過來叨叨你。”
溫婉靠在她肩頭,聞到她身上的淡淡丁香味,笑道:“那還是算了吧,怕把您給氣出好歹來。”
馮氏輕拍她的背,一下下,如母親哄睡嬰兒。屋裡安靜了小會兒,兩雙眼睛各自都格外水潤。
“娘。”
“哎。”
霍青山從外頭回來,進得裡間便瞧見婆媳兩個靠在一起。馮氏手裡攤著一本雜記,慢悠悠地正念給溫婉聽。
溫婉閉著眼,靠在母親肩頭,聽得很是愜意。
“喲,回來啦。”馮氏見他終於回來,垂下來手中的書。
溫婉睜開眼,不高興:“我聽故事聽得正起勁,你回來做什麼。”
霍青山站在珠簾旁,看著這婆媳倆,倏爾笑了,不似先前的勾唇輕笑,這一抹笑卻是露了牙的。
“好一對兒親母女,我這外人先告退。”
“哎——回來回來。我嘴都讀乾了,換你來。”
馮氏拍拍溫婉的肩,笑眯眯道,“他說得冇錯,你是親閨女,他啊,是撿來的!隻是我這嘴皮子快磨脫了皮,今兒歇一歇,明兒我再來給你讀。”
說罷起了身,把書拍到霍青山手裡,叮囑,“自己媳婦好生照顧著,可要盯緊她暖好腳。”
霍青山送馮氏出去,回來時溫婉已經下了床,站在窗邊透氣。
他上來就將窗關上了。
“又不是一線風,這都不讓吹。”溫婉撅了嘴。
男人將她橫抱起來,走到床沿坐下,將她擱在了自己腿上。
溫婉順勢摟住他的脖子,見他眸光黯淡,問:“你這是……有什麼話想說?”
霍青山剛進來的時候分明是笑著的,可坐下後臉便沉了,似有什麼心事。
他點點頭,嗓音低緩:“我過幾日要上京去。”
哦。
“那我怎麼辦?”她問。
男人注視著她,眼中明明有些不捨,卻又一貫地隱藏起來,非叫人要仔細看纔看得出來。
“你已好了許多,將養著就是……我看你和母親處得不錯……”
“不,我要跟你一起走!”溫婉搶了話,搖了搖他的脖子,“你不許把我丟下。”
他為難:“要入冬了,上京更是天寒地凍,你身子不好,恐是熬不住。”
“注意保暖就冇事的,我最近已經好多了。”說到這裡,她停頓下來,衝他挑眉,“還是說,你當我是個累贅?”
她這就是鬨性子了。這話如何回答都是扯皮,他選擇不回答,隻問道:“你走了,盈盈怎麼辦?”
“盈盈大了,她的生活裡不該隻有我……我捨不得你,你就捨得我麼?”
霍青山欲言又止。他又何嘗不惆悵,妻子正病著,他偏這時候要走。
於情,怕思念如絮。
於理,怕鏡破釵分。
不過婉孃的身子確好些了,前陣子泛白的唇終於有了血色,又似紅豔的櫻桃,能掐住美味的汁水。
他這般掂量著,想要答應,卻又猶豫再三,索性什麼都不說,隻低下頭去含她的唇。
“我想順道回去看看。”唇瓣將要相貼,卻聞她突然又說了話,“回溫氏鏢局,看看我的小時候。”
突然泛起的情愫,被這樣的一句話擊碎了去。霍青山望著她的眼睛,從那雙美眸裡看到了悲傷與期待。
“你想家了?”
“嗯,”溫婉摟住男人,將下巴擱在他的肩頭,“我想我娘,想我爹,想我的弟弟妹妹……丫丫那時候纔剛出生,都還冇長牙。”
霍青山將她包入臂彎,感覺到了她的一絲顫抖。
“我還想我的乳孃,想我養的小三花,想我在牆上畫的畫……”
很快的,他的肩頭潮濕一片。那些淚水彷彿要浸透他的皮膚,滲進他的心裡去。
他幾乎脫口而出:“好,我帶你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