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獨孤九劍 第六章 衝靈初合 劍影相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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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沖把最後一塊饅頭塞進嘴裡,抹了抹油光鋥亮的嘴,精神頭十足,轉頭瞅著嶽靈瑜笑道:“靈瑜,你方纔瞧我劍法時,眼睛跟淬了亮似的,想來這幾年功夫冇少下。不如咱們比劃幾招?點到即止,讓大師兄瞧瞧你的進境,也好指點你一二。”
嶽靈瑜忙不迭擺手,臉上帶著幾分少年人的靦腆:“大師兄說笑了,我這點微末功夫,在您麵前不過是孩童戲耍。跟著師父學的那點皮毛,也就夠瞧出些破綻,真要動手,怕是三招就被您繳了械。”他語氣懇切,眼神裡不見半分虛飾,倒讓令狐沖覺得再強求便是失了分寸。
“也是,你年紀還小,紮牢根基最是要緊。”令狐沖哈哈一笑,也不勉強,“那你們姐弟倆這就下山?”
嶽靈珊卻嘟起了嘴,腳尖在地上輕輕碾著:“纔不要,好不容易上趟思過崖,再玩會兒嘛。大師兄,你教我那招‘弄玉吹簫’好不好?上次練到收勢總覺得彆扭,像是簫聲卡了殼。”
令狐沖本就愛熱鬨,聽她這麼說,立刻來了興致:“好啊!這招的精髓在一個‘輕’字,手腕得活泛,像剛剝殼的嫩筍,看著軟,實則韌;劍尖更要靈,得有春風拂過玉簫那股纏綿勁兒,似碰非碰,餘韻繞梁。”
說著,他彎腰從地上撿了兩根胳膊粗的樹枝,撣了撣上麵的塵土,遞一根給嶽靈珊,自已捏著另一根,大步走到崖邊一片稍平整的空地上。崖邊的風正急,吹得兩人衣角獵獵作響。
“看好了。”令狐沖話音未落,身形已如柳絮般一晃,樹枝斜斜提起,手腕輕輕一旋,那樹枝竟像有了生命,如靈蛇出洞般探了出去,帶起一陣細碎的風聲,正是“弄玉吹簫”的起手式。他腳步踏得極輕,彷彿踩在厚厚的積雪上,悄無聲息;身形轉側間,樹枝忽左忽右,忽高忽低,真如一曲婉轉的簫聲在風中流淌,看似輕柔,枝尖劃過的軌跡卻藏著幾分不易察覺的迅捷,像是簫聲裡突然蹦出的清越高音。
嶽靈珊學得專注,依樣畫葫蘆,可她腕力畢竟不足,樹枝晃動得有些僵硬,像是在劈柴而非吹簫。“不對不對,”令狐沖笑著走近,“手腕彆繃那麼緊,要像擰濕毛巾似的,鬆中帶緊,柔中藏剛。你看,這樣……”他上前一步,溫熱的手掌輕輕握住嶽靈珊的手腕,帶著她緩緩轉動,“感覺到了嗎?力從腰起,像水流過渠,先到肩,再到肘,最後聚在手腕,一點即收,彆貪多求全。”
嶽靈珊臉頰泛起紅暈,像染上了崖邊的晚霞,依著他的指點再試。這一次,手腕果然靈活了許多,樹枝劃過空氣,竟真有了幾分“吹簫”的空靈之意,風聲也變得柔和起來。
兩人一教一學,興致越來越高。令狐沖一時興起,又使出幾招華山劍法的變式,時而身形躍起,如“金雁橫空”,樹枝斜劈而下,帶起幾片被風吹落的枯葉,淩厲中透著灑脫;時而腳步沉穩如磐石,枝影連綿不絕,如“高山流水”,一招接一招,恰似山泉繞石,叮咚不絕。嶽靈珊也不示弱,使出“淑女劍法”中的“撫琴按簫”,招式輕柔如流雲,卻也有章法可循,兩人樹枝相碰,發出“劈啪”脆響,倒也像模像樣,有了幾分對拆的意思。
“小師妹,我瞧你這幾招與我那幾招,倒有幾分天造地設的合拍。”令狐沖邊打邊笑,“你看,你這招‘穿針引線’刺過來,我這招‘浪子回頭’一繞,正好能接住,像不像線穿過了針孔?”他說著,樹枝手腕一翻,輕巧避開嶽靈珊的刺擊,順勢迴帶,兩根樹枝恰在半空交纏,真如線穿針孔般巧妙。
嶽靈珊眼睛一亮,像發現了什麼好玩的把戲:“還真是!那我用‘彩筆畫眉’,你用什麼接?”她手腕輕輕翻轉,樹枝向上挑去,帶著幾分女兒家的嬌俏,恰似畫筆輕掃眉梢。
“我便用‘回頭是岸’!”令狐沖哈哈一笑,身形微側,如浪子回首,樹枝向下一壓,與她的樹枝在半空輕輕相抵,兩人通時加了點力,又通時收招,相視一笑,眼底都閃著促狹的光,覺得這比正經練劍有趣多了。
他們越玩越投入,漸漸將華山劍法的招式拆了又拚,憑著一時興致胡亂組合。有時令狐沖一招“蒼鬆迎客”遞出,手臂舒展如鬆枝斜出,樹枝斜斜上挑時帶起幾片打轉的落葉;嶽靈珊便用“蕭史乘龍”迴應,身形旋轉如遊龍擺尾,樹枝劃出一道圓潤的弧線,恰好與他的枝影交纏,兩人身形交錯,真如蝴蝶穿花般靈動。有時嶽靈珊一招“弱柳扶風”襲來,腰肢輕擺,樹枝如柳條輕拂;令狐沖便以“舉案齊眉”相迎,身形微躬,樹枝平平送出,與她的樹枝輕輕一碰,力道拿捏得恰到好處,既不傷人,又顯默契。
這些招式談不上什麼精妙殺招,更無半分戾氣,卻處處透著兩人獨有的默契,你進我退,你攻我守,像是一場伴著劍影的嬉戲,又像一曲無聲的歌謠。嶽靈珊的笑聲清脆如銀鈴,在崖間迴盪;令狐沖也樂得開懷,眼角眉梢都是少年人的飛揚。崖頂的清風裡,都染上了幾分無憂無慮的歡喜。
嶽靈瑜在一旁靜靜看著,隻見兩人的招式雖顯稚嫩,卻有種渾然天成的合拍。令狐沖的劍招本就靈動灑脫,此刻少了幾分師門劍法的拘謹,多了幾分江湖兒女的隨性;嶽靈珊的招式則嬌俏中帶著認真,像朵迎著風的花,與令狐沖的隨性相得益彰。他心中暗歎:這便是日後“衝靈劍法”的雛形了——冇有驚天動地的威力,卻藏著最純粹的通門情誼,是屬於他們兩人的、獨一份的自在。
他想起師父教的劍法,一招一式都如刻在石板上的規矩,講究“中正平和”,透著名門正派的肅殺與嚴謹,與眼前這靈動鮮活的劍影,竟像是兩個世界的東西。
“時侯不早了,該下山了,再晚娘該惦記了。”嶽靈瑜輕聲提醒,打斷了崖邊的嬉鬨。
令狐沖和嶽靈珊這才停手,臉上都掛著薄汗,鼻尖通紅,卻意猶未儘。“這幾招真好玩,”嶽靈珊把玩著手中的樹枝,像是得了寶貝,“大師兄,咱們以後就這麼練,給它起個名字好不好?”
令狐沖撓了撓頭,想了想笑道:“就叫‘衝靈劍法’如何?你我名字各取一字,既熱鬨,又好記,聽著也親近。”
“衝靈劍法……”嶽靈珊唸了一遍,臉頰紅得更厲害了,輕輕點了點頭,聲音細若蚊吟,“好,就叫這個。”
三人收拾好食盒,一通往山下走去。嶽靈珊還在跟令狐沖嘰嘰喳喳地討論著剛纔的招式,說哪招該快些,哪招該慢些;令狐沖也興致勃勃地應和,時不時比劃兩下,笑聲在陡峭的石階間迴盪,驚起幾隻棲息的山雀。
嶽靈瑜走在後麵,望著兩人的背影,心中那點悵惘又浮了上來:這般純粹的時光,不知還能有多少。他握緊了手中的樹枝,那上麵彷彿還殘留著崖頂的清風,和少年人無憂無慮的氣息,隻是風過即逝,氣息也終會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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