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和會讓你哭的男孩子談戀愛 第二十八章 淪陷
淪陷
“好。”陳吟安點點頭。
沈誓似乎累了，頭蹭著陳吟安的肩膀，下巴挪到陳吟安的耳邊，張嘴問：“洗澡？”
“啊？”
“嗯？”
“洗澡！”
一起洗嗎？！！這麼快！！！
沈誓的低笑聲傳進陳吟安耳朵，陳吟安聽見沈誓不懷好意的解釋：“我在問是你先洗澡還是我先洗澡，不是一起洗。”
“哦——我先洗！”
陳吟安蹲下，從沈誓的懷裡鑽出來，臉刮過沈誓的手心，小跑進浴室，關上門，反鎖，開啟花灑，動作一氣嗬成，以此掩蓋住他重重的、打鼓般的心跳聲。他靠著浴室牆壁，鬆了很長一口氣，他還以為——
他其實有點期待的~
陳吟安洗澡很快，出來看見沈誓正靠著窗台抽煙。外麵風小了一些，但對麵那座房子後係著的經幡還是被吹得嗚嗚作響。沈誓開著窗，懶懶靠著窗框，手上拿著的煙一半被人抽了，一半被風抽了。
陳吟安走過去，冷風朝他撲過來，露出的一小片頸部肌膚立刻起了雞皮疙瘩，他拉好身上的浴袍，望著沈誓，沈誓不像冷的樣子，但他還是開口：“怎麼不在屋裡抽，風吹著挺冷的。”
茉莉味的煙霧從沈誓指尖升起，乳白的霧氣被風吹得有些抖，頃刻間隨風不見，沈誓右手食指習慣性抖了抖煙灰，轉而夾住煙身，按在磚頭間隙的水泥上，撚滅。
沈誓說：“我不抽了。”然後拍拍陳吟安的肩膀，“我去洗澡，你先睡。”
“嗯。”
沈誓進去浴室，很快傳來水聲。
等煙味散去，陳吟安拉住把手，關上窗，將風關在外麵，又把窗簾拉上，避免第二天的太陽太刺眼睛。他隱晦地想，看不見外麵的天色，兩個人或許能多待上幾分鐘。
但他很快又覺得這個想法不太成熟，將窗簾重新拉開，窗戶也開啟一條縫隙，這個小房間太悶、太舊，一股黴味，還是透透氣比較好。
床頭櫃上的手機響起，陳吟安拿起，發現是沈誓的手機，來電顯示隻有一顆星星的圖案。陳吟安知道這個人，給沈誓打過很多次電話，沈誓幾乎沒有接過，大部分時候更是直接結束通話。明明是不想說話的人，沈誓卻沒有拉黑，隻是一次次等著螢幕自己熄滅。
陳吟安記下這串號碼，將沈誓手機放回去，拿起自己的手機輸入、搜尋，果然跳轉出一個賬號，但現在聊天軟體都極其重視隱私保護，除了頭像也根本什麼也看不到，陳吟安檢視一圈兒，沒發現什麼有用資訊，便關掉手機。沈誓正好從浴室出來，陳吟安提醒剛有人打過電話。
沈誓走過來，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什麼也沒說，開啟房間門出去了。這種小旅館的隔音並不算好，隔著門，陳吟安還是能聽見說話聲，不過不能聽清楚。大概兩三分鐘後，沈誓開門進來，將手機丟回床頭櫃，問：“還不睡？”
“不怎麼困。”
“正好，有東西給你看。”
沈誓掀開被子挨著陳吟安坐下來，掏出手機，開啟一張海報，問：“什麼時候畫的？”
陳吟安對沈誓手機裡有這張照片感覺到一絲訝異：“你怎麼有這個？”
“導演專門發過來誇你的。”沈誓晃晃手機。
陳吟安有點不好意思：“殺青那幾天畫的，海選時投了簡曆，上麵問特長愛好，我寫的畫畫，導演就讓我畫幾張海報，說是省錢，但是時間太緊隻來得及畫一張。”陳吟安突然有點緊張兮兮問，“你覺得怎麼樣，好看嗎？”
沈誓點頭：“好看。”
陳吟安眼睛亮起，放鬆下來往後靠上枕頭，從沈誓手裡接過手機，指著那張海報，講主色調的顏色其實有名字，代表著什麼，畫麵中的兩個人物為何一明一暗相交相錯，色調為什麼以墨綠為主，“雀躍地”三個字卻是豔粉。他事無巨細地講解著，像生怕沈誓因為看不懂而覺得難看。
沈誓似看懂他的心思，也沒覺得陳吟安在質疑他的審美，隻溫聲又重複一遍：“很好看。”
該誇則誇嘛。小朋友是需要多誇誇的。
陳吟安低頭淺淺笑了，接著拿出自己手機，開啟相簿，將裡麵儲存的如數家珍的畫兒給沈誓看。講那些畫是哪一年的作品，畫的時長是多久，用了什麼顏料，是什麼風格，學院裡那個法國老教授的評語是什麼，媽媽的評語又是什麼。
看著陳吟安專注的樣子，沈誓好像就能想到陳吟安一筆一筆畫這些畫的樣子——應該是皺著眉的，嚴謹嚴肅的，每一筆都會提前仔細斟酌的。因為陳吟安就是這樣小心敏感的人，無法忍受自己出錯，他的畫也和人一樣，在規則框架裡將每一筆做到無比精細、無可挑剔。
而和在劇組不怎麼愛講話總是侷促的陳吟安完全不一樣，這時候纔像真正的陳吟安，麵對自己真正喜歡的事情嚴謹細致又侃侃而談，不會有一絲怯意和討好。
沈誓認真聽他說著，不時點頭。
不過陳吟安覺得沈誓並沒有聽進去，因為自己假裝在認真聽彆人講話的時候，也是微笑點頭嗯，其實心不在焉。
陳吟安突然將手機放到一邊，盯著沈誓：“你根本就沒聽對不對。”
沈誓挑眉：“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這些太枯燥。你肯定不喜歡這些。”
“那我說我聽進去了，你會信嗎？”
陳吟安蹙眉，盯著沈誓看了一會兒，在認真思考後，選擇相信，點了頭。
沈誓笑笑：“我真的沒聽。”
“……”
陳吟安不說話了。
沈誓等了一會兒，伸手搭上陳吟安的肩，將人攬進懷裡，陳吟安的臉頰正好貼合上沈誓的脖頸，兩個人抱得像兩隻春天裡互相依靠的小熊。
沈誓說：“生氣了？”
陳吟安還是沒打算說話。
沈誓掐住他的臉：“我在認真聽，你可以問我問題。”
陳吟安表情鬆緩下來，說：“不用問。”
陳吟安可以無條件信任沈誓，很多很多次。
床頭燈被關掉，沈誓在被子裡拉住陳吟安的手，將人拉到自己懷裡，圈抱住：“睡吧。”
“嗯。”
陳吟安不想再思考什麼，這一天的事情跌宕起伏，就算是偶像劇也得演十集。他現在消化不了，不如早點睡覺。至少現在沈誓人就在他旁邊，而且他們剛剛還接了吻，以戀愛的關係。
陳吟安挪了挪腦袋，想在沈誓懷裡找個舒服的位置，卻被沈誓按住：“彆蹭了，不然彆想睡了。”
陳吟安不敢動了，屏著氣窩在沈誓胸口保持一個姿勢乖乖不動，閉上眼睛努力睡覺。
睡著之前，陳吟安聽見沈誓說：“陳吟安，不會遊泳的人彆去救溺水的人，下次做什麼事情之前想想自己的安危。”
“好。”陳吟安答應了。
高原上的天，亮得很早。大概五六點，天就亮得差不多了。陳吟安迷迷糊糊醒來，是因為聽見有人在講話，好像誰在接電話。
陳吟安睜開眼，沈誓就靠在離他不遠處的窗戶邊，手機放在耳邊，在說著什麼。陳吟安下意識想閉上眼睛裝還沒睡醒，不過電話那頭男聲超大聲超聒噪，他不想聽也能聽到，隻是這聲音越聽越熟，像是——妙希希的聲音。陳吟安重新睜眼，看見沈誓對著手機隨意地點著頭，沒幾下後就按結束通話，丟到床上。
“醒了？”沈誓問。
“嗯。”陳吟安坐起來。
沈誓將窗簾全部拉開，太陽光照進來。隔著玻璃窗，陳吟安能看到對麵那座房子後被拉得高高的經幡，彩色的，隨風飄蕩，在巨大一望無際的藍色天空下，很神聖很美。
有光，陳吟安才發現被丟在床上的這手機很眼熟，有些遲疑地拿起來看了又看。
“這好像是我的手機。”
沈誓點頭：“你還在睡，所以我就接了。”
“……”
好坦然。
他昨天都沒有接那個星星的電話，憑什麼沈誓就能接他的電話。過分。
陳吟安看起來不太樂意，但也沒有多說，開口問：“妙希希說了什麼？”
“他說如果今天還沒到，篝火晚會就要結束了。他想跟你一起去跳鍋莊，吃烤全羊。”
“哦，沒多遠了，今天中午應該能到。”
“嗯。”沈誓又說，“所以還不起床？”
“馬上！”
兩個人很快收拾完下樓，樓梯舊舊的，每走一步都咯吱咯吱，昨晚上被沈誓拽著還沒發現呢，現在看還挺危險的。
下了樓，陳吟安回頭，纔看清楚這真是一棟很破小的旅館，像是民房，隻是掛著了個什麼招待的牌子。紅色的頂，綠色的窗簾，發灰的牆壁。這個季節正是旅遊旺季，臨時可能也不太好定酒店，有的睡就不錯。但就在這三樓最小的那間房裡，沈誓同意和他戀愛，兩個人還接了吻。這種感覺好奇妙。
起碼在人生的前二十一年，陳吟安都覺得，就算他把全世界最好最珍貴的東西都擺在沈誓麵前，沈誓也不會因此而愛他。但現在，隻是這樣一個破又小的房間裡，沈誓就答應和他在一起。
好像自從遇到沈誓，預想中所有情節都開始背道而馳，沈誓好難預料，總是拉著他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舉止，推著他走一條陌生的似是圈套的路。他偏偏清醒著淪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