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假扮 第2章
“就因為這個?”
“嗯,就因為這個。”
我一字一頓,神情認真:
“從你一次又一次反對我玩音樂,為了實驗拋下我時,我就想明白了。”
“我們三觀不同,沒必要強行在一起。”
“雖然我們是青梅竹馬,但並不意味著要一直走下去。”
“相比起我,顯然你和陳默纔是一類人。”
“放手吧,蘇白鴿。”
我好聲好氣地勸道。
蘇白鴿一副“我不聽”的模樣。
我煩了。
糾纏這麼長時間,樓道裡人都走光了。
下午一點半還有課呢。
我可沒時間在這裡耗。
抬腕看了看錶。
學著她之前冷漠的語氣:
“我很忙。”
“你彆耽誤我的時間了。”
我不明白蘇白鴿究竟在執著什麼。
幾天後,我又一次在門口被她攔住了。
她眼簾低垂,神情有幾分脆弱:
“洛野,我們隻是有些誤會。”
我不想再解釋。
所以當葉清言走過來時,我一把拉住她的手:
“蘇白鴿,我有女朋友了。”
“就是她。”
葉清言神情短暫地空白了幾秒。
隨後伸出手:
“……嗨?前妻姐?”
我:“……”
都不需要我示意。
葉清言無比自然地牽起了我的手:
“上午在忙嗎?有看到我的訊息嗎?”
“當時在上課。”
“嗯,記住了,下次不在你的上課時間給你發訊息了。不然影響你上課。”
“我看了你最新的譜子,進步相當明顯,如果能解決和絃銜接不流暢的問題就更棒了……”
葉清言耐心地給我講解。
帶著我向食堂走去。
我聽得入迷。
也就沒有看到蘇白鴿緊咬嘴唇,臉色慘白的模樣。
走到食堂後。
忽然發覺,我和葉清言一直拉著手。
我連忙鬆開:“對不起,冒犯你了。”
葉清言淺淺地勾了勾嘴角:
“怎麼回事啊?”
“用完就扔啊?”
“男、朋、友?”
迎著她笑意盈盈的目光,我有點臉紅:
“剛剛不好意思,我不想和前女友一直糾纏,情急之下就說了自己有女朋友。”
“……我能拜托你假扮我女友嗎?”
“我知道這個要求很奇怪,如果你不願意……”
我的話還沒說完。
葉清言就乾脆地點了頭:“我願意。”
我怔住。
有些出乎意料。
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得有些狡黠:
“從代課到代女友啊,也不是不行,隻是……”
我立即識時務地接話:“得加錢。”
“你放心,代女友比代課貴。這個我知道的。”
葉清言的笑意一僵。
她伸出修長的手指,靠近我的臉——
戳了戳。
隨後歎了口氣。
“之前我還可憐糯糯呢,沒想到,我和糯糯一樣。”
“你呀,真是……”
頓了頓,她說道:“我答應了。”
“我不要錢。我要你,陪我玩音樂。”
我眼中一亮。
還有這種好事?
有了葉清言這個“女朋友”後。
蘇白鴿收斂了一點。
但不多。
此時此刻,我們三個人在食堂裡。
我麵無表情地看著對麵的蘇白鴿。
坐在我右手邊的葉清言皮笑肉不笑:
“蘇同學,能麻煩你換個座位嗎?”
食堂空位多到數不清。
蘇白鴿非要跟著我們。
我們換到哪裡,她就跟到哪裡。
葉清言坐對麵,她就自然而然地坐在我旁邊。
葉清言坐旁邊,她就轉戰對麵。
我們特意換了有人的桌子。
她就和對方直說:
“我想坐這裡,你能換一個座位嗎?謝謝。”
如果對方不同意。
她就會神色自然地搬一把椅子坐下來。
彆人受不了這個詭異的氛圍,全被嚇跑了。
蘇白鴿:“我不換。”
話是對著葉清言,眼睛卻固執地看著我。
我沒理她,低頭扒拉飯,仔細地挑出裡麵的蔥。
蘇白鴿這人最看重時間,她等不了多久。
“你不吃蔥?”
葉清言湊過來問我。
“嗯。”
“真好,我也不愛吃。”
“你還有什麼忌口?”
葉清言:“生蔥辣蒜醋薑香菜豆芽尖熟番茄……”
我:“……”比我還挑。
於是我倆挑挑揀揀了半個多小時。
我拚命細嚼慢嚥。
將這頓飯的時間拉長到四個小時。
蘇白鴿也不吃飯。
直勾勾地盯著我。
平時那麼沒有耐心的人。
也一動不動坐了這麼久。
除了食堂拚桌,蘇白鴿還總是來蹲守我。
她不知道我要上哪節課。
就收集了音樂專業的所有課,一節一節找我。
有時候能蹲到我。
大多數時候找不到我。
找到我後,就跟在我身後。
陪著我和葉清言,從教室到食堂,從琴房到糯糯麵前。
我從一開始的冷漠,到憤怒,再到無動於衷。
葉清言從震驚,到迷惑,再到波瀾不驚。
如今,她對於假扮我女友這件事,已經得心應手。
比如現在。
我故意在她麵前,抱了抱葉清言,說:“想你。”
葉清言無比流暢地回:“愛你。”
並隔著手背,親了親我的額頭。
把蘇白鴿氣得原地跺腳。
卻也無可奈何……
我察覺出葉清言心情不好。
她笑著摸了摸我的頭:
“你還真是敏銳。”
“社團裡的好幾隻貓生病了,糯糯也是,但經費不夠了,我在想怎麼籌款。”
“之前的文創周邊已經賣光了,重新製作售賣在時間上來不及。”
“隻能試試捐款了。”
“但既要吸引人流,又不能引起同學反感。”
葉清言摩挲下巴:“我在想以什麼形式捐款。”
我靈機一動:“悲傷蛙跳舞?”
她雙眼一亮:“eencard?”
我們興奮地討論起來。
蘇白鴿皺眉,幾次想插話,都沒成功。
最後,我們擬定出一個活動方案。
說得口乾舌燥。
蘇白鴿見縫插針,滿臉嚴肅真誠:“悲傷蛙是什麼?”
我:“……”
葉清言:“……”
在遇到葉清言之前。
我從來都沒有意識到。
原來。
我和蘇白鴿。
幾乎沒有共同話題。
三天後,食堂門口。
葉清言拍了拍蘇白鴿的肩膀:“快點,前妻姐。”
蘇白鴿一邊嘟嘟囔囔太幼稚了。
一邊穿上了悲傷蛙玩偶服。
確實,對她來說。
這麼幼稚的事情,簡直是浪費生命。
但此刻,36度的天氣裡,她主動穿上了玩偶服。
笨拙地表演著。
過路人都哈哈大笑。
“這個蛙蛙怎麼回事啊,手腳不協調,看起來笨笨的。”
蘇白鴿一著急,摔倒在地上。
又呆頭呆腦地爬起來。
接著跳。
而葉清言就跳得相當好。
裡三圈外三圈的人,都誇她可愛……
活動效果很好,一下午的時間就湊夠了錢。
橙紅色的雲鋪滿天空,晚風吹過。
兩個人脫下玩偶服。
頭發濕答答地貼在額頭上。
衣服都被汗浸透了。
在我的印象裡,蘇白鴿一直是衣著整潔,窈窕淑女。
從未有過如此狼狽的時刻。
此刻,她一錯不錯地看著我,神色虔誠而真摯:
“洛野,我可以學音樂,也能跳舞。”
“葉清言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
“你願意再給我一個機會嗎?”
那天傍晚。
我拒絕了蘇白鴿。
她短暫地落寞了一下。
隨後又當作無事發生。
神色自然地跟在我身後。
我開始躲她。
她找不到我,也找不到葉清言。
就白天黑夜地待在琴房,學習樂理。
不去上課,不去實驗室。
比賽不要了。
保研也不要了。
陳默找到我時,我才知道蘇白鴿這近乎瘋了的舉動。
“洛野,你能不能去勸勸蘇白鴿?”
陳默來回踱步,神色焦急:
“這個比賽對我保研很重要,現在進行大半了,她說不參加就不參加了。”
“我和其他組員的努力全打水漂了。”
“我容易嗎我!為了保研頭都熬禿了!”
“天哪,誰知道蘇白鴿是這麼不負責的人?看起來人模人樣的。”
陳默越來越崩潰:
“靠,我要瘋了。你倆能不能先和好,等比完賽再分手?”
“我知道不應該來找你,這樣對你不公平,但是我真的求你了哥!”
“可憐可憐命苦的保研人吧!”
陳默像是開啟了話匣子。
從她棄賽這件事開始,又追溯到過往組隊比賽的經曆。
一口氣罵了蘇白鴿一個小時。
語速之快,我插不進一句話。
我:“……”
原來,陳默喜歡蘇白鴿隻是我的錯覺。
他隻是平等地討厭所有人和這個世界罷了。
陳默最後歎了口氣。
“說起這個還要向你道個歉,那天實驗室裡,我為了趕進度,不讓蘇白鴿和你去吃飯。”
“現在想起來,其實挺委屈你的。”
“我也就是憋久了,倒倒苦水,你千萬彆被我道德綁架。”
我笑了笑:“我會去找她說清楚的。”
蘇白鴿在琴房裡。
月光灑下來,勾勒出修長漂亮的長影。
遠遠看去,就好像一位憂鬱的音樂家。
恍惚間,像是回到了高考後的那個暑假。
她也是這樣坐在窗邊,溫柔地看著我一字一字填報誌願。
我輕輕喚她:“蘇白鴿。”
她抬起了頭,眼睛亮起來,就像是漫天星河。
“洛野!你來看看我寫的譜子怎麼樣?”
我站在原地沒有動。
良久。
蘇白鴿眼裡的光逐漸熄滅,神情變得小心翼翼。
“洛野,怎麼了?”
我歎了口氣:“蘇白鴿,你不必這樣。”
“我是自願的。”
“我隻是想知道,被你熱烈喜愛了十幾年的東西,究竟有什麼魅力,值得你拋下一切。”
她扯了扯嘴角,笑容發苦:
“哪怕我們十幾年的情誼,都不曾讓你猶豫過一瞬。”
“哪怕我自私修改了你的軌道,你還是會義無反顧地奔向它。”
那年夏天。
我提防了爸媽,但唯獨沒有防她。
蘇白鴿看到我的誌願後,神情晦澀難辨。
輕輕開口問我:
“洛野,和我學經管不好嗎?”
我當時沉浸在對新生活的期待中,開玩笑地敷衍過去。
她沉默在月色裡,沒再開口。
錄取通知書發下來後。
我才明白,她當時的沉默,到底意味著什麼。
“洛野。”
蘇白鴿神色脆弱,伸出手想要觸碰我。
“我很早就知道了,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們隻是短暫地相交,終有一天你會離開我的世界。”
“以前,我想讓你為我停留。”
“現在,你儘管去追逐自己的月亮,我追逐你,你不必回頭,好不好?”
我輕輕搖搖頭,後退一步,避開了她的手。
“蘇白鴿,我有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權利,我也不想生活在『我都是為了你好』的壓迫和愧疚之中。”
“即使我將來吃不起飯,租不起房,但至少我不會後悔這次的選擇,因為玩音樂的每分每刻,我都是快樂的。”
“同樣,你也有選擇生活方式的權利,我不想看到你為我遷就。”
“音樂並不讓你快樂,金融才會讓你開心,如果我們勉強在一起,你將來有一天後悔呢?你會不會滿心怨懟,心想,我都是為了你,要不是因為你……”
“我不想看到我們走向這樣的結局。”
“所以,我們各自追逐月亮,就是最好的結局。”
那晚之後,蘇白鴿回歸了自己的軌道。
聽陳默說,他們初賽過了,正在準備複賽。
我也投入到轉專業的準備中。
很快,就到了麵試這一天。
葉清言親自送我到教室門口。
蘇白鴿也來了。
推開門的前一瞬間。
我回頭看她們。
葉清言倚靠在窗邊,窗外的樹影灑下來,分割成明暗兩片。
她懶洋洋地笑著:
“洛野。”
“我在音樂專業等你。”
蘇白鴿眉眼平靜:
“洛野。”
“去追逐自己的月亮吧。”
“我支援你。”
我笑了笑,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對我而言,轉專業難度很大。
我不是科班出身。
沒有經過係統訓練。
隻憑著一腔熱愛斷斷續續堅持了下來。
儘管我努力追趕。
但還是差了很多。
但無論如何,我都要拚儘全力。
為自己搏一回。
五位麵試老師,我都非常熟悉。
他們的課,我每回都霸占第一排。
那日我被保安趕出來,幫助過我的林老師,坐在正中間。
她朝我微微一笑:
“同學,請坐。”
我坐下,微笑,展現出最飽滿的狀態。
開始自我介紹。
流暢地應對他們的提問。
這一路雖然艱辛,但好在不是所有人都阻攔我。
我成功奔向了自己的月亮。
麵試十分順利。
結束後,蘇白鴿輕輕地抱了抱我。
一個溫柔禮貌的擁抱。
就像是家人一樣。
“再見。”
她朝我揮了揮手,釋然一笑。
轉身離開。
蘇白鴿得到了一年出國交換的名額。
很難得,係裡隻有兩個名額。
五個小時後,飛機就要起飛了。
葉清言有些委屈:
“前女友抱你,我應該攔著嗎?”
“不攔的話,顯得我們很假。攔的話,我有這個權利嗎?畢竟我是假的。”
我撓了撓頭。
“哦,我們說清楚了,蘇白鴿也不纏著我了,你不用假扮了。”
這段時間忙瘋了,都忘記和她說說了。
葉清言的委屈一掃而空,雙眼亮晶晶:
“太好了!”
“那我是不是可以轉正了?”
“啊?”
“下次親你的時候,是不是就不用隔著手背了?”
“等……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