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冬[破鏡重圓] 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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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
-52-
沈吟月抿抿唇,想朝主辦方那邊走去,腳步卻彷彿灌了鉛,被無形的力量定在原地。
餘煜留意到她不尋常的舉動,低聲問:“你還好嗎?”
聞聲,沈吟月回過神來,睫毛輕輕顫動,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嗯,我冇事。”
冇一會兒,tara也走了過來,皺著眉:“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沈吟月眼睫劇烈顫抖,手指緊緊揪著衣角,指尖微微泛白。她嗓子有些乾澀,十分艱難地擠出一句話:“他……會有事嗎?”
“這個我冇辦法給你保證。”tara望著她,擡手安撫似的拍拍她的肩膀,“彆擔心,主辦方那邊已經派出救援隊了。”
沈吟月機械的點了點頭,心跳卻越來越快,在胸腔裡猛烈撞擊,彷彿要衝破肋骨的牢籠。
她閉閉眼,連忙朝著主辦方那邊跑去,聲音裡有掩飾不住的顫抖:“xie會出事嗎?會有生命危險嗎?”
對方愣了愣,回覆模棱兩可,眼神閃爍:“非常抱歉,目前還冇有找到人。”
這句話像是一記重錘,沈吟月頓時雙腿一軟,幾乎是控製不住地跌坐到地上。
她想起來上次的爬山旅行。
她因為找廁所進山,結果卻迷了路。還因此摔倒,腿瘸了。
那一次,是謝棘找到了她。
他整個人幾乎隱匿在夜色中,毫不猶豫地揹著她下山。她趴在他背上,可以感覺到對方身上的溫度、平穩的呼吸聲。
細想起來,謝棘好像一直都在幫她。即便他說過他要放棄,但從來冇有給過她不好的臉色,依舊會關心她,鼓勵她。
沈吟月長髮散下來,蓋住大半張臉。她的手指緊緊扣著地板,一滴淚水掉在了地上,暈染開來,像一朵透明的花。
下一秒,她被餘煜扶起來。
“會找到的。”他聲音平靜,琥珀色的眼睛中依舊冇有什麼情緒波動。
沈吟月顧不得其他的,隻是無力點了點頭,緩慢地坐在了旁邊的沙發上。
她情緒如此不穩定,雖然多數人感到詫異,但也冇有上前搭話。
沈吟月兀自翻看著手機裡的聊天記錄,以及謝棘的朋友圈。
邊看邊掉眼淚,淚水落在螢幕上,她又慌張地用手指擦去。
她一直重複著這個動作,終於等來了訊息。
在一個多小時以後,人和車一起被找到。救護隊用擔架擡出來,沈吟月連忙起身檢視。
謝棘躺在擔架上閉著眼,臉上毫無血色。腿和手都傷勢慘重,看上去觸目驚心。
她吸了吸鼻子,一股酸意從鼻尖冒出來,眼淚落下,順著下巴滴落。
人會送往醫院,沈吟月不是frry的,但她執意跟隨。餘煜和rifka無奈,也跟著一起去了。
-維爾裡亞醫院。
醫院裡有種詭異的安靜,走廊的燈光慘白昏暗,消毒水的氣味在空氣裡肆意瀰漫。
沈吟月在手術室外焦急等候,手指不安地揪緊衣襬。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是一個世紀般漫長。
不知過了多久,手術室的燈終於滅掉,醫生從裡麵走出來:“病人大出血嚴重,從血庫提取需要時間,有哪位是a型血?”
“我是。”沈吟月匆忙上前,撩起自己的衣袖,露出白皙纖瘦的手臂,聲音平淡堅定,“輸我的吧。”
rifka已經冇有在醫院裡了,留下來的隻有餘煜。他聞言一愣,微微皺眉。
又過了半小時,醫生走出來摘下口罩:“病人傷勢嚴重,萬幸保住一條命,應該很快就會醒過來。”
沈吟月總算鬆了口氣,捏著棉簽止血的手指微微抖了抖。
醫生又問:“誰是家屬?需要交代一點事。”
tara笑著推推沈吟月:“xie的父母在中國,就讓她去聽聽吧。”
“這……”醫生皺皺眉,明顯有點猶豫。
半晌後,他鬆了口,招招手:“那你跟我來吧。”
辦公室裡靜悄悄的,沈吟月坐在椅子上,不安地開口:“醫生,你要說什麼?”
醫生看著電腦,又望了一眼沈吟月:“病人之前有過手傷?”
她一愣:“是。”
“什麼時候?”
“17歲,也是比賽受的傷。”沈吟月回答完,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直言,“醫生,有什麼話你可以直接告訴我。”
“……”
醫生遲疑了片刻,歎了口氣,拿出一份ct報告給她看:“你看這裡,他是腕關節韌帶損傷,這次算是舊傷複發,甚至更加嚴重。”
沈吟月腦子有一瞬的空白,她忙問:“可以說詳細一點嗎?”
“手傷如果冇有恢複好是很影響生活的。”醫生接著道,“我的建議就是,不要再碰賽車了。”
轟的一聲,沈吟月好像什麼也聽不到了,隻能感覺到陣陣耳鳴。
半晌後,她舔了舔乾燥的唇,略帶艱難地詢問:“還有治療機會嗎?他……他是賽車手。”
醫生凝視著她,極輕地搖搖頭:“恢複微乎其微。如果不好好治療,也許正常生活都很困難,會很影響手腕穩定性。
“換句話說,那隻手可能會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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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辦公室,沈吟月依舊呆呆的,低垂著眼,冇什麼反應。
“shen!醫生跟你說什麼了?”tara見她出來,於是忙迎上去,麵露擔憂,“很嚴重嗎?”
沈吟月胡亂點點頭,把哪來的幾張報告遞給了她,朝前離開。
身後tara表情震驚,但她什麼也顧不上,隻是往病房的方向慢慢走去。
謝棘還冇有醒過來,她隔著玻璃窗看了他許久,眼淚無聲地流下來。
餘煜和rifka為了接下來的比賽,已經返回英國。沈吟月尤其執著,堅持留下來照看謝棘。
兩天後,謝棘終於甦醒過來。
他手指微微動了動,偏頭看見了沈吟月,不禁一愣。
對方長髮散下來,正趴在病床邊休息。她的眼睛輕輕閉著,看上去很乖。
謝棘注視著她,慢慢伸出手,想要撥開她臉邊的頭髮。然而下一秒,她忽然睜開眼,表情驚喜:“你醒啦?”
不等他迴應,她已經慌張跑了出去,聲音還在空氣裡迴盪:“我去叫醫生過來!”
醫生簡單檢查了一下,笑道:“恢複不錯,應該很快就能出院了。”
他停了一下,又指著謝棘的手囑咐:“出了院也要好好養傷。”
“當然。”謝棘懶散地提了提唇角。
沈吟月趁著檢查期間,跑出去買了比較清淡的早餐。等她回來時,病房裡隻有謝棘一個人,他正百無聊賴地翻看著雜誌。
“我給你買了吃的。”她把東西放下,盯著他的臉,欲言又止。
謝棘翻雜誌的動作頓了頓,擡眼對上她的目光,隨意地笑了笑,聲音很輕:“我知道你要跟我說什麼。”
他舉起自己的右手:“醫生告訴我了,我以後不能開賽車了。”
彆人說是一回事,聽到他自己用如此平淡的聲音來說,又是另一回事。
沈吟月眼睛頓時一片朦朧,滾燙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一般不停落下,怎麼止也止不住。
“彆哭。”謝棘好似有些無奈,替她輕柔地擦去臉上的淚水,指腹一片濡濕。
他自己都接受了這個結果。
雖然不甘心,但也冇有辦法。
“我會退出車隊。”半晌後,他平靜地說道,“我訂了明早的機票,準備回國。”
“那我一起。”她握住他的手,無比虔誠。
謝棘詫異地垂眼看著她,忽然皺皺眉:“沈吟月,我不讚成你的選擇。”
“我是因為你纔來的英國,如果你走,我也會走。”沈吟月眼睛亮亮的,還閃動著淚光,握著他的手也在抖。
“……”
良久的沉默過後,謝棘再度開口:“沈吟月,你還是冇明白你想要的是什麼。你說來英國是為了我,可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你必須為自己而活。”
聞言,沈吟月眨了眨眼,眼神中帶著迷茫和不解。
謝棘盯著她,忽而笑了,靜靜地述說:“我還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是在火車站。”
沈吟月眼睫顫了顫,手指微微收緊。他注意到她的表情變化,繼續道:“我剛被流放到延裡,心情真的糟糕透了。
“我看見對麵有個男的,紅著一張臉,好像打算把寫著號碼的小紙條塞給對麵的漂亮女生。”
病房裡格外安靜,窗外的樹葉沙沙作響。謝棘頓了頓,陷入回憶:“這種搭訕無聊透頂,我本來冇什麼興趣。”
所以,他興致缺缺地移開眼,倚在旁邊的小賣部買了根冰棍,順便乘涼。
“後來,那男的走了。”
謝棘輕輕地笑出聲來,眸光微動:“我看見那個女生頓時冇了笑容,把手裡的小紙條撕得粉碎,扔進了垃圾桶。”
這的確是個很有趣的發現。
她長得很漂亮,是那種即便在大城市也不會被埋冇的美。
就是這樣一個人,可以笑著麵對他人,也可以轉身撕碎紙條,整個過程平靜冷漠。
再擡頭,謝棘對上了對方漆黑冰冷的眼睛。那目光倒讓他有些心驚,連嘴裡冰棍的溫度好似都被忘卻。
“也是這樣的眼睛。”謝棘停頓幾秒,注視著沈吟月的眼睛,“很漂亮,驚心動魄。”
沈吟月咬著唇,他聲音平靜,還在回憶:“你和我見過的所有人都不太一樣。以前的你果斷,勇敢,不達目的不罷休。
“在後來的巷子裡見麵時,你篤定我會幫你打走那幾個混混。並且藉由那次機會接近我,利用我幫你擺平張瑤雨。”
謝棘的聲音越來越輕,沈吟月扣緊手指,難堪地低下頭去:“不要說了。”
頭頂響起一聲淡淡的輕笑,下一秒,他擡起她的臉,目光專注:“要為了每一個選擇付出代價。以前我恨過你,但你依然堅持了那個選擇。”
他頓了頓,捧著她臉的手指收緊,像是捧著珍寶:“你的每一個選擇好像都跟我有關。所以這一次,也要堅持下去。”
沈吟月盯著他,淚水再度奪眶而出,麵前謝棘的輪廓變得模糊不清,但他的聲音卻在耳畔持久迴盪。就像是貧瘠的土壤,終於在春天發芽。
“如果冇有夢想,就試著被全世界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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