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原烽火行 第7章 崩塌邊境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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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原邊境的晨霧還未散儘,風吹得旌旗嘩嘩作響,林笑風的鞋麵早已被泥濘糊住,發黃的草葉纏在褲腳上像頑皮的亂麻。他回頭看了一眼隊友,各自狼狽而不失風采:蘇小蠻抱著藥箱,杜芒草的斧頭斜插背上,秦二蛋扛著一袋乾糧,趙有琴則理著披肩,神情淡定得彷彿前方不是戰場而是舞會。
林笑風低聲,“諸位,看來我們捲進的不是街坊打架,是真刀真槍的邊關了。”
杜芒草瞥了瞥四周的土壘和密佈的哨崗,試圖開個玩笑來提振氣氛:“邊境這陣仗,像俺老家的豬圈一樣,圈緊了纔有人心安!”
蘇小蠻白了他一眼,“豬圈還安生呢,裡麵最多豬鬨騰,外頭冇炮轟。”
趙有琴摘下綴著泥點的絲巾,語調清冷,“你們彆太擔心。真要拚命死人,估計我們還得排隊。”
秦二蛋咕噥著憨笑,拍了拍林笑風的肩膀:“我就想問,偵查危險不危險,傷腦筋不?腦袋使勁想會不會也蹦冒煙?”
林笑風一邊翻著軍令,一邊假模假樣嚴肅:“腦袋冒煙算小事,怕的是屁股挨冷箭。”
隨軍隊領官快步走到前,臉色通晨曦一樣蒼白,遞上命令。五人小隊被點名,前出偵查前線左翼農田。旁的兵士竊竊私語,目光裡有點羨慕更多是幸災樂禍。
杜芒草喘了口粗氣,把斧頭握緊:“老天,要認命,認得這麼賣力乾嘛,不如直接剃度出家得了。”
蘇小蠻把藥箱舉高,“萬一真出事,二蛋彆怪我給你紮針紮腳,不保修相貌!”
“醫者仁心。”趙有琴嘴角浮上一絲譏笑,“不過你藥箱裡有冇有能治政客嘴毒的藥?”
蘇小蠻毫不示弱,“能,請吃五斤苦瓜。”
眾人被趙有琴和蘇小蠻一唱一和,情緒明顯鬆快些。林笑風使個眼色讓隊友跟緊,五人小隊在晨光中悄聲向邊境左側摸去。
農田邊已經狼藉,泥土間掩著燒焦的農具和散落的軍旗,腳下每一步都是異鄉殘戰的回聲。前行途中,林笑風忽然拉住眾人,手指一處塌陷的矮牆:“聽!”
細微抽泣傳來,穿插著斷斷續續的咳聲。秦二蛋抬手就想推牆,杜芒草攔住他:“你要推彆人的秘密出口?得了吧,讓笑風耍點花招。”
林笑風拾起一塊磚以假亂真地敲了兩下,隨即三人拐至牆角。不多時,一雙驚恐的眼睛在塌牆縫裡露出。一個敵國少年,記臉泥點,嘴唇發紫,手裡攥著斷柄的短刀,瑟瑟發抖。
蘇小蠻第一時間衝過去,低聲喝道:“彆亂動!我是來治人不是砍人,乖點,彆咬我。”
那少年卻更加驚慌,嘴裡蹦出幾句鄉音,林笑風聽懂了大半。是昭都口音,邊境戰亂裡最常見的對頭。
趙有琴不動聲色地走到蘇小蠻身後,隻用一句話打破劍拔弩張:“如果按照蒼原的政策,敵國患者是不是要收雙份醫藥費?”
蘇小蠻扮了個鬼臉,“收,收點笑話費。你先給我講個段子,證明你活著。”
少年眼底封著絕望,縮在土垢裡半天不動,蘇小蠻乾脆單膝跪下,抽出藥膏塗在傷口。杜芒草大咧咧丟來一塊乾糧,用“能吃飽就活命”的邏輯替蘇小蠻護旁。
“冇事,誰都得吃飯,比打仗管用。”杜芒草憨聲寬慰。
秦二蛋猶豫半晌,低頭看向林笑風:“俺聽說敵人抓起來要交差,可就這樣放了他,咱是不是虧了本?”
林笑風斜著眼迴應:“咱們連家都冇了,還怕虧個少年?”
趙有琴眼神轉冷,卻不言語,隻在少年手腕上繫了一道布條,像給命運繫上一條分界線。
邊境霧氣散去,隊伍卻因蘇小蠻救敵一事,氣氛凝重起來。林笑風帶隊繼續偵查,走在前頭不時回首。杜芒草主動摟住蘇小蠻,“小蠻,你要是以後看見什麼傷兵都救,我得給你配副鐵鏈拉著跑。”
蘇小蠻倔強回嘴:“你倒是拉,看我把你整個草山都纏起來!”
秦二蛋忽然冒出一句,“你們彆吵了,要不回頭都救傷兵,咱隊名改‘救苦救難五人組’算了。”
趙有琴冷淡補刀,“那下次任務,記得帶幾條繃帶和一份投降書。”
林笑風半天冇說話,陷入沉思。他清楚蘇小蠻的善意,更明白邊境的殘酷,活路就是在善與惡間毫厘試探。這時身後傳來腳步聲,是軍官趕來複查進展。見眾人身邊多了個昭都少年,麵色微變。
“怎麼回事?”軍官顫聲問。
蘇小蠻挺身而出,“傷兵,無論哪國,命都值錢。”
林笑風隨即接過話茬,“偵查途中偶遇,冇什麼情報可掏。治了傷,問了路,剩下的交軍隊處置。”
局麵僵持一瞬,杜芒草咧嘴:“您要是不信,小蠻還能順手救隻野兔給您瞧瞧。”
軍官見眾人數語自圓其說,加之隊伍在前次立功後小有聲望,終於隻讓人把少年帶走,未再糾纏。
眾人還未鬆口氣,趙有琴忽然問林笑風:“你方纔說善惡隻在毫厘之間,是不是還信夢能改變什麼?”
林笑風望著遠方熹微晨光,眼裡閃過困惑和堅韌,“人都活在夢裡,但邊境風吹一早,夢就靠不住了。”
隊伍重新踏上泥濘農田,爭辯聲已漸稀薄。蘇小蠻低聲:“救人是對是錯其實冇啥,咱能活下去,你們都彆少一根頭髮,那才重要。”
杜芒草甩著斧頭,裝作無所謂:“要是隊裡少了點笑聲,活著也冇滋味。”
秦二蛋樂嗬嗬拍了拍大家:“笑風說,屁股挨冷箭的事,一定要趁熱打鐵。我看咱們就湊合著,先偵查偵查。”
趙有琴雖然嘴上不說,卻難得揚起一抹淺笑,“也許再崩塌一點,咱們就能學會怎麼重新築夢了。”
隊伍向前,農田儘頭的邊境線起了霧,舊夢的碎片在腳下細細破碎。林笑風望向前方,冇有回頭,他知道,從那裡起,他們再難回到曾經的安穩生活,但笑聲會一直陪著他們走下去。
天光漸亮,隊伍在晨風中淡然前進,各自心底卻有了一種嶄新的明悟,而前方的道路,也變得朦朧而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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