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原烽火行 第9章 醫者無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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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風吹過,濕重山林裡還殘留著戰後的焦灼氣味。林笑風抬手攏了攏濕發,朝身後使了個眼色。杜芒草拖著腳步,秦二蛋扛著一袋箭殼,蘇小蠻正嘴硬心軟地用破布擦拭沾記泥血的藥箱。
“你們誰見過救命救到把敵人哄醒的?”杜芒草的嗓音悶雷般炸起,“蘇姑娘,你是不是打算把咱這支隊給賣斷貨?”
蘇小蠻一揚下巴:“我可冇那本事,頂多給你打個八折。瞧人家,那敵軍小子先醒過來,還知道道謝呢,比你們客氣。”
“要我說,這仗遲早打成握手言和。最大贏家是小蠻手裡的繃帶,橫著豎著都有人搶。”林笑風微笑著,語氣比風還輕鬆。一隊軍士遠遠走近,目光裡帶著盤問和不安,像是在衡量草叢裡是不是還埋著一隊間諜。
“剛剛小蠻救人時,那是敵軍的人。”為首的青衣千戶微微皺眉,眼角掠過一抹不信任。半夜救敵,那本被汗水泡皺的忠誠,頓時成了案頭難題。
蘇小蠻毫不避諱,挺胸:“救的是命,不是旗號。命重要,那旗,有時侯反倒礙事。”
“要我說,小蠻姑娘不是不分敵我,是分得太明白。”林笑風噙著笑意,“兵家都講求知已知彼,咱多救幾個敵人,或許以後能少些身邊傷亡。救場如救火,今晚這把火,還是小蠻滅的快。”
杜芒草一聽,亮出破嗓門:“要不是小蠻,估計咱們得多挨三箭。敵人暈著呢,冇蘇姑娘妙手,咱現在連骨頭都泡湯裡了。你們要實在疑心,可以把我綁著試試,看我能不能揹著她跑!”
秦二蛋早憋得臉紅,一開口卻是自家風格:“小蠻姐救人的手,比我媽讓粥的鏟子還要利落。我們認人,不認旗。再說了,旗能當飯吃嗎?”
話音甫落,四周爆出幾聲憋笑,有人憋到咳嗽。青衣千戶抬手止住議論,正色道:“人情世故歸人情,軍令如山不可違。但你們幾個能打能救,更能鬨騰,暫且記過不罰。敵方小子先扣著,查清再議。”
趙有琴斜倚老樹,手裡翻著敵軍副旗,微微一笑,像一滴梅雨輕落枝頭:“兵書有雲,醫者仁心能解兵刃。救了敵軍,未必會多一個仇,反倒能少一場夜戰。誰說亂世冇道理?隻看用對什麼樣的理。”
林笑風順勢攬權:“既然軍陣不擇手段,我們偏偏要選手段裡最靠譜的那種。千戶大人放心,我們分頭去找證據、小道訊息,查明那小子是不是奸細。若真錯救了人,小蠻負責繼續揹他跑;要冇錯,也好堵住悠悠眾口。”
隊伍暫歇,四下各有小隊開始巡查訊息。秦二蛋早衝向營地方向,找他那群擅長“耳聽八方,心有餘糧”的老夥計;杜芒草拖著雙腿,不忘自嘲:“我這腿,老子砍柴砍的,敵人要是靠我這腿跑了,算他有福氣。”
蘇小蠻獨自守在敵軍少年的褥旁,輕輕為他擦汗。草根燒水的煙火味裡,她朝傷者小聲唸叨:“你命大,彆浪費。下回見著打仗,記得換個容易認的隊形,省得我來回救錯人。”
少年迷濛睜眼,啞聲道:“你是誰,為何救我?”
蘇小蠻嘟嘴:“醫者無名,救命一場也就塗個熱鬨罷了。下次有機會,你來加個雞腿就成。”
林笑風跟著溜回,笑問:“小蠻,今兒升為枕邊護法了?看這陣勢,敵人都快把咱當孃家人了。”
蘇小蠻不甘示弱:“你纔是孃家人,你全家都孃家人。我救人不挑嘴,就這點毛病。”
林笑風朝她豎了豎大拇指,還未調笑幾句,趙有琴已優雅飄來,身後拖著一位麵色慍怒的蒼原副頭領。她低語道:“敵方小子身份查明,確有其名,昨夜負傷失隊,未見異常。至於蘇小蠻救人之事,此番算作調和人心,副頭領略有不快,但願意看在我蒼原貴族薄麵,不再追責。”
趙有琴頓了頓,又添了一句冷幽默:“能讓敵我皆不記,想必是中庸之道極致,諸葛亮都學不來的手腕。”
林笑風挑眉,心領神會:“有琴姐這句話,比軍中的檄文還實用。以後誰敢質問小蠻醫者無界,就讓他先去學舞文弄墨。”
杜芒草終於趕了回來,身後還夾了個罵罵咧咧的亂兵。他氣喘籲籲地喊:“兄弟們,外頭說咱五人隊救敵通敵。可我告訴他們,咱最通的是肚皮和命,看誰能跟我較勁?”
秦二蛋也湊過來,大大咧咧:“還能咋的?不救命,敵人變成鬼,半夜還不是找咱們麻煩?大家都省點心吧!”
一陣隨意的的笑聲在草帳間迴盪。此刻,北地晨曦漸露,戰火猶存,但幾雙疲憊的眼睛裡多了點光亮。軍心與人心的罅隙間,醫者無界的善意成了最狡黠、最難定義的武器。
隊伍集結,林笑風目光落在蘇小蠻身上,聲音溫暖:“亂世苦人,不分你我。今日這一役,咱們倒是學會了救人還能救已。”
蘇小蠻俏皮地挑了挑眉毛,為自已鼓勁:“下次救命,能不能自帶賞金榜?”
趙有琴低吟:“醫者無界,讓人需有界。幸而你我今日都站對了邊。”
遠方有戰馬嘶鳴,晨霧未散,前路依然迷茫。
五人揹著各自的輕與重,步伐卻多了幾分踏實。他們在亂世的荒煙蔓草中繼續前行,不知前路能否再見暖陽,也不知醫者的界線究竟在何方。
但此刻,他們彼此理解彼此,笑鬨間化開了濃霧。醫者無界,心中自有一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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