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九世:童話鎮裡的渡渡鳥 第651章 認知
201x.
xx.
xx
或許,希珀爾當初之所以選擇讓我當代理人,不讓其他幻想生物在她沉睡期間涉足現實,不讓我因為仇恨而萌生打滅絕人類的念頭……是因為從一開始,她就已經預見了這一天的到來。
可我終究還是拿起了那把開瓶器,親手開啟了那隻被封印的瓶子,開啟了那個深藏於體內的潘多拉魔盒。
我深吸了一口氣,再度閉上眼,認真而仔細地在體內進行了一次徹查。
結果和以前無數次一樣,什麼蛛絲馬跡都沒發現,毫無異常可言。
可我知道,它在的,它一直都在。
如同蟄伏在黑暗中的毒蛇,從不主動宣告存在,隻是屏息不動地蜷曲著,等待著致命一擊的時機。
而這,正是那股力量最可怕的地方。
不幸中的萬幸是,至少在希珀爾醒著的時候,它不敢輕舉妄動。
我疲憊地歎了口氣,苦中作樂地笑了笑,搖了搖頭。
我重新睜開眼,目光在那攤診療記錄與皺巴巴遺跡資料之間來回遊移。
我知道,我手上沒有任何證據、資料能為我那些幾近荒謬的推測背書。
甚至就連扶幽所看見的第四幅壁畫的具體內容,也不過是基於已知資訊進行的主觀臆測罷了。
可就算如此,有一件事,是我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否認的。
那段本該隻屬於“渡”的記憶,那些隻發生在童話鎮內的往事,不僅以天幕文明為媒介,出現在了這條世界線中,還以某種殘忍的方式,被重新演繹了一遍。
所以那隻象征著我的存在的渡渡鳥,在驚懼與絕望中掙紮死去。
它的痛苦就是我曾經的痛苦,它的絕望就是我曾經的絕望。
而查理等人,明明什麼都不知道,卻必須要承受本不該承受的痛苦。
按常理來說,我應該感到愧疚,應該再一次陷入悔恨與自責的泥沼。
但這一次,我沒有。
因為我已經說過了:我要把世界線改回來。
既然如此,我現在需要的是找到一個裂縫,撕開這兩條重疊在一起的世界線。
“世界線……”我低聲重複,試圖將這個詞語咀嚼透徹。
忽然之間,一個荒謬而大膽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腦海。
既然這條世界線不是自然演化出來的平行宇宙,而是人為操控下的產物……
那些“事件”、記錄上白紙黑字的“資料”、乃至查理他們親口講述的那些“記憶”……
我從未親眼見過,我沒有參與其中,我無法從記憶中找到能夠對應上的部分。
那麼,它們真的發生過嗎?又真的可信嗎?
我下意識抬手,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覺得自己就像個窩在童話鎮的安樂椅偵探,妄圖藉助這堆來自現實的隻言片語,拚湊出一個能夠通往真相的門。
我清楚地意識到,又犯了某個一直存在的老毛病。
從最根本的地方開始懷疑一切,不留餘力地將一切推翻重來,隻為尋找一個“更可信的解釋”,哪怕那“解釋”本身可能又是一個陷阱。
我知道這很危險,甚至……是愚蠢的。
畢竟,就連伊西斯也總勸我不要鑽進這種看不見出口的牛角尖裡。
可我停不下,也不想停下。
因為我還記得,埃克斯在那些記錄和日記中提到過的、無法解釋的異常。
那個最早給遺跡打出“d級評級”的調研人員,查無此人。
那座存在著四幅壁畫的謎境遺跡,在事件發生後徹底“消失”。
當埃克斯重返現場時,迎接他們的,唯有一塊真正意義上的“荒地”。
乾裂的泥土、風吹的草根、零星的石塊……沒有任何跡象能夠作為它曾經存在過的證明。
當時我隻是下意識地,把這世界未解之謎般的離奇現象,歸咎於天幕文明被幻想生物賜福的能力。
但現在想來……或許,那隻是一個笨拙得近乎可笑的幌子。
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
那座遺跡,它不是“在事件結束後消失”,而是從一開始就不曾真實存在過。
真正發生過的,隻有那四幅壁畫代表的事件,與那場血腥至極的“死亡過程”。
它們在童話鎮真實地發生過,由此造成的影響一直延續至今。
它們是我的記憶,是我的創傷,是我不願再麵對、卻又無從逃離的過去。
於是它們藉由某種不可名狀的機製,被投影在了這條世界線上。
從此之後,所有人都“記得”了它的存在,將它視作一個“真實存在”的事件。
甚至,為了到達這件事,而補全了所有必要的記憶。
dodo冒險隊“記得”他們曾踏入那個謎境,“記得”壁畫上的內容,“記得”自己被機關分散,又在終點重逢。
他們“記得”查理是如何抱著那隻渡渡鳥的屍骸,滿身鮮血、踉踉蹌蹌地走出遺跡。
他們“記得”自己為此崩潰,為此愧疚,因此不得不接受一輪又一輪心理乾預……直到現在。
而埃克斯也“記得”。
他“記得”那場發生在暴雨之下的葬禮,記得查理之後發著高燒昏迷不醒。
他“記得”唐曉翼與洛基遠遠地站在人群之外,像兩個冷漠的旁觀者。
每一個人的反應都恰如其分,一切都太過完美、太過天衣無縫了。
以至於終其一生,都不會讓人多想,不會質疑它是否真的存在過。
就像那個臭名昭著的“曼德拉效應”。
成千上萬的人,堅信納爾遜·羅利赫拉赫拉·曼德拉早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便死於獄中,
他們不僅“記得”這個事實,還能“回憶”起電視上播放的葬禮實況。
他們“記得”新聞裡的悼詞與畫麵,記得舉國哀悼時街道上的花束與人群。
他們堅信那是曾真實發生的曆史。
可現實卻是:曼德拉1990年出獄,於1993年獲得諾貝爾和平獎,1994年至1999年間擔任南非總統,一直到2013年才真正去世,享年95歲。
哪怕那一切都是幻覺,哪怕事實並非如此,可那種“我確實親眼見過”、“我明明親身經曆過”的感受,卻更真實、更根深蒂固、也更令人信服。
這便是人類認知的脆弱。
哪怕是我,也無法自詡能永遠置身其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