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九世:童話鎮裡的渡渡鳥 第690章 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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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這隻瘋貓明明困得眼皮打架,卻還在強撐著講那些亂七八糟的瘋話,我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
既然它都沒明確拒絕,那我也不打算再矯情客套。
於是,我伸出手,將那團軟綿綿、毛乎乎的小東西一把撈進了懷裡。
我微微收緊手臂,卻沒感受到想象中毛茸茸、溫熱、沉甸甸的重量。
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虛無感,就像是抱著一捧月光、一團晨霧,或者一個即將消散的夢。
可偏偏,又有一隻奇異的存在感,清楚地告訴我——我懷裡確實有一隻貓。
一隻會笑、會鬨、會打滾,每次登場都能讓整個仙境陷入混亂的小瘋貓。
一隻就算被糾正了一百遍,也依然厚顏無恥地叫我“小瘋子”的柴郡貓。
然而,此刻的它卻意外地安靜,簡直像隻……真正的貓。
沒有掙紮、沒有亂叫、也沒有立刻從我懷裡逃脫,隻是乖順地窩在我臂彎裡,把自己團成一個小小的球。
它的腦袋靠在我胸前,耳朵貼在心口的位置,呼吸輕緩溫熱,微不可察。
柴郡貓輕輕蹭了蹭我的衣袖,用模糊的聲音咕噥著:“不過嘛……”
“既然是小瘋子主動提出的……貓當然,不會拒絕啦~”
“可是、可是……如果貓真的不小心……消失掉一半……你不許笑話貓……”
“我知道了。”我低聲應著,語氣比預想的還要輕。
也許是因為這隻小動物終於不再瘋瘋癲癲地跳來跳去,而是願意把自己全部的重量都交付於我。
柴郡貓像是不太適應這種被抱著的姿勢,那隻毛茸茸的爪子在空中懸了半天,遲遲沒找到該放在哪裡纔好。
可那條尾巴卻已經悄悄纏了上來,從我的小臂開始,繞了一圈又一圈。
呼嚕聲也越來越響,簡直要讓我懷疑自己現在抱著的是不是一台貓型發動機。
“喵呼嚕嚕~”
柴郡貓突然仰頭看我。
那雙翠綠的眼睛像是兩顆上好的貓眼石,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那樣的目光,意外地清醒,意外地克製,意外地……認真。
“小瘋子不去和他們告彆嗎?”它輕聲問。
“他們的記性可是比貓還差……說不定一走……他們就會永遠忘了你~”
我幾乎立刻明白了它口中的“他們”是誰——仙境的那些小動物們。
上一次,我是悄悄離開的,一走便是整整十五年。
然而,不同於柴郡貓口中說的“記性差”,再回來時,他們還記得我。
把我圍成一圈,用那套斷斷續續、邏輯混亂、永遠跑題的語言,手舞足蹈、七嘴八舌地把我數落了個底朝天。
那大概就是他們所能表達出的“想念”了吧。
而最讓我意外的,是這隻總是把小動物們嚇得魂飛魄散的瘋貓,竟會在這個時候想起他們。
“放心吧,”我低頭看著那雙半闔的貓眼,“不會再有下一個十五年了。”
“十五年啊……”柴郡貓迷迷糊糊地咕噥著。
“茶會喝了四千八百杯重複泡的紅茶……三月兔繞著茶桌子跑了八千七百六十二圈零四分之一……”
“貓呢……貓也做了不知道多少個……無聊到連夢都打哈欠的夢……”
“隻有那麼一次——就隻有那一次,是被小瘋子吵醒的。”
它的尾巴尖才剛翹起來一點,又軟綿綿地垂了下去,輕輕掃過我的小臂。
“可是呀……就算斷掉的蚯蚓能變成兩條……”
“中斷的夢……卻再也續不上啦。”
我沉默了一瞬,不太確定該點頭讚同,還是該苦笑一聲。
最終,我隻是低低迴了一句:“……你說得對。”
“我確實給過你賠禮,可是……好像,真的還少了點什麼。”
“抱歉,然後是……謝謝。”
我輕輕伸出手,緩慢撫過柴郡貓那一身軟得不像話的灰色毛發,最終小心翼翼地按住了那隻同樣柔軟的肉墊。
指尖按下去的那一刻,柴郡貓貓微微抖了一下,卻並未掙紮。
隨即,我悄然動用權柄,為它補充上那些在瘋言瘋語中消耗掉的力量。
片刻後,柴郡貓的呼吸明顯沉穩了些,氣息也不再飄忽不定。
可那雙翠綠的貓眼裡,睏意仍舊濃得像無儘的夜色,沒有褪去半分。
“好呀好呀~”
忽然間,柴郡貓像是被誰撓到了癢癢肉,咯咯笑了起來。
“要是小瘋子能把貓一起帶走就好了呀~”
“抱著貓走遍全世界,走到夢境外、現實裡、茶會下、棋盤上……哪裡都可以!”
“貓不挑的喵~”
它歡快地甩了兩下尾巴,可很快就又灰落落地垂下腦袋,耷拉著耳朵。
“可惜呀……殿下說,不行呢~”
“不過嘛,貓也不是非要賴著不走不可~”
它偏過腦袋,慢吞吞地睜大眼睛,眼神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認真。
“隻要小瘋子願意,答應貓一件小事就好啦~”
“要抱,就隻抱貓;要瘋,就和貓一起瘋;要醒嘛——”
柴郡貓頓了頓,用力抬起頭,伸出粉嫩的舌頭,舔了舔我的臉頰。
“那也要記得,在夢醒之前,摸一摸貓的頭……”
“這樣呀……貓就會知道,小瘋子……還記得貓。”
我沒有應聲,隻是輕輕抬起手,將掌心落在它那毛茸茸的腦袋上。
指腹傳來的觸感溫暖而柔軟,像是撫摸一片被陽光曬暖的雲。
那一刻,我甚至產生了錯覺——這隻瘋貓不會真的就這樣離開吧?
然而,似乎就在我眨眼的間隙,柴郡貓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沒有風,沒有響動,沒有告彆。
那種輕飄飄的存在感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連一點餘溫都沒有剩下。
確切來說,那既不是“離開”,也不是“消失”,隻是一隻無法離開童話鎮的貓,終於“回歸”到自己那些荒誕的夢。
我低頭垂眸,視線落在身旁那隻攤開的小布袋上。
袋口敞開著,裡頭的餅乾早已被吃得一乾二淨,唯剩幾粒零零落落的餅乾屑。
如果不是它,我幾乎要以為,剛剛與柴郡貓的見麵,隻是一場遙遠的夢。
我小心翼翼地將小袋子收起,然後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望向遠方。
天上,小鷹正振翅高飛,乘風而行;
地上,三月兔圍著茶壺打轉,胡亂吆喝著什麼;
地下,老鼠打著洞,用牙齒哢哧哢哧地啃著不知名植物的根須。
仙境中的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樣子,彷彿什麼都沒有改變。
“告彆……嗎?”我輕聲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