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九世:童話鎮裡的渡渡鳥 第693章 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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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世界上從來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但我覺得,更可怕的是:就連你自己,都沒法共情不同時間段的自己。
就像有些事情,無論是過程還是細節,明明都記得一清二楚,可無論怎麼逆推,怎麼拆解,就是搞不懂當時的那個“自己”,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腦迴路。
例如,那場現在看來隻覺得荒唐至極的酒會。
一開始,我大概是真的想從洛基嘴裡撬出些什麼線索。
可隨著氣氛一輪輪推高,話題一遍遍地過,也不知道是酒勁上來了,還是耐性被一點點耗光了,我忽然發現,自己從“想弄明白”,變成了“根本不想懂”。
不再想試圖破譯洛基話語裡的每一層含義,也懶得計較他眼神裡是嘲諷、憐憫,還是單純拿我取樂的惡意。
我隻是想把洛基拉下水,把那個總是看破一切、笑得從容的詭計之神也灌得眼神迷離、舌頭打結。
最好,讓他連自己姓什麼都說不清,隻能靠著醉意東拉西扯,說出一堆半真半假的瘋話。
儘管聽起來很荒誕,但再怎麼說,這也比被用那種“你早就知道真相,隻是不敢承認”的眼神盯著要強。
終於,在氣氛最熱烈、混亂最盛的時候,我衝著洛基舉杯,高聲喊出一句荒唐至極的話:
“洛基,斯瓦迪爾法利的滋味怎麼樣?”
……
——停。
我用力按住發脹的太陽穴,強行按住自己繼續回憶的思緒。
說實話,現在的我也想不明白,這句話當時為什麼會突然從自己嘴裡蹦出來。
但是,既然我能開口問出這種問題,那後麵問的八成也不是什麼正經玩意了。
於是,我乾脆給這段回憶按下了“快進鍵”。
……
神隻的酒量,終究還是比仙境那群小動物強得多。
喝得多了,他們碰杯,他們大笑,談天說地,東拉西扯,彷彿無所不談。
喝到最後,雖然也有像提爾那樣醉得四仰八叉、手舞足蹈地唱起戰歌的,但至少沒有人像三月兔那樣抱著酒壺大哭,更沒人對著另一位神明下跪求婚。
可惜,即便如此熱鬨,我從這群神明口中撈到的資訊,還沒那隻瘋貓多。
說到底,柴郡貓瘋歸瘋,在某種程度上卻真誠得不像話。
至於眼前這群神明,一個個酒杯舉得老高,卻將自己的心深深藏起。
甚至有那麼一瞬間,在酒意與某種說不清的情緒驅使下,我差點就在眾目睽睽下,脫口而出那句在心底壓了很久的問題——
“你們到底,把我當成了什麼?”
可最終,我還是把它嚼碎,混著酒液硬生生嚥了下去。
不是因為突然想通了,也不是因為醉得分不清東西南北。
僅僅隻是因為我太清楚,哪怕真問出口,也不會有誰給出答案。
他們會笑著舉杯,敷衍地碰一碰,然後避開我的眼神,輕描淡寫地轉移話題。
就像所有打著“你是主角”旗號的敷衍劇本一樣,當那個所謂的“主角”終於開始追問“我為什麼是主角”的時候,所有人都沉默了。
言下之意已經明瞭:你確實是主角,但請你什麼都彆問。
因為就連他們自己,也不過是劇本裡的Npc,是籠中的一頭困獸。
而此刻,那位今晚被我“重點招待”的洛基,早已醉得不省人事。
我確認過他的氣息,不是在裝死,也不是在逃避,是真的醉了個一塌糊塗。
……真丟臉啊,洛基。
我撇了撇嘴,懶得再多看他一眼。
趁著酒意未散之時,我起身離席,穿過熱鬨的人群,踱步走到宴席的儘頭。
那裡,奧丁與弗麗嘉安靜佇立。
奧丁一手執杯,一手負在身後,背脊挺得筆直,獨眼清明如舊。
弗麗嘉挽著他的手臂,神情溫婉,目光柔和地注視著熱鬨的酒會。
比起酒席上的一員,他們更像是一對安靜的看客,自始至終都沒有真正沉入這場喧囂。
隻是靜觀眾神在美酒之中卸下神性的外殼,露出骨子裡那些最真實、也最不堪的部分。
然後,等到夜色將儘,醉意散去,他們仍會悄然把自己修整完畢,再次成為人類口中的“神明”。
我走上前,向阿斯加德這對古老的神隻鄭重行禮。
“感謝你們的款待,也感謝你們願意讓我,在瓦爾哈拉開這樣一場……不合禮數的酒宴。”
奧丁微微點頭,接著卻出人意料地單膝跪地,與我視線齊平。
他朝我舉杯,低聲開口:“代理人殿下,願您今夜醉得……恰到好處。”
我愣了一瞬,不解地重複道:“恰到好處?”
聞言,奧丁向來不苟言笑的臉上,罕見地露出了一點溫和的笑意。
“是啊,”他點頭回應,“醉得剛剛好。”
“醉到既能忘記一部分,也能記住另一部分。”
我靜靜與奧丁對視,試圖從眾神之父僅存的那隻眼中看出更多端倪。
然而,最終我什麼都沒看到。
除了深不見底的夜色,以及一杯尚未飲儘的酒,什麼也沒有。
良久,我輕輕笑了,也舉杯還禮:“我記住了,謝謝。”
.
那場荒誕的酒會最終並沒有讓我獲得什麼真正有價值的線索。
當一切落下帷幕後,如同大夢一場空,徒留愈發濃重的疲憊與迷茫。
說是以世界樹為目的地,但實際上,我隻是漫無目的地遊蕩著。
直到某一刻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善惡分彆樹下。
伊甸園的中心,一切開始的地方。
我仰頭望著枝頭沉甸甸的果實,紅黑交織的果皮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也不知是酒意的驅使,還是心底那處無處發泄的煩躁,抑或是……什麼都沒有想。
我就這麼抬起手,朝最近的一枚果實伸了過去。
它也就這麼安靜順從地落入了我的掌心,幾乎像是早已等待多時。
我低頭,默默地打量起這枚傳說中的“禁忌之果”。
紅與黑的界限如此分明美麗,正如同它的名字一樣,像是善與惡的對立。
然後,就像渴了要喝水,餓了要吃飯,困了要睡覺那樣自然地——
我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