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九世：童話鎮裡的渡渡鳥 第778章 光
那隻捕夢網……是婷婷親手用多多留下的羽毛，傾心編織而成的。
恍然間，查理心頭湧上一種難以言喻的篤定——夢中的那道身影，真的是“多多”。
畢竟，作為浮空城的職業破謎者，他深知這個世界廣闊莫測，其中存在著太多無法用常規科學解釋的法則與奇跡。
而此刻，在大廳中靜靜等待的那個神秘少年“渡”，不就是最直接的例證嗎？
所以，儘管始終無法排除這個夢境是被操縱的結果，但他依舊寧願用一種近乎盲目的信念去相信——那就是“多多”。
也許是因為，他的內心深處，極度渴望如此。
也許是因為，如果連那隻總是充滿好奇心、永遠鼓勵他去追尋真相的“問題多多”，也否定了他前行的意誌，不願再讓他繼續探尋下去……
那麼，查理真的不知道，自己接下來還能依靠什麼，又該如何是好。
猶記上一次，在那片溫暖的幻夢中，多多將追尋真相的勇氣重新交還給了他。
既然夢裡的多多對他懷著毋庸置疑的善意，那麼或許，正如裴醫生所說，他不該執著於那個過於尖銳的“霸占”。
甚至，對人類的多多而言，那個詞語不過是個下意識的調侃，就像往常無數次對他的隨口抱怨。
那麼這一次，多多再次現身於夢境之中，又究竟想要傳達怎樣的資訊呢？
或許，真正需要他留意的，是最後那句玩笑般的話語：“老規矩——誰最後一個到，誰就是小狗！”
就在這一瞬間，查理猛地抬起頭。
像是有一道灼亮的光芒穿透了他琥珀色的眼眸，將其中原本盤踞的迷茫、痛苦與惶惑一並驅散，取而代之的，是某種令人心悸的明悟。
“他……他根本不是在指責我……”
急促的呼吸間，查理的聲音顫抖而斷斷續續。
“他是在……呼喚我離開……”
“離開那個封閉的房間……離開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甚至離開……那個讓我暫時安心，卻又將我永遠困在悲傷裡的鳥巢。”
話音落下，他的目光猛地轉向草圖的角落。
那裡是一個用虛線勾勒出的圓圈，代表著那現實中已經消失的鳥巢。
查理怔怔地盯著它，像是第一次真正“看見”了它。
是的……事實上，在那個夢裡，在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深處，他從未用自己的眼睛“看見”過這個鳥巢。
僅僅隻是依靠著肉墊傳來的觸感、鼻尖嗅到的氣息、以及那份安心與悲傷交織的感受，就如此篤定地確認了它的存在。
而當那如白晝般刺目的光芒突然湧入房間時，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那個站在光中的、看不清麵容的少年所吸引。
以至於他無暇去確認，房間角落裡的那個鳥巢，到底是真的存在過，抑或早已如現實般悄然消失。
“光……”
查理低聲喃喃著這個字，琥珀色的眼中閃爍著既渴望又惶惑的光。
“他站在光裡……他本身……就是從那片光裡走進來的……”
話語在此戛然而止。
一種混雜著希望與恐懼的戰栗電流般穿透查理的全身，讓他幾乎不敢順著這個念頭往下繼續。
喉嚨也忽然哽住，他不得不用力嚥了一下。
那感覺就像是在吞嚥碎裂的內臟，苦澀與腥甜一齊湧上，令他一陣反胃。
可他喘息著，逼迫自己開口：“他是想告訴我……是時候該往前走了。”
“那個地方……那片沉重的過去……已經不再屬於我了。”
“如果我還緊緊抓著不放……如果我一味沉溺在悲傷裡，不肯邁步向前……那麼真正的‘霸占’者，確實是我啊……”
那個詞語被再次提及，卻不再像是尖銳的指控，而是帶著一種近乎釋然的悲愴。
“他和他們……”
查理緩緩抬起頭，目光越過草圖，越過諮詢室的門扉，彷彿穿透了這一切，落在某個光芒彙聚的彼岸。
“他們都在那裡……都在光的那一邊……等著我。”
“如果我再不離開……如果我還停留在這裡……”
未說儘的可能性驟然化作一隻冰冷的手，死死攫住了他的心臟。
恐懼裹挾著絕望，讓他本就顫抖的聲音不由帶上了壓抑不住的哭腔。
“那扇門會重新關上的……”
“而我……我會永遠錯過他們……我會被獨自留在黑暗裡……”
最後的這句話，像是將查理所剩無幾的最後一點力氣也徹底抽乾，讓他整個人都癱軟在柔軟的沙發裡。
決堤的淚水再次洶湧而出，迅速浸透了潔白襯衫的前襟，也打濕了他懷中死死抱緊的抱枕。
但這一次的淚水不再源自純粹的痛苦，而是夾雜著一種難以言說的明悟，就像是被激流衝擊後的岩層，終於露出了其下深埋的璀璨鑽石。
裴醫生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注視著查理，目光平和而包容。
作為一名心理醫生，他深知此刻的沉默比任何語言都更有力量。
他已經清楚地看見，查理的內心正經曆著一場劇烈的重構。
建立在痛苦與自責之上的世界正在緩緩剝落，而在這片廢墟之下，新的理解與希望如同破土而出的新芽，頑強地向光生長。
實話實說，裴醫生無從判斷這個理解是否符合“現實”，又是否“正確”。
但在他看來，這反而不是那麼值得關注的一件事。
畢竟，有時候，一個能賦予前進力量的信念，遠比一個冰冷的事實更加重要。
如果這個信念足以引領查理走出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那麼它的對錯，或許可以交給未來去驗證。
一時間，諮詢室裡隻剩下壓抑急促的呼吸聲，以及淚水不斷滴落的聲音。
“裴醫生……”
良久，查理再次開口。
聲音中帶著哭過的沙啞，底色卻不再僅僅隻是悲傷、痛苦和脆弱。
“我好像……有點明白了。”
“他跑在前麵，不是要拋下我……”
“而是因為……他知道真相在哪裡。”
“他比我更早明白，那纔是我們必須抵達的終點。”
“而我……我卻一直停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