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臣 太醫院
太醫院
許是真的累了,解相思剛一躺在榻上便沉沉的睡了過去。睡得沉,以至於周硯之來的時候,她還沒醒。
青書從內室走出,對著站在外間的周硯之福身一禮,輕聲道:“世子,姑娘還在休息。”
頓了頓,她朝內室望去一眼。
“可要奴婢去喚一喚?”
沒想到她這麼累,周硯之搖了搖頭:“不用了,讓她再睡一會吧。”
青書啞然,她從前是跟著夫人的,自然知道那玉鐲的事情,因而,早在姑娘戴著那玉鐲回來時她心裡便有了猜測,沒想到姑娘真的和世子在一起了。
莫名的,一陣興奮湧上心頭。
掩下眼中的欣慰,青書垂首應了聲“是”。
“你去照顧姑娘。”
周硯之擺擺手示意青書退下,自己則是走到院中梅花樹下的石凳上坐下,一手支著頭閉眼小息。
樹梢上,點點紅梅開得正盛,隨風輕搖。
屋內,解相思像是感覺到什麼,思緒從睡夢中抽離,緩緩睜眼。聽到窸窸窣窣的動靜,早就候在一旁的青書幾步上前,扶著她起身。
“姑娘。”
解相思揉了揉額角,臉上還帶著些因沉睡太久而泛起的紅暈,想到什麼,她放下手悶聲問道:“青書姐姐,可曾有人來找我?”
“回姑孃的話,片刻前世子曾來過,現下正在外麵的院子裡等。”
聞言,解相思身形一僵,眼裡漫上幾分懊惱和尷尬。
完蛋了,睡得太舒服,睡過頭了!
猛地掀開被子下榻,解相思一邊忙不疊地攏著烏發,一邊推著青書急聲道:“青書姐姐,麻煩你幫我拿一套衣服過來。”
“墨月姐姐快來幫我束發,還有,快讓玉和去給表哥奉茶。”
見平日裡端莊溫婉的解相思此刻如此急躁,青書掩唇笑著連聲應“是”,轉而快步走到衣櫃前將一套煙青的春裝取了出來。
墨月也跟著上前將她按到梳妝鏡前坐下,擼起袖子,麻利的給她挽起發來:“姑娘放心,奴婢一定給你挽一個好看至極的發髻!”
匆匆一陣折騰後,解相思在三個婢女打趣的目光中急急提著裙擺小跑著出門。
“啪嗒啪嗒”的聲響由遠及近,最後在離周硯之兩丈的地方猛地停下。
看著對麵含笑看著她的青年,解相思微不可查地吸了口氣,藏在袖間的一下又一下地往掌心掐。
靜了一瞬,她朝周硯之淺淺一笑。
“表哥。”
……
馬車轆轆,駛過京城長街。
看了看長街兩旁的景色,解相思放下車簾,轉頭朝周硯之溫聲道:“不是說要去見人嗎,怎麼往東邊走了?”
京城東街大多住的是些皇親貴族,朝中重臣。可安王府本就在東街上,若是再往東,怕是要直接入宮了。
周硯之解釋道:“我們要入宮。”
“入宮?”
解相思有些驚訝:“我們要去麵聖?”
原來真的是要入宮啊?!
莫名的,解相思心中升起一絲焦慮,忍不住對對麵的人緊張道:“可我……我還沒準備好啊,我們能不能先回去,你讓我好好準備準備再一起入宮啊?”
周硯之失笑,安撫道:“我去麵聖,你不用,我先帶你去太醫院,那裡纔是我們要見的人。”
“哦哦哦,好的。”
一瞬間,懸在嗓子眼的心又落了回去,解相思暗暗鬆了口氣。
安王府本就離皇宮不遠,不過片刻便已到了宮門外,接下來這段路不能再乘車,兩人便下了車。
恰好蘇豊今日當值,正在宮內巡視,得知他們要入宮便直接將他們帶了進去。
一路上,蘇豊的嘴就沒停過。
隻不過,他吵的不是周硯之,而是周硯之身旁的解相思。
“我說策安的表妹,你跟著策安的這一個月,刀光劍影的,你是不是超級害怕啊?”
聽出他話音裡看熱鬨的意思,解相思不卑不亢:“蘇大人說笑了,有表哥在,相思自然是不怕的。”
話音一轉,她眼裡閃過幾分狡黠。
“不過,相思倒是聽說蘇大人近日好像惹上了桃花債,蘇大人不要緊吧?”
聞言,一旁準備開口的周硯之咽回想說的話,眼裡閃過幾分笑意,暗暗地勾起唇角。
而這邊蘇豊則是像被踩到了尾巴的貓,風流浪蕩子的做派瞬間破裂,一蹦三尺高:“你瞎說什麼?!什麼桃花債?!沒有的事!”
轉過頭,解相思但笑不語,任由蘇豊在一旁唧唧歪歪。
倒也不是她在瞎說,是真的有這件事。
早在進京前,她就從周硯之那邊得知了近日京中的八卦,其中有一條令她大為震驚,那便是當今聖上竟然有意為蘇豊和五公主周玉夷賜婚。
實在太過驚訝,其他的,諸如“那家大人被自家夫人在青樓抓個正著”這種八卦都難以激起她的興趣。
抓著周硯之問了問,方纔知道原來是蘇豊履行了那日對周玉夷的承諾,在她從寺廟清修回來後還真的提著一包金絲酥瓣糕給了她。
蘇豊本就生得一副多情臉,又還真的履行了諾言,周玉夷便芳心暗許了,從寺廟回來後便天天約蘇豊出門陪她玩。
一次兩次還好,蘇豊就當履行金吾衛保護皇族的職責,可次數多了,蘇豊當然門清,加之自己也沒那個意思,便謊稱自己有事,沒空陪她。
周玉夷又不傻,自然知道他在故意躲她,心一橫,直接當街把蘇豊給堵了,揚言他娶也是娶,不娶也得娶!
這句話一出,便快速傳遍了整個京城,大街小巷都在談論金吾衛中郎將和大昭五公主的這樁風流韻事。
眼見快到太醫院,又看到了一個身影,周硯之微微挑眉,手動合上了蘇豊還在不斷輸出的嘴,衝他戲謔笑道:“就不麻煩中郎將送我們了,你還是先躲躲你的桃花債吧。”
說罷,他又朝著不遠處的人影揚了揚下吧。
蘇豊循著望去,那道人影也恰好轉身,看麵容,不是五公主周玉夷又是誰呢?一把拍下週硯之的手,蘇豊憋屈的瞪了一眼他,隨後飛快逃走。
開玩笑,要是被這五公主纏上,他還要不要活了?!
“蘇豊!”
“蘇昀雲!”
“不許跑!”
“等等我!”
他剛走,周玉夷便提著裙子跑了過來,再次見到周硯之,她心裡還是有些發怵,垂頭道了聲“表哥”後,不待周硯之回禮就跑。
當然,她也沒忘瞭解相思。
跑走的時候特地用肩膀用力的撞了她一下,若不是周硯之手疾眼快地扶住解相思,倒還真的會被她撞倒。
望著一瞬間跑遠的周玉夷,周硯之皺了皺眉,轉而低頭看向懷裡的人:“表妹,你沒事吧?”
解相思搖了搖頭:“我沒事。”
空氣中的那股暗香緩緩消退。
長睫垂下,掩去她眼中的深色,可心底卻暗暗滋生出不安。
那日,她被張煦困在地牢時,她也從他身上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氣。可週玉夷遠在京城,她的身上,怎麼也會有這股香氣?
“表妹?表妹?”
周硯之的聲音傳來。
解相思擡眸,對上一雙帶著擔憂的眸子。
“怎麼不說話,是不舒服嗎?”
解相思搖搖頭:“沒有,我隻是忽然想到了一些事。”牽了牽唇角,她淺笑道:“不是說要帶我見一個人嗎,我們快去吧。”
深深地看了眼解相思,周硯之隱去眼中憂色,溫聲道:“好。”
帶著解相思走到太醫院門口,早就立在一旁的內侍上前殷勤道:“問兩位貴人安,齊院首已經在偏廳備好茶水等著二位了。”
周硯之頷首:“勞煩公公帶路。”
內侍斂目低頭:“請隨奴才來。”
轉了個彎,內侍推開一扇門:“大人裡邊請。”
“吱呀”一聲。
坐在窗邊分揀藥材的齊明畫聞聲轉頭,起身上前幾步,溫聲笑道:“策安來了,不過,你可是從不遲到的,今日怎麼遲了一刻鐘?”
周硯之帶著解相思上前,回道:“路上遇到蘇豊,同他聊了幾句。”
跟在他身後的解相思心虛地眨了眨眼,為什麼遲到,她可再清楚不過了。
蘇大人,真是對不起了。
目光瞥到周硯之身後的人,齊明畫瞭然一笑:“這便是昀雲說的那個小表妹是嗎?”
解相思:“……”蘇大人還真愛說話。
上前幾步,解相思朝齊明畫福身一禮:“相思見過齊院首。”
齊明畫隨之拱手行禮,淺笑道:“表妹叫我明畫即可。”
解相思:“……”這麼自來熟的嗎?
周硯之:“……”
周硯之:“……叫他齊公子算了。”
解相思溫聲回道:“那我還是喚您齊公子吧。”
“那怎麼……”正想說什麼,餘光瞥見周硯之警告的眼神,齊明畫從善如流的改了口:“自然也是可以的。”
引著兩人在一旁坐下,齊明畫又親自給兩人倒茶,隨後自己也坐下,轉頭對著一旁的周硯之笑道:“策安找我,可是有事?”
周硯之點點頭,目光掃過一旁的解相思,沉聲道:“我想請你幫我表妹診一脈。”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