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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多麗人 第203章 人傻錢多劉員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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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綽身著私服,帶著隨從來到糧市。

“劉員外,您怎麼來了?”一個老夥計熱情問道。

劉綽微微一笑,道:“怎麼?老人家認得我?”

一旁同樣身著圓領袍的綠柳也奇道:“店家真是好見識!”

那老夥計尷尬笑道:“哪是小老兒有見識,那日劉員外將那趙進士的罪行公諸於眾,又應承了要給關中賣棉的農家補錢,這城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小老兒那日恰在人群中,見過劉員外的相貌罷了。”

此時,後堂又出來一位頗為貴氣的中年人。

“老吳,怎麼了?這位娘子,可是要買糧?”

劉綽心中一樂,這家店有意思,掌櫃的裝作不認識她,夥計卻是一點都不裝。

“掌櫃的,這位是···”

老人的話還沒完,劉綽已抬手製止。

“聽聞鳳翔府的糧食價格公道,某特來采購一些,以備不時之需。”

“不知貴客從哪裡來?”中年男子一本正經道。

劉綽沒答話,隻是看了眼身旁的綠柳。

綠柳忙道:“我們從夏州而來,不知店中有多少糧食可賣?”

那掌櫃心中也是一樂。

都說這個劉綽精明,實則卻是個傻子嘛。她以為帶個夏州口音的婢女,自己就是夏州來的麼?這不是糊弄傻子麼?

那日她在城中公開亮相,澄清趙明誠低價收棉一事與劉家無關。城中大戶早就繪了她的畫影圖形,下發到自家糧店。如今,還有哪個糧店掌櫃的是不認識她的?

從夏州來鳳祥買糧?若在豐年自然不稀奇,兩地雖相隔千裡,但大唐商貿發達。可關中已連續兩年大旱,她千裡迢迢從夏州到鳳翔府買糧,還要加上運費,這不是有病麼?

他麵上絲毫不顯道:“不知貴客要多少?如今封城令雖已取消,可這糧價卻還不便宜!”

劉綽微微一笑,道:“掌櫃的不必擔心,我帶的飛錢足夠。隻管報個數,有多少糧食我便收多少。”

“醜話說在前頭,兩千錢一鬥您也要?可彆我把糧食搬來了,您又反口不要了。”

劉綽拍出一遝飛錢,“我說了,你有多少,我買多少。”

掌櫃的一愣,隨即笑道:“好,好,好!貴客稍等,我這就讓人去庫裡看看。”

綠柳卻道:“慢著,我們娘子說了,有多少要多少。掌櫃的隻管讓人把糧食運出來,我們自會派人來點數。”

那掌櫃的見狀,知道這主仆二人是鐵了心要買糧,便不再多言,轉身往後堂去了。

劉綽和綠柳在糧店前站了一會兒,便轉身離開,繼續在糧市上逛著。

“娘子,咱們為何要裝作夏州人?”綠柳低聲問道。

劉綽淡淡道:“你忘了張敬則扣下的那兩封急件了?他既然能扣下我的急件,難保不會繼續盯著我們的一舉一動。有時候就是得賣個破綻給對手,才能真正達到目的。我若不裝成夏州人,這些糧商必定會起疑心。”

綠柳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那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裡?”

“去柳家和郭家的糧店看看。”想到柳宗元和郭四郎,劉綽有些憂慮,這些大家族人多口雜,希望此事與柳宗元沒什麼相乾。“我倒要看看,這些糧商們究竟能給我準備多少糧食。”

與此同時,糧商們都在暗中觀察著劉綽的一舉一動。

“快看,劉綽去了柳家的糧店!”

“她身邊的那個婢女,不是之前在城中公開露麵的那個嗎?”

“她剛在裴家糧店以兩千錢一鬥的價格買下了店中所有糧食。”

“看來她真是鐵了心要收糧了。這下子,咱們的機會來了!”

“快去通知東家,那劉綽真來買糧了,還買了不少!”

劉綽帶著隨從,接連走訪了幾家糧店,每次都聲稱自己是夏州來的客商,問店中有多少糧。

糧商們見狀,心中大喜,見財神爺登門,哪有不賣的道理。

各家店中所存糧食都買空後,劉綽才停止收購,離開了糧市。

糧店掌櫃們許久沒做過這麼痛快的生意了。

“瞧劉員外這氣度相貌,出手真是大方!”

“那還用說,這可是前朝唯一一個女官!才十六歲就是六品官了,你想想,你十六的時候在乾嘛?”

“彭城劉氏乃是漢皇血脈,哪是我等能比的?”

“今日這些糧也夠她發一陣子的了!”

“還是太年輕,等她過幾日再來,那可就是另外的價錢了!”

“咱們得趕緊通知東家,店裡的糧賣完了,得再運些過來!”

“這麼多家糧店,都運來,她買得下這麼多糧麼?”

“光鳳翔府她就已經發出去了幾千萬錢,那些棉農家裡頭有錢卻沒糧,不想挨餓就得到咱們這來,還怕賣不出去嗎?”

而劉綽,站在一家酒鋪的二樓,望著下方熱哄的糧市,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娘子,咱們明日還來麼?”綠柳好奇地問道。

劉綽淡淡道:“不必再來了!今日過後,關中藏起來的糧食都已露了痕跡。現在這些已經足夠關中百姓度過這個冬天了。”

綠柳欽佩道:“娘子真是高明!”

劉綽輕歎一聲:‘他們為了一己私利,不惜囤積居奇,哄抬物價,害得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如今,也是時候讓他們嘗嘗自己種下的苦果了。”

節度使府內,張敬則聽了屬下彙報後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她為了直接給棉農們發糧食,買空了糧店?還說過幾日會再去?可糧食在人家手中,那是一日一個價啊。你看她今日買的那些糧食能分發多久?”

“按今日所發之量,大概能撐四五日。”

棉農們擔心糧價再漲,大多都選擇要糧。劉綽所購之糧很快就發完了。

她卻沒有再次光臨糧店,而是派親近之人下帖子,以欽差的身份宴請當地豪紳。

宴席之上,劉綽環顧四周,見座中該來的大人物都來了,便輕聲開口道:

“諸位鄉紳,劉某今日有幸與各位共聚一堂,實感榮幸。在此,我有一事相求,望諸位能慷慨相助。”

座中一位長者,捋須微笑道:“劉員外客氣了,有什麼事情但說無妨,我等自當儘力。”

劉綽微微頷首,繼續道:“近日,關中棉農因市價波動,遭受了不少損失。劉某身為朝廷官員,已將那假冒之人低價收購的棉花全數買下,正欲自掏腰包,給這些辛苦耕作的棉農們補發一些錢款,好讓他們有錢買糧,度過寒冬。”

另一位豪紳點頭道:“劉員外真是愛民如子,我等佩服。”

劉綽擺手,麵露難色:“想必諸位也聽說了,因為沒那麼多銅錢,四日前劉某以兩千錢一鬥的價格,買了一批糧食發放。如今這批糧食已然見底了。本該馬上補充上纔是。隻是,這幾日也不知出了什麼問題,劉某手頭上的飛錢一時周轉不靈。因此,特設此宴,想向諸位借些糧食,以解燃眉之急。”

座中人聞言,麵麵相覷,有的麵露猶豫之色。

劉綽見狀,又道:“諸位不必擔心,我以欽差身份擔保,所借糧食必將如數奉還。隻不過,劉某乃是官身,不好白紙黑字地打欠條。”

一位豪紳眼中閃過精光,道:“劉員外此言差矣。關中百姓雖苦,可我們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這糧食都是自家地裡長出來的。沒有欠條,若您到時候不認賬了,我們可到哪裡說理去?”

劉綽拍了拍手,綠柳和菡萏抬著一塊長方形物體從內堂走出來,上頭還蓋著一塊紅布。

“諸位看這樣如何?凡賒糧給劉某的,就在這紙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劉某願以欽差的身份頒發‘樂善好施’、‘急公好義’、‘積善之家’的牌匾到他家鋪子留作憑證。自然,來年冰務司所發冰業執照也會優先考慮各位。”

劉綽抬手將紅布掀開,指著宴席旁一張長桌案上的紙筆笑道,“這牌匾上有劉某的官印,不僅是對諸位善舉的肯定,於諸位的商譽也是隻有好處沒有壞處啊。如此,諸位不怕劉某賴賬,劉某也不必擔心會被禦史彈劾。大家裡子麵子都有了。豈不美哉?”

座中豪紳們見到牌匾上鮮紅的官印,又聽到可以優先拿到冰業執照,眼中紛紛露出了貪婪之色。名利雙收的事,誰又不喜歡呢。

一位豪紳率先起身,抱拳道:“劉員外憂國憂民,我等豈能坐視不理?不過災荒之年,糧食一日一價都是尋常,結算之時可得按當日糧價結算,劉員外答應麼?”

劉綽忙不迭點頭:“這是自然。災荒之年,糧食尤為珍貴。劉某不能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諸位仍願將糧給我,這份情意何其難得!劉某又怎好讓各位再吃虧呢?”

那人聽了這話,表情奇怪地看了看桌上其他豪紳,誇張抱拳施禮道:“劉員外果然大氣!雲舒棉布日進鬥金,豈會差了這點錢?不過賒些糧食而已,杜某答應了!”

豪紳們各自交換了一下眼神,暗自都在心中得出一個結論:這個劉綽真是人傻錢多啊!

有了人帶頭,其他人也紛紛響應,表示願意借糧。畢竟,能得到欽差頒發的牌匾,對商家而言是極大的榮譽和宣傳。

劉綽心中暗自慶幸好在這時候沒有錄影和錄音裝置啊,隻要臉皮夠厚,不認賬他們又能拿她怎麼滴?

麵上卻滿是感激之色:“諸位的慷慨解囊,劉某銘記在心。明日,我會親自將牌匾送去,以示感激。”

第二天,劉綽果真帶著人大張旗鼓地將牌匾送到了各家糧店。

不少豪紳甚至特意備了香案,請了友鄰前來觀禮,極有聲勢地將牌匾掛在了自家招牌之上。

“諸位的大義之舉,劉某銘記於心。今日特此送匾,以表對諸位慷慨解囊的深深敬意。劉某身為欽差,此匾不僅承載著劉某個人的感激,更是代表著朝廷對諸位善行的認可。望諸位珍而重之,將其懸掛於顯眼之處,以昭示天下。”

劉綽的話說得漂亮,接匾的豪紳也恨不得圍觀之人都知道自己與劉綽的關係。

“欽差所賜,非同小可,我等省得。”

等所有牌匾送完,一個上午就過去了。

回去的路上,劉綽問:“訊息都散出去了麼?”

一旁的綠柳忙道:“回娘子,韓風一早已傳來訊息,訊息已在關中饑民中散播開了。凡掛著牌匾的糧店和糧倉,都可前去討要糧食。”

劉綽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接下來,就等著看他們如何應對饑民們的討糧吧!”

”她賜了塊匾就把糧食運走了?”張敬則聽了彙報後,追問道。

回話的人道:“沒有,劉員外又去了各大糧店背後東主的府上。”

“難不成還有宴請?”張敬則百思不得其解。

“除了牌匾,劉員外還給諸位豪紳家贈了一對印有冰務司標識的燈籠。上頭的字跟所賜牌匾一般無二。說是持燈籠者,來年優先申發冰業執照!”

“這個劉綽,豪言壯語張口就來,還不是跟他們穿一條褲子?”

訊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在關中地區傳開。

劉綽送完牌匾剛回到驛館沒多久,饑民們如同潮水般湧向那些掛著金字牌匾的糧店。他們的眼神中,既有對食物的渴望,也有對生存的執著。他們沒有時間講究禮節,沒有心情細說緣由,隻知道一點——那裡有糧食,那裡有活命的希望。

“快,就是那家糧店,掛的是劉員外賜的牌匾!”一個饑民指著前方的糧店,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絲狂喜。

眾人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過去,他們看到了那塊在陽光下閃耀著光芒的牌匾,彷彿看到了生的希望。

饑民們沒有多言,他們直接湧進了糧店,開始爭搶那些珍貴的糧食。糧店掌櫃和夥計們想要阻止,卻發現自己彷彿被淹沒在了人潮之中,無法動彈。

麵對眼前這群饑腸轆轆、眼神中閃爍著生存**的人們,任何話語都顯得蒼白無力。

“大家彆搶,彆搶啊!快快,快去報官!饑民湧入城中了!”掌櫃的大聲喊著,但在這混亂的場麵中,他的聲音顯得如此微弱。

饑民們的動作迅速而果斷,他們知道,這是一場與死神賽跑的戰鬥。因為那傳言說,他們隻有不足兩刻的時間搬運糧食。

他們中的一些人,甚至已經開始將糧食往嘴裡塞,彷彿隻有這樣才能確保自己不會再次挨餓。

這一幕在關中各地都在上演著,掛著牌匾的糧店和糧倉全都遭受了饑民們的“洗劫”。他們沒有時間去考慮後果,沒有精力去顧及他人,他們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活下去。

訊息很快傳到了張敬則耳中。

“什麼?饑民入城搶糧?”張敬則驚訝地問道,“怎麼就湧入了這麼多饑民?你們是乾什麼吃的?”

“大將軍,劉員外這段時日一直在驛館為棉農們補發棉錢。那些來領錢領糧的棉農也都跟乞丐一樣,穿得破破爛爛的。哪裡看得出分彆?今日入城的人雖多,可屬下們以為,那是劉員外籌到了糧食,今日要發的錢糧多,就全都放行了。”那軍士解釋道。

“人呢?抓回來了沒有?”張敬則急道。

“糧店的人報官報得太晚了,等他們從人群中擠出去,再跑到官衙,那幫搶糧的暴民早就已經逃走了。守城的兄弟以為····以為這又是劉員外發的糧,哪裡敢攔?”

“糧袋上都有各家糧店的標記,這怎麼會看不出?”一旁的謀士問。

跪在地上的另一名軍士正是守城門的,委屈道:“回周先生的話,這些日子那些領了糧食的棉農扛的糧袋也是各家的都有啊!”

“街上沒有武侯值守麼?何須跑到府衙才能報官?”周先生又道。

第一位軍士抬起頭:“問過了,那些武侯說了,饑民人太多,又都是平民百姓,他們就一個小隊當班,不過五人而已。顧得了這家就顧不了那家,到最後哪家都沒攔住!”

周先生還待再問,張敬則笑著打斷他道:“巡街的武侯都是關中本地人,彆說人手不夠,就是人手夠了,也不會出全力的。那幫混蛋哄抬糧價的時候,你不是都想衝進糧店去打人的嘛?”

周先生想了想,也笑了起來,“這倒是,當日說的都是氣話,大將軍還記得呢!”

張敬則道:“劉綽呢?躲到哪去了?”

那軍士兩眼放光,激動道:“劉員外沒躲,她還帶人帶車去了糧市,問那些豪紳要糧食呢!”

“報!”突然門外又跑進來一個傳令的小兵,“大將軍,張刺史求見!”

張敬則有些驚訝:“來得好快啊!”

野詩良輔興奮道:“大將軍,往日催要糧餉,沒少受這人的鳥氣!如今,饑民們既已離開,咱們也學他的做派,來個裝聾作啞,氣死他!”

張敬則沉默了片刻,然後歎了口氣:“這個劉綽,真是不簡單。看來,我還是小瞧她了。真是好手段,不僅借到了糧食,還讓這些人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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