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血咒 第99章 寒池折傲
棲梧殿內,華服堆積如山,用料頂級絲綢、珍貴皮毛,色彩華美,繡工精湛。永昭卻固執地穿著素淨月白衣裙,視若無睹。
阿史那禹疆踏入殿內,看著永昭倔強地坐著,連眼神都不給他一個。他揮手屏退了左右侍女,殿內隻剩下他們兩人。他走近幾步,目光複雜地凝視著她。
“永昭,”他叫她的名字,聲音裡帶著一種刻意壓製的平靜,甚至有一絲深藏的期待,“看著我。”
永昭聞聲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被冰冷的戒備取代,“你把我抓來此地,到底為什麼?”
阿史那禹疆迎著她戒備的目光,深吸一口氣,語氣變得異常鄭重:“我是阿史那禹疆。”
他緊緊盯著她的眼睛,幾乎是屏息等待著,期待著她的瞳孔因這個名字而震動,期待著一絲恍然、一絲久彆重逢的驚喜,哪怕隻有一絲細微的漣漪也好。他在心中無聲地呐喊:‘是我!那個你曾救下的孩子!你不記得了嗎?’
然而,永昭隻是微微蹙起眉頭,眼神中的戒備被濃濃的迷惑所取代。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阿史那禹疆,侍女已經告訴我了!”
禹疆的心隨之一震,笑容還來不及爬上他的臉頰,隻聽永昭聲音又提高了兩分,“那麼沙赫紮德阿史那禹疆殿下,請問你把我抓來,究竟是要做什麼?”
他的心猛地一沉,但還不死心,試圖用更迂迴的方式喚醒她,聲音低沉,帶著引導的意味:“西煌與曇昭……說起來也是淵源已久。你可知道,多年前,曾有一位你們曇昭的宗室女,遠嫁西煌和親?她……”
他本希望引出“那位公主的兒子就是我”,然而話未說完,就被永昭冰冷而激動的聲音打斷!
“我知道!”她的眼中瞬間燃起憤怒的火焰,彷彿被觸及了痛處,她擲地有聲地控訴著他所屬的國度,“我們曇昭的西苑公主!她為了兩國和盟遠嫁你們西煌,結果呢?她在你們西煌王庭過得並不好!最後被打入冷宮,連她唯一的兒子都保不住!那個可憐的孩子被送回曇昭,最後……最後據說病死在深宮裡了!這都是你們西煌人乾的好事!”
她的聲音帶著尖銳的控訴,為那位命運悲慘的公主和“早夭”的孩子感到不公,卻完全不知道,眼前這個能用她的語言與她對話的男人,就是那個她口中“早已病死”、並被她歸咎於“西煌人”的孩子!
阿史那禹疆渾身瞬間僵硬!他緊緊盯著永昭,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記得那段曆史,卻是以如此殘酷和錯誤的方式!她記得他母親的悲劇,記得他的“死亡”……並用最大的同情去哀悼那個“死去”的他,用最大的敵意抨擊著作為“西煌人”的、活著的他!她不僅沒有認出他,她還徹底忘記了曾經救過他的事實,甚至還以為他早已經死了!她恨著他所代表的一切!而他,卻將她的一切都深藏在心尖之上!
這種令人絕望的心理落差,像一把淬毒的鈍刀狠狠絞剮著他的心臟!挫敗、憤怒、悲涼、還有一種刺痛感瞬間擊中了他!他所有的期待和試探,都成了一個可笑又殘忍的笑話!他心中那座由多年思念與執著壘起的高塔,在這一刻轟然坍塌,隻剩下冰冷的廢墟和彌漫的塵埃。
他的眼神驟然轉寒,所有試圖溝通的耐心瞬間耗儘!強烈的失望和被“背叛”的憤怒讓他失去了理智!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永昭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舊衣,眉頭緊鎖,聲音冰冷:“公主殿下……是對本王子送來的衣物……有何不滿?還是說……對本王子的心意……不屑一顧?”
永昭端坐案前,頭也未抬,聲音清冷:“本宮……習慣了自己的衣物。”
“習慣?”阿史那禹疆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怒意,“在西煌,就要守西煌的規矩!來人!替公主更衣!”
兩名侍女應聲上前。永昭猛地站起,眼神淩厲:“放肆!本宮說了!不換!”
阿史那禹疆眼神驟然轉寒!他猛地一步上前,在永昭驚愕的目光中,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不容掙脫!他竟不顧永昭的掙紮與驚呼,強行將她拖拽至殿內一處引入地下泉水的小型淺池旁!
“你……你要做什麼?!”永昭驚恐掙紮!她用曇昭語厲聲質問,這熟悉的話語此刻卻像刀子一樣紮進他心裡!
“讓你學會……聽話”
阿史那禹疆聲音冰冷刺骨,帶著一股被怒火點燃的霸道!話音未落,他竟猛地用力,將永昭整個人推入了池水中!
“啊——!”這猝不及防的涼意讓她渾身一顫,忍不住驚撥出聲!她狼狽地從水中站起,渾身濕透,長發貼在蒼白的臉頰上,月白衣裙緊貼著身體,更顯單薄。她怒視著池邊的阿史那禹疆,眼中充滿了屈辱與憤怒!
阿史那禹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但眼底深處卻掠過一絲……複雜情緒——‘小時候,多乖巧……現在……可真是不乖啊’。
他隨手扯過旁邊侍女手中捧著的一件柔軟的亞麻長袍,精準地扔在永昭身上,聲音不帶一絲溫度:“擦乾,換掉這身濕衣。乖乖聽話,若是著了涼,染上風寒……本王子……討厭麻煩。”
永昭裹緊乾燥柔軟的長袍,身體因突如其來的刺激和憤怒而微微顫抖。她看著眼前這個冷酷暴戾的男人,心中那點因為他會說曇昭語而升起的一絲微小疑惑徹底消失,隻剩下更深的恨意與絕望。他果然和那些冷酷的西煌人一樣!
最終,在侍女的“服侍”下,她被迫換上了禹疆準備的西煌華服。阿史那禹疆看著她換上華服的樣子,眼神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那華服襯得她身姿更加窈窕,卻也讓她蒼白的臉色更加刺眼。他眼神微動,卻什麼也沒說,隻是冷哼一聲,氣呼呼地轉身離開了。
殿外,侍衛如標槍挺立,侍女垂首肅立,氣氛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