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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生血咒 第50章 花海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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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馬車再一次駛入皇莊時,永昭的心境已與初次到來時那種混合著惶恐與微弱好奇的狀態截然不同。

雖是深秋,草木漸黃,天高雲淡,透著一絲蕭瑟,但灑落在身上的陽光卻彷彿帶著融融暖意,連空氣中彌漫的秋日清香,也讓她感到一種莫名的舒暢。

她的腳步不再沉重遲疑,而是帶著一種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輕盈,眉宇間那常年凝結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些許,染上了一絲如同少女懷春般的期盼。

那每月一次在書閣中通過羊皮地圖進行的、無聲卻勝有聲的交流,如同一條無形而堅韌的絲線,早已將她的心與那個男人悄然相連,為這片熟悉的莊園賦予了令人心跳加速的意義。

午後,秋陽煦暖,透過稀疏的枝葉,在草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永昭在素蘅與杜若的陪伴下,信步來到皇莊外圍那片用於消遣的跑馬場。場邊拴著幾匹毛色油亮、體態神駿的禦馬,正悠閒地甩著尾巴。其中一匹通體雪白、名為“踏雪”的駿馬,尤其引人注目。它四肢修長,肌肉線條流暢,眼神溫順而靈動。

永昭的目光落在“踏雪”身上,心中微微一動。遙遠的記憶被勾起,她想起曾經隨父皇上戰場,也曾騎過馬。那份禦風而行的自由感,雖模糊,卻印象深刻。

久居深宮,與藥爐為伴,這般縱馬馳騁的暢快,早已成為遙不可及的奢望。此刻,在這相對自由的皇莊,看著這匹溫順漂亮的馬兒,一股久違的衝動在她心底悄然萌生。

“公主,您看那匹白馬,真漂亮!”杜若眼睛發亮,帶著少女的天真興奮道。

素蘅卻立刻蹙起了眉頭,眼中滿是擔憂:“公主,騎馬終究有風險,您鳳體未愈,還是……”

永昭看著“踏雪”,那雙清澈溫順的馬眼彷彿有種魔力。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一絲微弱的怯意,聲音平靜卻帶著堅決:“無妨,本宮也曾騎過。踏雪性子溫順,隻在場中緩行片刻,應無大礙。”那份對短暫自由的渴望,壓過了素蘅的憂慮。

“公主!千萬小心啊!”素蘅見勸阻無效,隻得憂心忡忡地親自上前,極其仔細地檢查了馬鞍、韁繩、腳蹬,確認每一個扣環都牢固無比,這才萬分不放心地退到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

在侍衛小心翼翼的攙扶下,永昭利落地翻身,輕盈地跨上了馬背。踏雪果然名不虛傳,感受到背上的重量,隻是輕輕打了個響鼻,步伐穩健地在跑馬場內踱起步來。

起初,永昭身體微微緊繃,雙手緊緊攥著韁繩,但很快,那熟悉的感覺便回來了。微風拂過麵頰,帶來秋日曠野的氣息,視野變得開闊,那種擺脫地麵束縛的感覺讓她心情豁然開朗,連日來積壓的沉悶似乎都隨風散去。

“公主好厲害!騎得真穩!”杜若在場邊拍手歡呼,天真爛漫。

永昭唇角不禁微微上揚,露出一絲真切的笑意。放鬆了警惕的她,嘗試著輕輕夾了夾馬腹,示意踏雪小跑起來。白馬聽話地加快了步伐,節奏輕快,永昭感受著風在耳畔加速流動,心情愈發舒暢。

然而,就在她騎著踏雪經過跑馬場邊緣一片茂密的灌木叢時,異變陡生!

“嗖”地一聲!一隻受驚的野兔毫無征兆地從灌木深處猛地竄出,幾乎是擦著踏雪的前蹄掠過!

“唏律律——!”踏雪受此突如其來的驚嚇,發出一聲驚恐的長嘶!動物本能瞬間壓倒了一切馴化!它猛地人立而起,前蹄高高揚起,幾乎與地麵垂直!巨大的慣性將毫無防備的永昭狠狠向後拋去!

“啊!”永昭隻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韁繩瞬間脫手!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在馬背上劇烈搖晃,眼看就要被甩飛出去!

“公主!!”素蘅和杜若的尖叫聲撕心裂肺,瞬間響徹整個跑馬場!

但這僅僅是災難的開始!

徹底失控的踏雪,前蹄剛一落地,便如同被魔鬼附體一般,不再辨認方向,帶著背上的永昭,化作一道白色的閃電,瘋狂地衝出了跑馬場的圍欄,朝著遠處地形複雜、林木漸密的山林方向亡命狂奔!速度之快,遠超尋常!

“攔住它!快攔住公主的馬!!”侍衛統領臉色煞白,驚駭欲絕,聲音都變了調,嘶啞著下令!

數名反應過來的侍衛和隱藏在暗處的皇家暗衛,如同離弦之箭般拚命追出!他們的速度不可謂不快,但受驚的禦馬“踏雪”本就以速度見長,此刻在極度恐懼的驅使下,更是爆發出驚人的潛能!距離非但沒有拉近,反而在迅速擴大!眼看著那抹素白的身影在瘋狂顛簸的馬背上如同狂風中的落葉,搖搖欲墜,每一次劇烈的起伏都彷彿下一刻就要被狠狠拋下,後果不堪設想!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了所有人的心頭!

永昭死死地俯低身體,雙手拚命抓住馬頸上濃密的鬃毛。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聲,眼前景物瘋狂地晃動、倒退,模糊成一片扭曲的色塊。胃裡翻江倒海,心臟在胸腔裡狂跳得幾乎要炸裂開來!冰冷的恐懼如同毒蛇般纏繞住她的全身,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馬蹄每一次踏地傳來的劇烈顛簸!

就在她意識開始模糊,幾乎要放棄掙紮的刹那——

一道玄色身影!如同蟄伏已久的獵豹,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從側方一片密林的陰影中斜掠而出!他的動作迅猛如雷,卻又帶著精準與流暢,竟在幾個起落間,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追上了狂奔的踏雪!

電光石火之間,那人看準馬匹狂奔的節奏,猛地一個蹬地,身形借力騰空而起,矯健如搏擊長空的蒼鷹,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精準無比地落在了永昭身後的馬鞍之上!

“嗯!”永昭隻覺一股強大而沉穩的力量自身後猛然傳來,緊接著,一個堅實、溫暖而寬闊的胸膛瞬間緊密地貼上了她的後背,將她幾乎要飛出去的身體牢牢地穩固住!一條強健有力的手臂,越過她纖細的肩膀,迅速而準確地抓住了在她身前晃蕩的韁繩!

“公主!抱緊我!”一個令人心安的聲音,在她耳邊急促而清晰地響起!

是長孫燼鴻!

永昭的心猛地一顫,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那股幾乎要將她吞噬的恐懼,在這一聲呼喚和這個堅實懷抱到來的瞬間,竟奇跡般地開始消退!她幾乎是本能地、用儘全身力氣,緊緊抓住了他環在自己腰間的那隻手臂,將自己顫抖的身體完全地倚靠進他寬闊而可靠的胸膛裡。鼻尖縈繞著他身上傳來的陽剛而凜冽的氣息,這氣息此刻卻成了世界上最令人安心的味道。

長孫燼鴻感受到懷中人的依賴,雙臂收得更緊。他雙腿如鐵鉗般緊夾馬腹,身體微微前傾,形成一個穩固的支撐,將永昭牢牢護在懷中。他控韁的手臂沉穩如山,一邊用力勒緊韁繩,試圖減緩馬速,一邊口中發出低沉而富有特殊節奏的呼哨聲,那是久經沙場者安撫戰馬的特殊技巧。受驚的踏雪似乎感受到了背上這股強大而熟悉的氣息壓製,狂躁的情緒雖然未完全平息,但亡命狂奔的姿態卻逐漸變得平穩了一些,不再那樣毫無章法地亂衝亂撞。

風聲依舊在耳邊呼嘯,林木在兩側飛速倒退,危險仍未解除。但永昭緊靠在長孫燼鴻懷中,感受著他胸膛傳來的沉穩有力的心跳,以及他臂彎傳來的令人安心的力量,心中的驚濤駭浪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怦然心動的悸動暖流。他的氣息如同一個無形的屏障,將她與外界所有的危險與喧囂隔絕開來。

不知過了多久,彷彿隻是一瞬,又彷彿漫長無比。踏雪終於耗儘了力氣,速度漸漸慢了下來,最終在一處人跡罕至、開闊而寧靜的山穀入口處,喘著粗氣停了下來,不安地刨著蹄子。

危險解除的瞬間,長孫燼鴻率先利落地翻身下馬,動作乾淨利落。他隨即轉身,向仍坐在馬背上驚魂未定的永昭,沉穩地伸出手,聲音恢複了平日的冷靜,卻帶著一絲柔和:“公主,受驚了。此地安全,請下馬。”

永昭看著他異常溫暖寬厚的手掌,她猶豫了一瞬,一種微妙的羞怯掠過心頭,但最終還是緩緩地將自己的手放入了他的掌心。他的手掌溫暖而有力,輕輕一握,便穩穩地扶住了她的手臂,幫助她輕盈地落地。

或許是驚嚇過度,或許是久未騎馬,雙腳落地時,永昭隻覺得一陣虛軟,膝蓋一彎,險些跌倒。長孫燼鴻眼疾手快,手臂微微用力,穩穩地扶住了她的肘部,助她站穩。

“多謝……將軍。”永昭站穩身形,微微喘息,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微啞和顫抖。她抬起頭,正欲道謝,目光卻被眼前的景象瞬間吸引,整個人怔在了原地!

隻見山穀之中,彷彿世外桃源,一片無邊無際、絢爛至極的花海猝然闖入眼簾!時值深秋,此處卻不知為何,各種不知名的野花競相綻放,姹紫嫣紅,如同上天打翻了調色盤,織就了一幅巨大而華麗的錦緞,鋪滿了整個山穀!秋日煦暖的陽光慷慨地灑落,為這片花海鍍上一層金邊,微風拂過,花浪翻滾,馥鬱的芬芳撲麵而來,沁人心脾。這極致的美麗與寧靜,與方纔生死一線的驚險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強烈地衝擊著永昭的心靈。

長孫燼鴻站在她身側一步之遙的地方,目光也落在這片意料之外的花海上,深邃的眼眸中映著璀璨的陽光與搖曳的花影,平日的冷峻似乎被這美景柔和了幾分。他沉默了片刻,彷彿下定了某種決心,從懷中貼身處,取出一物,遞到永昭麵前。

那是一枚造型極其精巧彆致的銀飾。通體由純度極高的白銀打造,被打磨得溫潤流光。它的造型,正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曇花!花瓣層疊舒展,線條流暢靈動,栩栩如生,在陽光下流轉著清冷而高貴的光澤。最引人注目的是,在那曇花緊攏的花心深處,鑲嵌著一顆色澤深邃純淨的深藍色寶石,幽幽地閃爍著神秘而動人的光芒。

“此物……”長孫燼鴻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鄭重,甚至有一絲微不可察的緊張,“名為‘刹那芳華’。”他頓了頓,目光灼灼地看向永昭,彷彿要望進她的心底,“曇花一現,雖隻刹那,然其芳華,可成永恒。微臣……願以此花之心,祈護公主……一世安寧,歲月靜好。”他的話語簡潔,卻字字千鈞,那眼神中蘊含的深意,如同眼前這片洶湧的花海,澎湃而灼熱,卻又帶著一種如山嶽般可靠的承諾。

永昭的心,在那一刻,彷彿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溫柔地撞擊了一下!她怔怔地看著那枚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銀曇花,又抬眸,對上他深邃如海的眼眸。刹那間,書閣地圖上往來傳遞的詩句、皇莊老兵口中關於他身世悲壯的講述、城樓之下他淩空接住她的驚險、還有方纔生死關頭他如神兵天降般的救護……所有關於這個男人的記憶碎片,如同被一道閃電照亮,瞬間串聯成一片璀璨的星河!她無比清晰地感受到,這枚看似冰冷的銀曇花背後,所承載的,是他那顆滾燙的、不善言辭卻重若千鈞的心意!

她沒有說話,隻是緩緩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過了那枚銀曇花。當她的指尖觸碰到他溫熱乾燥的掌心時,一股微弱的電流彷彿瞬間傳遍全身,讓她指尖微微一顫。她將銀曇花緊緊握在手心,那銀質冰涼的觸感,卻彷彿帶著他的體溫,直抵心底最深處。她低下頭,凝視著掌心那朵小小的、卻彷彿凝聚了萬千情意的璀璨銀花,臉頰不受控製地悄然飛起兩朵紅雲,一直染到耳根,唇角卻抑製不住地、微微向上揚起一個羞澀而幸福的弧度。

長孫燼鴻看著她如同蝶翼般輕顫的長睫,以及唇邊那抹足以令百花失色的淺笑,心中一直緊繃的弦悄然鬆開,一股暖流和滿足感頓時湧上心頭。他也沒有再說話,隻是靜靜地站在她身側,與她一同沐浴在這片絢爛花海的陽光與芬芳之中,享受著這劫後餘生、心意相通的靜謐時刻。

秋風拂過,花浪輕湧,時間彷彿在這一刻為他們而靜止。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傳來了急促雜遝的馬蹄聲和隱隱約約、帶著哭腔的呼喚聲:“公主——!公主您在哪兒——!”是素蘅、杜若以及大批侍衛、暗衛們終於循著蹤跡,心急如焚地追來了。

長孫燼鴻目光微凝,從短暫的靜謐中回過神來,低聲道,聲音帶著一絲留戀:“公主,有人來了。微臣……不便久留,先行告退。”他深深看了永昭一眼,那眼神,有關切,有不捨,有叮囑,更有那無聲卻堅定的承諾。隨即,他身形一閃,如同融入林間的影子,悄無聲息地沒入花海邊緣的茂密樹林,瞬息間便消失不見,彷彿從未出現過。

永昭站在原地,沒有回頭去尋找他的身影。她的目光,依舊流連在眼前這片如夢似幻的無垠花海深處,彷彿還能感受到他殘留的氣息。手中緊緊握著那枚帶著他體溫與承諾的銀曇花,指尖反複摩挲著那微涼的銀質花瓣和花心那顆微小的藍寶石。陽光灑在她素白的衣裙上,鍍上一層溫暖的金色光暈。她的眼神迷離而溫柔,唇角噙著一抹揮之不去的、淺淺的笑意,整個人彷彿還沉浸在方纔那驚心動魄又旖旎如幻境的瞬間。

那朵銀曇花,不再僅僅是一枚飾物,它如同一個熾熱而深刻的烙印,深深地印在了她的掌心,也從此,牢牢地刻進了她的心裡,成為她灰暗生命中最璀璨、最溫暖的光源。

當素蘅和杜若連滾帶爬地撲到她身邊,淚流滿麵地檢查她是否受傷,侍衛和暗衛們惶恐萬分地跪滿一地、叩頭請罪時,永昭隻是輕輕地擺了擺手,聲音異常平靜:“本宮無恙,虛驚一場,都起來吧。”

她的目光,卻依舊越過眾人,遙遙地望向那片花海與樹林的交界處,彷彿在追尋著那個如山嶽般沉穩、如閃電般迅捷的身影。她的心,在經曆了極度的恐懼與突如其來的巨大喜悅後,從未像此刻這般,充盈著一種安寧而堅定的力量。她知道,有些東西,從這一刻起,已經徹底地、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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