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封情書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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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緒與岑今溧成為死對頭之前,他們的關係很不錯,甚至可以說是親密。
尹岑兩家的長輩在學生時期就交好,岑今溧的父母專注科研事業,出差很頻繁,時常幾個月不在家,尹家父母便自覺地照顧岑家的兩個孩子。岑賀比岑今溧大五歲,懂事早,不需要多操心;岑今溧和尹緒差不多大,初中高中都在同一所學校讀書。
尹緒第一次見到岑今溧是8歲時,他和母親去接岑賀與岑今溧到自己家吃飯,彼時岑今溧剛轉到尹緒所在城市的小學,雖然經常從母親那裡聽到這個乖巧弟弟的名字,但他並不知道岑今溧長什麼樣。
但等他見到,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岑今溧長得非常好看,臉小皮膚白,眼睛很大,穿得乾乾淨淨,像一樽漂亮的瓷娃娃。
尹緒看呆了,他忘記了母親跟他說的打招呼的話術,漲紅著臉,手足無措地把父親給他買的糖果從衣服兜裡掏出來,一股腦塞到岑今溧的小手裡,說:“妹妹,你吃。”
他以為岑今溧是女孩子。
然後那一把糖果被旁邊的岑賀冇收,12歲的岑賀長得很高,他牽著岑今溧的手嚴肅地對尹緒說:“他在換牙,不能吃糖。而且小溧是男孩子。”
這件事被尹母當成談資,讓尹緒被親戚朋友嘲笑了好一陣。
尹緒的小學在岑今溧學校隔壁,他們常常一起回家。尹緒和岑今溧熟悉之後,才發現岑今溧有多嬌氣。他腸胃很脆弱,岑賀不讓他亂吃東西,對他的夥食管得很嚴。但**歲的小孩都嘴饞,尹緒喜歡買校門口亂七八糟的零食,岑今溧就在店外等他。
岑今溧是個拐彎抹角的小孩,他想要什麼東西,不會說“我想要”,而是用大眼睛無辜地望著尹緒,問他:“尹緒,這是什麼呀?”
尹緒就會忘記大人的叮囑,偷偷給岑今溧喂零食。
直到岑今溧因為腸炎進了醫院,尹緒去醫院看他的時候特彆心虛,甚至不敢看站在旁邊的岑賀,岑今溧蔫蔫地打吊針,很講義氣地冇有出賣尹緒。
後來尹緒再冇買過零食,放學拉著岑今溧就走,他不想看到岑今溧露出濕漉漉的渴望表情,但更不想岑今溧生病。
岑今溧從7歲開始學鋼琴,週末會去少年宮練琴,尹緒和他一起去,他聽不懂岑今溧的鋼琴曲,隻能在隔壁打球,他氣喘籲籲地等到岑今溧結束,身上已經溢位一層汗。
岑今溧很愛乾淨,看不慣尹緒臟兮兮的樣子,他會皺著眉頭給尹緒整理頭髮,拿小毛巾給尹緒擦汗,把小毛巾規整地疊成小方塊,讓尹緒帶回家洗。
直到現在,尹緒家裡還留著幾條冇還給岑今溧的小毛巾。
他們的關係一直很好,岑今溧嬌氣難養,但長得漂亮性格好,還會彈鋼琴,尹緒很驕傲有這樣一個朋友。
初中時他們上了同一所中學,岑今溧的鋼琴達到專業的水準,時常去國內國外各地參加比賽,在岑家人缺席的時候,尹緒成為陪同參賽的“家屬”。
隨著歲月的沉澱,岑今溧的性格變得沉穩,身上帶著生人勿近的疏離感,但他對尹家人很溫柔,跟尹緒說話總是輕聲細語。
十四五歲是alpha與oga的分化期,班上同學陸續分化,大家熱衷於猜測他人的分化結果,所有人都覺得尹緒會分化為alpha,岑今溧會分化為oga。
他們開玩笑,調侃岑今溧與尹緒是情侶,尹緒佯裝生氣地嗬斥,他仔細觀察岑今溧的表情,確認他冇有生氣,才解釋:“我們隻是好朋友。”
初中畢業,16歲的尹緒分化為alpha,他已經算分化晚,但岑今溧一直冇動靜。
岑今溧的哥哥岑賀恰在那時出國求學,岑家父母在國外鑽研一個艱難的項目,隻有岑今溧孤零零地留在國內。
岑今溧性格內斂,極少明確表達情緒,無論是正麵情緒還是負麵情緒,都被藏得很死。即使尹緒陪伴他長大,大部分時間也不知道岑今溧在想什麼。他一向獨立,有很強的邊界感,但在岑賀離開後,岑今溧突然變得黏人。
他與尹緒在同一個班,是同桌,除了晚上睡覺的時間,他們幾乎形影不離。
那段時間岑今溧對他的肢體接觸突然變多。練琴時尹緒坐在旁邊幫他翻琴譜,岑今溧彈完一整首曲子,會將半邊身體靠在尹緒身上,給他講曲子的創作背景。
音樂教室在二樓,窗外操場人群喧鬨,教室裡卻隻有岑今溧清亮的聲音,尹緒的心噗通噗通地跳,一動不動地讓岑今溧靠著他,在他每一次停頓時回一聲“嗯”。
他們的城市在南方,冬天很少下雪,但那年元旦突然下了很大的雪,岑今溧染了流感,戴著口罩在室內看尹緒堆雪人,尹緒在岑家院子堆一個很大的雪人,又在岑今溧窗台上堆一個很小的雪人,岑今溧嘲笑尹緒堆的雪人醜,又在尹緒生氣之前把手伸出防盜窗,碰碰尹緒的手,問他:“冷不冷啊?”
岑今溧手上的溫度從尹緒的手傳到全身,讓尹緒心跳加速,但岑今溧隻停留了兩秒,就去寵幸那個很醜的雪人,他把雪人捧進冰箱,在冷凍室妥帖地藏起來。
冬去春來,岑今溧依舊冇有分化,但尹緒覺得beta也很好,因為他想不出什麼樣的alpha能配得上岑今溧,一想到岑今溧分化成oga後會被alpha標記,他心裡就不舒服。
尹緒察覺到他與岑今溧之間的關係在發生奇異的變化,他們越來越親密,尹緒在岑家留宿時,能在岑今溧的房間打遊戲打到淩晨。岑家很大,岑今溧的臥室卻很小,他和岑今溧躺在同一張床上,聽外麵淅瀝的雨聲。
尹緒自詡是個開朗的人,但和岑今溧待在一起的時候總是緊張侷促,每次岑今溧用那雙黑亮的眼睛看他,他都擔心岑今溧會聽見他響徹胸腔的心跳聲。
他模糊地感知到自己在等一個答案,儘管他不知道題目是什麼,出題的權利掌握岑今溧的手中,但是岑今溧什麼都不說。
可惜的是,漫長的等待使事與願違。
17歲的尹緒和岑今溧是最親密的朋友,18歲時他們卻漸行漸遠。
高二分科,尹緒選擇了理科,岑今溧則選擇文科,準備走藝考路線。分科緊跟著分班,文科班在另一棟教學樓,岑今溧的教室離尹緒太遠,他們冇法在課間交流,隻能在放學後見麵。
岑今溧有了新的朋友圈,跟尹緒談論的話題加入陌生的名字,尹緒非常不習慣聽岑今溧談論他不認識的人,這時刻提醒他,岑今溧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有新的際遇。
這意味著他不能像從前那樣掌握岑今溧生活的一切。
岑今溧開始頻繁提到一個名字——駱瑾,一個beta女孩。
時至今日,尹緒想到這個名字還是如鯁在喉,岑今溧和她的關係非常好,甚至連尹緒帶給他的早餐,也要分她一份。
她分走了岑今溧傾注在尹緒身上的友情,占據了岑今溧生活的一部分,那部分是尹緒不曾知曉的,是岑今溧的秘密。
駱瑾是個漂亮秀氣的女孩,性格開朗,人也優秀,她是學校廣播站的廣播員,負責在午休時間放歌曲,在某次播放的樂曲裡,尹緒聽到了岑今溧的琴聲。
那是他幫岑今溧錄的曲子,是岑今溧在岑家琴房裡彈奏的,當時岑今溧埋怨尹緒翻譜太慢害他彈錯幾個音,要尹緒再幫他錄一遍。
岑今溧留下了所有版本的錄音,包括最初錯音的那一版,它被駱瑾向全校播放。
尹緒感到不適,就好像他與岑今溧的**被公之於眾,即使那**隻是他自以為的**。
尹緒因為這件事和岑今溧置氣,連續三天找理由不和岑今溧一起回家,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麼氣,他隻是惶恐地感覺他與岑今溧的關係出現了裂痕,但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覺得委屈,而且焦慮。
後來他聽見有人傳岑今溧的八卦,說岑今溧喜歡駱瑾。
那段時間岑今溧的狀態很好,和岑賀出國時鬱鬱寡歡的樣子大相徑庭,他開朗了許多,跟尹緒講話的時候興高采烈。
岑今溧說:“尹緒,駱瑾人特彆好。”
尹緒笑不出來,他知道這變化是那個女孩帶來的,岑今溧從來不會像誇駱瑾一樣明確地誇他,也不會當著他的麵誇彆人。
又過了一段時間,尹緒努力維持他在岑今溧心中“最好朋友”的岌岌可危地位,在很平常的一天,他去找岑今溧,卻看見他與駱瑾在一起。
那是他與岑今溧課表裡唯一重合的體育課,他帶著岑今溧的琴譜去找他,遠遠地看見岑今溧與駱瑾背對著他坐在操場僻靜的角落。
四下無人,岑今溧與駱瑾並排坐著,尹緒正要上去叫岑今溧,卻突然看見岑今溧傾身靠近駱瑾。
他親了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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